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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言是故意的,宋子初知道。
她让人在温北堂面前讲那些诋毁她的话,好在温北堂并不相信,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某些话终究在温北堂心里留下了痕迹。
宋子初那如同森森白爪的手指紧紧攥着被单,那些愤怒的情绪悉数从身体最深处窜出来,像是有只手伸进她胸腔里,紧紧抓着她那颗心脏。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又传来敲门声,还没等外面出口,她直接开口,“滚……”
在极度安静的环境下,外面响起逐渐远去的脚步声,那哒哒的声音消失之后,气氛显得更加死寂。
尤其是,空荡的卧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宋子初从在西泠市见到安言那刻开始就知道她是魔鬼,既然是魔鬼,那么回来自然会毁掉些什么。
她就是冲自己来的。
当年那种情况下,安谨死了,萧景因为她的死责怪安言,她怎么会想到安言会直接离开,而不是当场崩溃呢?
但是离开对她来说也是很好的结果,只可惜,萧景这男人是宋子初最大的变数,她没想到在安言离开之后,他竟深爱她到如此的地步。
那是安言已经死了的谣言在温城传了一段时间之后,宋子初先一步去安森集团找萧景,但是他并不在,宋子初吃了一次闭门羹。
紧接着辗转去了萧山别墅,乔洛一脸讳莫如深,主动送她过去的。
彼时,覆盖了整个温城的积雪都在慢慢融化,唯有覆盖着萧山别墅的大雪丝毫不见任何消融的迹象。
整座别墅偏向复古风,说是别墅,在素裹银妆下,到更像是一座城堡。
只是这座城堡到处都透露着死寂,到处都是雪白的一片,压抑的几乎让人看不到任何希望。
她心里也是惊了惊,精致的铁艺雕花大门并没有关,下车之后径自走进大门。
只是那一眼,便让她震惊了。
萧山别墅光秃秃的一片,那个场景令她震惊,心里颤了颤,原本暖热的身体,有些温度在慢慢流失。
彼时乔洛就站在她身边,目光中一片平静,丝毫没有她眼中那种震惊,殊不知,他只是已经习惯了。
宋子初的双手笼罩在大衣的袖子里面,攥的极其紧,指甲深深陷进手心当中,不多时,手心之中就传来很黏腻的感觉。
她一张脸被冻的没什么血色,嘴唇亦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坐落在前方不远处的别墅主楼,这一路过去全是树桩,已经被大雪盖住了。
带着颤音一样地问站在身侧的人,“……他为什么要将这些树全部砍了?”
当时很冷,宋子初至今都记得脸被那天的冷风刮的生疼,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她本来冰凉的身体竟然在奇迹般地回温,眼里开始升腾希冀的光,转身抓着乔洛的手指,有些急促,“是不是代表……他彻底将安言从生命中抹去了,毕竟他曾经那么恨她,现在又把她喜欢的树给砍了。”
乔洛低头看了一眼宋子初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指,这么冷的天气下,宋子初的手指没有被冻红,而是冷白的颜色,他抿唇,静默地说,“宋小姐,这些树是太太砍的。”
宋子初眉头拧的紧紧的,随即笑了下,“竟然是她。”
随即冷哼了一声,“这样也好,她心死了能更好,我看如今还有谁能阻止我和他在一起!”
她信誓旦旦地讲完这句话,然后迈着步子笔直地朝着别墅走去,积雪上,留下了她一串串的脚印,乔洛怔怔地看着自己衣袖上的红色血迹,沉默不语地跟上去。
萧景颓靡不振,自从乔洛将他从警局弄出来之后,他一直都是这样,公司里的事情基本上已经扔给了他。
要是宋子初能够改变萧景,能将他从这种绝望的深渊当中拉出来,乔洛想,他这趟冒险也是值得的。
很早乔洛就知道安言肯定会是萧景的一个劫,他恨她,冷漠以对,看似为宋子初做了尽了事情,但是乔洛跟了他这么多年,萧景对宋子初的态度他可以原封不动地拿来对待其他人。
唯独安言是不同的。
那种恨中带着纠结的痛意,那种咬牙切齿又舍弃不得的情绪,悉数在萧景跟安言这段婚姻中表现了出来。
从很多事情中可以看出萧景是一个在极度克制中挣扎又自律的一个人。
好比,宋小姐过生日,萧景都会送礼物,但是礼物从来都是让秘书们准备,他最多跟她一起吃一顿饭,然后将礼物给她就完事。
但是安言的生日,他们的结婚纪念日,萧景就会当做忘记了一样了,什么都不说也不做。
有好几次,都是安言主动找上门要礼物,他亦是冷漠的,只是乔洛在场的好几次都能够看到他冷漠的表面下皲裂的情绪。
这是隐忍,是克制。
乔洛觉得,从头到尾,萧总心里应该时时刻刻有一把刀悬在头上,随时告诫自己不能爱上安言,这种纠结的情绪在他身体里长久生长下去,会让他生病。
变得病态,表面上将这种情绪压抑住了,可是却放任它们在心底的某个地方疯狂地滋生。
乔洛记得某个晚上,某场饭局上,萧总在温城某个地方谈生意,与萧山别墅的方向一东一西,几乎是两个极端,大晚上的,合作方早就为他订好了酒店。
但是饭局结束之后,温城下了很大的雨,电闪雷鸣,大家都在往屋子里躲,唯有萧景没有。
那晚,他吩咐司机连夜赶回萧山别墅。
