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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和洛夫主持的’星际争霸’项目,目的就是解决这个问题。我们未必能找到答案,但至少先定一个肯定能实现的小目标,比方创造一个四维空间,或者让时间倒流一次……再不济,也要先带领全人类走出银河系。”
李文森、韩静薇:“……”
时间倒流,这是……小目标?
人类现在连太阳系都没出呢,还是先挣它一个亿现实点。
这种项目前期至少就要几千万,感觉纳税人的钱又这么打了水漂……但让寻常人不能理解的是,每个国家都知道这种研究至少在两个世纪里无法带来切实的利润,可越是发达的国家,在这种虚无缥缈的问题上,投资越多。
李文森低调地端起咖啡。
她的思绪已经不在安德森的高谈阔论,而是毫无逻辑地飘到下午刘易斯和她说的那些话上。
她想起曹云山第三次拒绝见她,想起另外一个失踪的人,想起在这几桩谋杀案里,到底有多少是人为,又有多少是那个叫muller的黑手在操控……她又想起伽俐雷和她说,乔伊曾和它说过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说他快来不及了,“因为刘正文,他回来了。”
刘正文已死,千真万确。
他剩余的骸骨没有烧毁,就放在沈城的保险柜里,她亲自潜入沈城办公室检测过他的dna,绝对是本人无疑。
他沉进昆仑山的沼泽地,泥浆灌满了他的呼吸道……一个死成一片一片的人,他怎么还可能回来?
她目光落在坐在一边、安静得像个美男子的洛夫——
等等。
不对。
如果“星际争霸”研究的是时间和空间,为什么生物组的洛夫也参与了这个项目?
“文森特,文森特。”
韩静薇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一下子把她从思绪里惊醒过来:
“我叫你好久了你也没个反应,我问你,曹云山是不是被抓起来了?”
李文森:“……不是在说四维空间,怎么又扯到曹云山?”
“一天不谈学术不会怎么样,但一天不谈八卦我肯定会死。”
韩静薇摆摆手,洛夫和安德森也凑近了耳朵:
“怎么说,曹云山真的杀了人?我这两天都没看见他了,真是剧情大反转,我一直以为凶手是你,毕竟你长得就很像恶毒女配。”
李文森:“……”
“你和他比较熟,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我很久没见曹云山了。”
”骗人。”
“真的。”
“英格拉姆真的是他杀的?”
“我怎么知道。”
“可他为什么要杀英格拉姆哦?”
“……都说了我怎么知道。”
“有一种人天生是喜欢杀人的。”
说话间,洛夫短暂地清醒了一下,苍老而清澈的眼眸落在李文森身上:
“这不是道德,这是嗜好,就像我喜欢喝炭烧咖啡,你喜欢晨跑一样,他走在路上,觉得今天天气不错,就顺手杀了一个人——说到底,都是基因,都是系统设定。”
李文森浑身一冷。
“系统设定”几个字如一阵冷风,一下子散去了她身上的暖意,竟然一时分不清洛夫说的是“他”,还是“它”。
机器人是不能杀人的。
但是muller可以。
说到底,都是系统设定……可到底是谁会创造出一台能杀人的电脑?洛夫这个时而装清醒时而装糊涂的疯子,到底对真相知道多少?
毕竟他和安德森,是十年前那一场大洗牌中唯二活下来的老科学骨干,洛夫的沉默必有缘由,而安德森内里藏着的东西,也一定和他现在表现出的大不相同。
……
“不过仔细研究起来,曹云山是凶手倒真是有迹可循。”
韩静薇沉思道:
“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三天前,雨天,你们知道洛夫的高危生物养殖基地吗?那天他一个人站在雨里,也没打伞,我想吓他,就悄悄从他背后过去——你猜猜后面的事有多可怕,我居然发现他在和一个人争吵,而他争吵的对象我们都认识。”
安德森皱起眉:“谁?”
“你还没听懂吗?”
