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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却忽而闭眼拂袖——只轻描淡写地一挥弦,从他所在之地到城门之间。一道凌厉白光闪现,霎时万顷沧海翻覆,千军万马齐被压倒,于他而言是这般易如反掌!
众人万料不到狼狈不堪的会是自己,被薛无情这隔空追击的一招一打,原还在通过城门的众人前推后拥。平素再有序也无法及时调整,城门霎时无法关紧。十二元神即刻冲杀过来!
或许,他们正面应战的开始,就已注定了城门危险,就已宣告了即将城破?
“不愧是薛无情。”沈钊远观着这位淡静、高深的老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威慑,尽管他性情并不冷酷阴暗,哪怕他适才没有平素也不喜好杀戮,虽然他的气势和意境并不旨在血流成河眼前也没有尸横遍野,但诸如此类的威慑竟一丝都没减轻。
这下,唯一能拦的只能是休整了不到一炷香的程凌霄或林阡了……
辰时前后,祁连山与抗金联盟和解既成定局,“上屋抽梯”计谋俨然成功。
林阡在与轩辕九烨过招的第一回合,利用对蓝扬陆静等祁连山人的绑架,把轩辕九烨的胜算从百分之百拖降到八十,加上阴阳锁破解和采用孙寄啸无缝对接北部战场,紧接着使其胜算降到七十,而在接踵而至的第二回合,他对会宁战区所有人的战力估计得恰到好处,是以吟儿带来寒泽叶辜听弦捷报之际金军胜算降到了……百分之十!
百分之十,自己发起的决战,四个战区被敌人赢了两个,这算怎样尴尬的百分之十。
因此辰时过去的这一刻,另外两个战区对金军而言举足轻重!然而,恰在这时因为林阡倒下而薛无情过强,金军胜算又升回到了百分之七十。
“吟儿……你怎么来了?”那时薛无情刚发现陷马坑,林阡才刚支撑着倚壁站起,乍见吟儿出现自然吃惊,也无法再将自身伤势瞒她。
看吟儿面色红润、精神大好,阴阳锁的消失是这样立竿见影,他真是打心底里高兴,这一喜过望,内伤压榨连连**,才站起就又倒了下去。
“一炷香快到了,不好好配合大夫,要怎么打薛无情?”吟儿跪倒他身边,察看他只是简单作了包扎、内伤还没怎么诊治,自然站樊井立场。
“与他交手,我一定能持衡到大家战胜。因为薛无情区区这么点人,速战打不进来就算败。”林阡靠着城垛坐起,微笑抚吟儿头顶。林阡答应过所有人,要通过“武功和智谋并用”来战薛无情,现下智谋算做到了,武功,怕又是要搏命。
“可是,这样一来,于你自身,真的很辛苦。”吟儿心疼地说。
樊井有吟儿支持底气更足,比吟儿要危言耸听得多:“主公一向都能坚持,唯独这次非同小可——已经被渊声、洪瀚抒、司马隆一起耗过。只怕内力早就枯竭,仅仅一炷香哪够诊治?若内息还未曾调整就仓促上阵,意境发挥出来了打退了薛无情是不错。可这心脉的损伤必然加重,就怕回来的时候命都没了。固然我们赢了这偌大的陇右,可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内力确实不甚多,不过可以意境填补。”林阡一如既往自信,樊井冷哼一声,奚落:“是啊,内力调整你有自己办法。以后出征别配军医。”喋喋不休,怒气冲冲。“没见有人这样顽固,要十天半月才能好的伤居然只休息一炷香,真当自己是神?!”
“好,内伤或许你自己会调理。但外伤你得听樊大夫和我的——你先前答应过我,会服下这治腰伤的药。”吟儿随身带着那瓶万御医的药,柔声劝哄。她心想他内伤怎么治尚不好说、但外伤明显却可以先医,也能更有利于他意境的发挥、对敌的胜算。
“不用。”林阡面带愠色推开,苍白的唇角全然倔强,“站不起来,就坐着轮椅上,和腰伤无关,不是不能打。”
“答应我的承诺。你也不遵守吗。”吟儿幽怨地看他,和樊井一硬一软联合制他。
“吟儿,制药的那个人。害瀚抒无路可走,连累你无药可救,你可知道,我在闻知那些情报的第一刻,恨不得直接去西夏、掘他的坟、鞭他的尸。”林阡说时怒不可遏,面色难得的狠戾。尤其在说到那人害吟儿时,拳都快握碎了。
“那种杂碎。我若受他恩惠,便枉为人夫,为人知己!”林阡固执不肯服,伤势却严重,一边说还一边**,吟儿柔肠寸断,哪还有语言说服得了他。
“够了。”樊井蹙眉良久,见吟儿眼圈通红焦急不已,终于鼓足勇气,“这瓶药,不是那兔崽子的,是我樊井的。”
吟儿一怔,还以为樊井是权宜之计骗林阡,林阡转头看他,看他眼角分明有什么在闪,情知他先前一直推荐这药明显有隐衷:“那兔崽子?”
“那人,从前是我的徒弟,嫌我教得不够好,改投了他人门下,还带走了我当时刚刚研制的药。”樊井忆及往事,声音有些嘶哑,“曾是我最钟爱的弟子,天资比旁人聪颖,可惜没用在正道,可惜我也没能觉察……前几年才听说他盗用他后来师父的治病之术自立门户,未想还去了西夏当上了御医。”
“这药……竟然是樊大夫自己的?!”吟儿不可思议,看见樊井表情之后感觉是真,忆及从前和樊井谈到有关这药时樊井的异常表现总觉哪里不妥,原来根因竟在这里?
