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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将结束——那将是一个没有人死去,只是我必须以一个精神病人的姿态活着的世界。但那又如何呢?我并会变得更加悲惨,因为即便是在这个末日的世界中,我也同样是一名精神病人。反而,如果只需要承认“一切都是自己的精神妄想”,就能让我所看到的,所背负的那些痛苦、异常和失去全都消失的话,那未尝不是一个美好的大结局。
然而,现在却已经做不到了。
因为,我害怕了,我已经无法分清这一切到底是妄想还是真实——如果“病毒”是真的,由“病毒”引发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承认“一切都是一个精神病人的妄想”,就会真正失去一切。可我偏偏找不到证明“这一切都只是精神病人的妄想”的证据。
没有证据,我就不能否认,如今正在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可能性。所以,也必须以之为“真实”,去做更多的事情。因为,这么做,是所有取舍中,伤害最轻微的。
假设,我将之当成的“真实”,其实真的只是“妄想”的话,那么,我所做的一切,对真正的“真实”并不存在影响。并不会伤害到“真实的真江”等人幸福、美好而平凡的生活,而只有我被困在这个无边的末日轮回中挣扎。也许,在他人眼中,这是很凄惨的结局,但是,对我来说。却是十分美好的。只有自己一个人沉沦,对于一个决定付出一切去拯救她们的我来说,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但是,假设“一切都是精神病人的妄想”才是真正的妄想,而无视了当前由“病毒”引发的异常,沉浸在那个妄想中。绝对会发生让自己极为悔恨的事情吧。
所以,我实际上,已经不能正视“一切都是精神病人的妄想”这个可能性了。我害怕,自己会有一天,受不住诱惑而去相信这个可能性,而牵连咲夜、八景、玛索、系色和桃乐丝……以及“江”她们发生不可测的恶果。
阮黎医生的视角,对我来说,像是甜蜜的毒药。可是,我无法否认它的可能性。只是不能去正视这种可能性。它并非不存在,而只是深埋在我的心中,从来都未曾抛却。那么,当这种可能性,以“身为普通人的阮黎医生以这个视角所做出的判断和结论”的方式呈现于我的眼前,也算是一种折衷的情况了吧。
至少,我并不讨厌这种情况。因为,阮黎医生对我的观测。对我来说,就是另一种证明“所有人都好好生活着”的方式。
我脱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汗渍打湿的背心。空调保持的温度让我渐渐感到一些凉意。我换了一套睡衣,将窗帘拉开,房间顿时明亮起来。家里很安静,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在,所以也稍显得空旷,和那个噩梦城市相比。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让人明确感受到自己不是孤单一人。从噩梦中醒来,我只觉得自己对这种气息更加敏感了。饭桌上有已经冷却,需要重新加热的早餐和阮黎医生的留言,没什么重要的信息。就是嘱咐我尽可能不要离开家里,她在出去的时候,已经将大门反锁了。
我试了试,果然如此,根本无法从里面打开。窗户倒还是开着,若以普通人的条件来说,根本就没必要在意会有人可以从窗口出去,因为外侧是平滑而垂直的墙壁,距离地面极高,根本不是普通人可以攀爬的。只是,对“魔纹使者高川”来说,一点都不具备挑战性。
不过,阮黎医生既然做了那么多工作,我也不打算违背她的意愿,除非外面发生了必须要我亲自出来的异常。现在,就暂且让我休息一下吧。我平静地将早餐从微波炉中取出,享受着噩梦后的普通人的日常。我突然发现自己呆在家里,已经没有十分想做的事情。也许我可以看看电影,看看小说,研究一下将来要使用的战斗用具,可是,我只是打开音响,听着阮黎医生珍藏的爵士乐,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中。