他压低声音,颇有点让人毛骨悚然:
“曹云山一个人站在雨里,自己和自己,吵架。”
……
餐厅距离西路公寓五号有点远,此刻也正是晚饭时间。伽俐雷像一只穿上了围裙的蜈蚣,三十六只脚在吧台里忙活,坚果牛奶燕麦粥,蔬菜水果杂粮饭,剥虾线的剥虾线,剃尾巴的剃尾巴。
“嗯。”
客厅另一头,乔伊倒在沙发上,一副李文森时常形容”瘫痪祖父“的样子,他一手拿手机,一手遮住眼睛,难得对李文森以外的人显露出了一种头疼的姿态。
公寓里只有乔伊在时,伽俐雷从来不敢造次,切菜都是轻轻的。
一时,客厅里只有他回复电话的声音:
“我知道了……好的……我会和她商量……是的,我们相处的非常好……好的,我会向她表达你对她的爱。”
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什么,乔伊重复了一遍:
“好的,我会向她表达我们全家对她的爱,以及对她使我起死回生的感激之情……等等,为什么还有起死回生?”
……
“不,妈妈,我只是爱上了一个女人,这并不代表我爱上她之前是个死人。”
……
“不,我不会这么做的。”
乔伊按了按太阳穴:
“这是我的未婚妻,妈妈,我知道她喜欢什么,相信我,她绝不会想去迪士尼,也不会想看我捧着一大捧玫瑰花站在楼底下弹吉他,这简直是一场噩梦……是的,我们之前有点小问题,但现在相处的非常好。”
他瞥了一眼吧台上的伽俐雷:
“她正在亲手为我做晚餐。”
“……”
伽俐雷手一抖,差点把锅铲掉进汤里。
“她让我向你问好。”
乔伊面不改色:
“是的,她很有礼貌……是的,我想很快就能把她带回伦敦举行婚礼……好的……替我问候grandpa……好的,再见。”
伽俐雷:“……”
该用什么形容它的男主人?
明明是很正常的母子对话,放在男主人身上,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好像乔伊天生只适合高高在上的语调。
乔伊把手机扔到一边:
“几点了?”
“七点。”
“她现在在哪儿?”
“二十分钟前伽俐雷和夫人通了电话,夫人说她已经从餐厅出来了。”
伽俐雷手忙脚乱地捉住一只扑腾的虾:
“按夫人的脚程,再过十分钟应该就会到家了。”
“不对。”
乔伊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黑色的7……他用手机并不多,也没有随浪潮更换手机的习惯,所以现在用的还是5s。
7是李文森的手机型号。
他伸手停在沙发上方,一松,手机就从他指尖滑落进沙发的缝隙里,随即抬起眼眸,看向大门——
“她已经到了。”
……
仿佛为了配合他的台词,他话音刚落,伽俐雷就听到门锁”磕嚓“一声轻响,李文森站在玄关门口,不知所措地看着它和乔伊:
“怎么了?你们为什么都这样盯着我?”
……
如果用智商来分,这个世界上大约有四种人。
一是不聪明的人,二是一般聪明的人,三是十分聪明的人……
四是乔伊。
……
李文森看上去活像霜打过的白菜,一进门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零食,看见伽俐雷把锅铲放在锅边,就习惯性地拿起来,把锅铲藏进冰箱里。
冰箱:“……”
“我觉得夫人是故意的。”
伽俐雷低声对乔伊说:
“我觉得她是在借此表达您总是让她做菜的不满。”
“那么让她表达吧。”
乔伊走到红酒柜边,平静地给自己倒了小半杯甜葡萄酒:
“只要她不表达我总是让她做.爱的不满就行。”
伽俐雷:“……”
它忧愁地看着她的女主人抱着一堆薯片饼干,毫无形象地倒在沙发上——说到做.爱这件事就使人难过,男主人都多久没对女主人进行这种不可描述的活动了,身体不交流,还怎么谈情说爱,每次看到女主人从浴室里出来全身那湿漉漉的样子,都一百个心疼男主人超乎常人的自制力。
李文森拿出手机看了看消息,就顺手把手机扔在一边。
“今天是中式晚餐,伽俐雷做了牛骨汤、醉虾和芙蓉蛋。”
伽俐雷端出一盘蒜蓉生蚝:
“夫人要再吃一点嘛?”