“为何现在的自己,竟不能研制了?又如何发现,这药是你的?”林阡即使奄奄一息,也不改心思缜密。
“当年太过痛心,竟刻意忘了这药的制法,到了主公腰伤严重、急需救治的时候,苦于无法完全回忆起来,再行研制,总是缺失一两步。却是看到了主母带回来的这瓶,才知就是当年自己所配。”樊井笑而自嘲,“也不知是不是老了,越活越退步了。”
吟儿心知,樊井不是越活越退步,只是后来诸事烦扰,战地伤病太多、而又要肩负着给她破解阴阳锁的重担,是以把本该制药的精力均分给了他们所有人。
“原来如此……”因为心里对樊井信任,林阡没有再拒绝这瓶药,只是,没有拒绝,也有可能是他精神不足的关系。“胜南?!”在樊井给他上药的过程里,看他昏昏沉沉哪里可以像上战场的人?眼看脸色全无都快没命了,吟儿惊得急忙给他透入真气,丝毫不管这样做合不合适。
能给他多少就给他多少!因是大病初愈,难免精疲力尽,却流泪握紧他的手:“要上阵,就带着吟儿的气力一起。”帮他一起调整内息,那样,勉强和薛无情打完的时候,只是会很累很累,应该还不至于性命垂危。
林阡原还神智不清,却在那时感觉内息畅顺不少,除了吟儿给他过气之外,他知道还有个原因,仿佛是一曲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吹来的箫……那箫声似陌生又熟悉,暌违多年重返耳畔,轻微,细腻,柔和。淡泊,可以在他垂危、昏沉、浑噩的时候舒心,如听仙乐。
“你这丫头。别动了胎气,在这里给我生起孩子来。”他意识逐渐恢复,不由自主爽声大笑,一把将脱力的吟儿揽在怀里,与她相拥着一起起身,先看樊井,致以感谢。“神医就是神医,这药药到病除。”樊井一脸受宠若惊。你可别骗我……林阡回看眼底吟儿,低声承诺,“你放心,我会活着回。还要照顾你,照顾孩子们。”
正待上阵,却见一人轮椅上前,阻止了他:“盟王——大哥说,这一战,交给他。”
那既熟悉又陌生的箫声的主人,原来是他……原来适才不是幻觉,真是他在给林阡吹奏,那首曲子之所以熟。是因当年盟军的奠基之战,林阡在夔州常常听他吹这一首。
“瀚抒……”吟儿缓过神来,才想起他应该比自己先到。适才为林阡生死牵挂,差点把他行踪忽略。这一战林阡很辛苦,既很难打,又要救他,他本就把林阡当成他此生最重要的知己,现在神智清醒了岂可能不为林阡披坚执锐、浴血沥胆。
其实林阡和吟儿在城楼上的每时每刻每一幕他都看见了也听见了。他欣慰于这两个人在那烟雨的华年在这荣耀的旅途一直都未改变,而这两个人曾时时刻刻与他并肩。与他一同从云雾山一路采花下去,与他一并在淮南经受理想和初恋的矛盾,与他共度峡的星火、川东的风沙、散关的苦寒,与他一起攻掠这天下、笑看这风烟,一起,一起在他的箫声里。
一曲毕,头也不回地,也坚定不移地,携火从钩走向他年少时便曾向往的战场。
“大哥……”在他落难时不离不弃的人,孙金鹏,在乍见他平静扶箫的第一刻,城楼一隅,忽然静默停下轮椅,面容中传递出猝不及防却又喜出望外,却没再出声,克制着激动一直听,不敢打扰,不愿打扰,眼里心里全是珍惜,直到听完才失声:“大哥你真的好了!”
危险环伺不可能蹙眉的骄傲,在看到他时一扫而光,此刻金鹏明明还是那个漫天下沙的时候、在昏黄凌乱中朝自己不招手呼喊的弟弟,喜极而泣,泪流满面。
时至今日还没有放弃“大哥”这个称谓,说明众兄弟一直以来都选择宽容、原谅、释怀,除了祁连山人历史悠久的忠义之外,这当中多少也有林阡和吟儿的功劳,他不在的日子里,他俩把祁连山照顾得很好,没有走错一步路。
“金鹏,是林阡救了我,救了我们祁连山。”他简短地回答孙寄啸,脚步却没有停,孙寄啸高兴地立即转过轮椅紧紧跟随。
“我适才听说,六哥和盟军议和了,当时六哥对林阡只有九成信任,一成的敌意却也因为关心大哥而化解了。所以林阡在生死攸关的时候对麾下们都说,‘蓝扬答应我不压境,就一定会不压境的’。现在战报果不其然,六哥真是、被他摸得清清楚楚啊!”孙寄啸一开始没有看出他要上阵,笑着连连点头叹服林阡。
洪瀚抒心中苦笑,孙金鹏啊孙金鹏,你也是被他摸得清清楚楚而不自知啊。
今时今日,再听到自己的麾下称赞林阡也毫无介怀了,因为,他就是我,我就是他啊,忽而止步,停在阶前:“金鹏。薛无情,交给我,你帮他守城。”
孙寄啸一愣也停了轮椅,看出瀚抒神色中的战意,隐隐感知到他内心的炽热:“大哥?”
“九年前在云雾山,我和他,还有许多的少年豪杰,有北伐抗金的盟约。他,林阡,也是林胜南,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瀚抒说得认真,寄啸听得心惊。
“很早的时候我便已下定决心,要像守护李纯祐一样地守护他。”瀚抒坚定地说,孙寄啸面色一凛,瀚抒说时没有回头说完直接就走,孙寄啸遥遥看着他身影,目送这一簇火一样的红色淹没于人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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