过了好一阵,我突然听到有脚步声在背后响起,我回头去看,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就在这时,脚步声换了一个地方,似乎在卧室那边。我认真听了一下,那个脚步声又不见了。若放在普通人眼中,这恐怕是让人疑心顿起的情况,因为常识逻辑中,这声音是不应该出现的,不过,对我来说,却已经是习以为常。异常环绕着我,这样的生活似乎已经很久了,不过,算上我诞生的那个末日幻境,以及病院现实中的时间,也就只有一两年而已。只是惊涛骇浪般,充满了意外、恶性和转折的经历,让人出现了时间感上的错觉——在意识态的世界中,产生意识层面上的剧烈波动时,这种情况其实很常见。
我用力敲了敲茶几,响声一时驱赶了那种异常,就像是小偷被吓退了一样,但不一会,那脚步声又响起来,这一次很近。我突然意识到,从最初听到这个脚步声,到此时再听到脚步声,虽然三次的方向和位置都不一样,但距离上却是与自己越来越近。目标似乎就是我,我不由得这么想到。下一刻,音响传来扭曲的杂音,就像是要坏掉了一样,让我打心底浮现出一股浮躁的情绪,一种类似于在噩梦中产生的,有什么巨大的情绪,在内心深处翻滚,膨胀,仿佛要撑破这个拘禁它们的躯壳的感觉。
我开始耳鸣,晕眩,鼻孔像是火烧一样,我擦了一下,手背上出现血迹。那东西就在我的身后,感觉很接近,却很难判断到底有多接近。一种强烈的直觉让我没有选择回头,而是第一时间发动速掠,和身后之物拉开距离。我闯入书房,没有关上门,时间连一秒都没有过去,这时转头朝那异常存在的位置看去,却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不过,音响又恢复正常,蓝调爵士低沉的吟唱,就像是从来都没有打乱过,而我心中膨胀的情绪,也已经没了踪影。我抬手看了看手背,上面的血迹证明之前的遭遇并非幻觉。
真的有某种怪异存在于此处,它对我的伤害也许是无意的,也许是有意的,但无论如何,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货色。我更愿意相信,这个怪异充满了攻击性。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不过,家里充斥着一股不协调的气氛,就好似突然阴冷下来。原本温暖而明亮的色调发生了突兀的变化,变得让我不由得想起噩梦中那片阴沉的灰暗色调。这个家里,就像是突然间,就变成了神秘学中常见的“鬼屋”。
窗外明媚的阳光即便没有窗帘的遮挡,抵达房间内时,也仿佛失去了活力,那昏暗的感觉,让人联想起深山中的黄昏。大块的阴影在地面上扩张,浓重得似乎要将事物变成“有一点暗”和“很暗”两种感觉,而且,也只有这两种感觉。
我感觉不到异常的源头,但是,逻辑上来说,应该是那个脚步声响起的怪异所带来的,问题在于,我看不到那怪异的实质,暂时也找不到解除当前问题的办法——最简单的应对,自然是打开窗户跳出去,可是,我一点都不想在自己的家里弄得这么狼狈。我下意识摸向腰侧,却猛然意识到,刀状临界兵器不在身边。而且,更让人在意的是,我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当我回归这个中继器世界时,刀状临界兵器就已经不在身边了。
我身穿睡衣,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可以防身和攻击的武器,哪怕是一把小刀。那怪异还在附近,但是,我仍旧试探着朝自己的卧室走去,相比起厨房中的道具,我更相信自己房间里的道具。而且,之前那个脚步声曾经在里面响起,我想,它会不会也在那里寻找什么东西。
气氛变得阴沉古怪,环境违反常理的阴霾感,足以证明那个怪异尚未离去。因为随时都有可能被攻击,而且,这种攻击无迹可寻,也意味着,速掠无法让我在被攻击之前就进行闪避。这种针对精神的攻击,带有很浓郁的噩梦中那座拉斯维加斯城的味道,我怀疑,这个东西,就是来自噩梦之中。或许,正是因为我进入过那个地方,才让它可以抵达这一边。
如果这个推测是真实的,那么,一旦今后源源不断有人进入那个噩梦中,也会源源不断有怪异从中脱离出来。这种情况,也是“神秘”扩大化的预兆吗?我一点都不相信,此时对我发动攻击的怪异,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在神秘学中,如果从怪异的地方带出怪异的东西,本身就证明,那个怪异的东西和相关人存在明确而直接的关系。也许这种关系会被过多的信息和情感掩饰,但它一定是存在的,而且,这种关系十有八九反映着这个怪异的本质。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无缘无故的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