“不用。”
李文森兴致缺缺,忽然想起方才那个谁,韩静薇在餐厅里分享的八卦,又爬起来找手机:
“咦,我的手机呢?”
伽俐雷不动声色地把菜端上桌:
“好像滑到沙发缝里去了。”
“哦。”
李文森伸手捞了捞,真的捞出一只黑色7。与此同时,伽俐雷一个小小的抛物线,把李文森的手机从一个力臂抛到另一个力臂,最后悄无声息地一扔,滑进塞进正在窗边专注看琴谱的乔伊手里:
“真的不吃一点吗?”
“都说不用了。”
李文森手指放在home键上,顺利解锁,露出熟悉的开锁界面。
公寓里有乔伊这样等级成谜的黑客在,她向来不在手机中储藏东西,浏览器safari也一直开着无痕模式,屏保和密码都是系统自动生成,操作起来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调出ccrn的地图。
曹云山一个人在洛夫的生物养殖地吵架?
洛夫的生物养殖基地太多了,每片山都是他的基地。
但如果时高危生物养殖基地的话……
“化学楼。”
伽俐雷光明正大地偷看了一眼她的手机屏:
“化学楼左侧男厕所旁边……说真的,其实男厕所也算是洛夫教授高危生物养殖基地的一部分,你是没注意,简直不知道他在盥洗池下面养了多少微生物。”
李文森:“……抱歉,我没去过男厕所。”
“很好找啊,上楼左拐再左拐,从第二个窗口往下望就能看到一个灌木丛,男厕所就在灌木丛上面。”
伽俐雷从空气中调出一张地图:
“就是花园南面那个小土坡上嘛。”
“花园南面的小土坡……”
李文森方向感实在不怎么好,盯着地图找了许久:
“花园南面的小土坡……等等,花园南面的小土坡?”
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花园南面”这个词已经不止一次出现在她耳边——就在三个小时前,她与刘易斯在咖啡馆里时,他也曾说到这个词。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在她被他套尽了话后,他坐在她对面:
“曹云山最后让我给你捎给你的那句话。”
“什么话?”
“少打脑残游戏,少看无聊电影。”
他抬起头,漆黑的眸子映着她的影子:
“最重要的是——不要去花园南面找猫。”
……
花园南面的猫。
如果说一次可以当作游戏,两次可以当作巧合……但加上西部莉那次,这已经是第三次。
李文森坐在沙发上,再一次觉得自己陷进了一个泥淖,诡异、怪诞、深不可测。
客厅里只有她一人。
乔伊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客厅角落里放着他的行李箱,项目协议就放在茶几上……据说他已经接下伦敦那个邀请了他多年的项目,买好机票。或是明天,或是后天,他就要启程,走向与她截然不同的方向,从此与她再无交集。
晚风似旧,从窗户里灌入,恍然让人想起去年的冬季,旧书店,老街灯,雪花铺满了伦敦的一条街,不知哪扇窗子里有人在谈钢琴,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不,这不是回忆。
李文森慢慢垂下眼眸,看向手机。
小小的黑色盒子正在她手心震动,播放的正是系统自带的钢琴曲。
而屏幕上,一个3打头,3结尾,诡异得不像电话号码的号码,正一点一点地,浮现她眼前。
……
与此同时,卧室里的乔伊贴着墙壁,耳边连着耳机线,面前摆着一台大约惠普迷你打印机大小的信号转接器,一边黑色的7,正是李文森被调换的那只。
昏暗的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窗外的灯光映着他精致的侧脸。
下一秒,李文森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耳机里流淌出来:
“嗨,muller,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