大家多多少少都劝了好几句,但是没用,他执意要回,乔洛早在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明白了,不是嫌外面住的不舒服,而是某处有个他放心不下的人。
尽管恨,尽管不能爱,但是当这种时候,心里剩下的就只有那个女人此刻在做什么,会不会害怕的睡不着,会不会做噩梦……
这才是他的本能所想。
于是那个雨夜,乔洛跟着萧景连夜赶了回去。
应该庆幸一路上都没有出事,否则乔洛也不知道后果会是什么。
当然,回去之后的事情就不是他能窥探的了。
这些记忆从脑海中悉数窜出来时,他已经跟随着宋子初走出了好一段路。
乔洛沉默地跟在宋子初的身后,周围全是白的反光的白雪,有些刺眼。
宋子初今天穿着一件长长的大衣,衣服没有扣上,衣摆被风吹起,身形纤细,长发简单自然地披在肩上,乍一看去,今天的宋子初和安言很像。
下一刻,乔洛眼睁睁地看着有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别墅里奔了出来,脚步很急很快,极快地朝着他们奔过来。
乔洛心里一颤,浓眉皱紧了,心里倏然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距离他三米的位置,宋子初有些茫然地睁着眼睛看着将自己抱在怀中的男人,冷风从两人的面庞中间呼啸而过,但是鼻息间,她闻到了属于萧景的气息。
有些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
她弯了弯唇角,温热的液体瞬间充盈她的眼眶,但是当她准备抬手抱住他的脊背时,却蓦地被男人推开——
宋子初眼中一片晶莹,咬着牙,脸色苍白,眼眶微红,有些委屈,“阿景,我回来了,我没死。”
但是男人原本带着些许温情的眸子倏然间变得比这寒冬腊月的天气更加的阴寒,让她的所有热情像是被人顷刻之间泼了一碰冷水一样冷掉了。
跟宋子初和站在后方的乔洛相比,萧景穿的太单薄,令宋子初惊讶的是,他竟然没有穿鞋就跑出来了。
而他的脚被冻的有些红,有些地方还破皮了,很脏,脚背周围都是黑色的泥土,而他的手上也沾染了黑色的泥——
但宋子初两步走向他,微微朝他伸手,“阿景,我回来了,你不开心吗?”
那一刻,男人看着她的目光极其狠厉,带着无尽的冷淡意味儿,薄唇翕动了下,不知道说了什么,转身就朝别墅里去。
宋子初握了握手指,立马就追了上去。
乔洛脸色很不好,跟着就上去了,宋子初没听到他说的什么,站在她身后的乔洛就更加不可能听到他说的什么,但是乔洛就是知道,萧景说,“你不是她。”
他只是将宋子初差点认成了安言,乔洛不确定萧景不是产生了幻觉,但是他可以确定,萧景病了,病的很严重。
别墅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烟火味道,像是有人在用柴火烧什么东西,还夹杂着其他乱七八糟说不出来的味道。
萧山别墅他的书房。
萧景将宋子初捁在他腰上的手指狠狠扳开,将她的身体甩到一边去,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尤其地猩红,看着她像是在看什么苦大仇深的人一样,“我还没找你,你反倒是自己主动出现了?!”
宋子初咬了咬牙,闭了闭眼,打量着他颓靡的样子,“你忘记了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么?她连害我的心思都有,你现在反倒爱上她了?”
宋子初不确定,但是她不相信萧景真的能这样对她。
大家都在说安言死了,她睁着眼睛不放过男人脸上的任何神情,然后勾起唇笑了一下,“我说中了?!”
下一秒,宋子初直接咆哮了,“萧景,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萧景没说话,背对着她。
因为他找不到任何话说,仿佛此刻多更宋子初说一句都是一种对安言的不尊重,大家都说她死了,不知道谁传出去的。
这桩事情也不知道是被谁爆出去的,他放任了舆论,将事情无限夸大,变成各种各样的版本。
但这种豪门的八卦,刚开始爆出来的料再猛,要是没有后续的发展,也不过作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传一段时间也就不了了之了。
更何况,这起事件的所有主人公都没有现身,当然也有人在各种揣测,可是一直没人站出来对事情做出任何的解释或是公关,而深陷其中的安森集团虽然在风口浪尖上待了一段时间,股票受到了一点影响,这个公司依旧运行的很好。
宋子初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男人,眼泪终于滚落了眼眶,想伸手拉住他的衣服,但是手指还没有碰到他的衣服,她的手直接被人甩开,随后头顶传来他冷漠到极致的嗓音,“滚出去。”
尤其的平静,甚至连语调都没有什么起伏。
她瞳孔微缩,朝后退了一步,心瞬间凉了一大截,看着他依旧光着的脚,冷笑了一声,“你不要告诉我,你在演什么苦肉计,”
顿了顿,宋子初抬头看着他,“你曾经答应过我,跟她离婚的,现在你们终于离了,她也走了,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这不是正好……”
她话未说完,男人的目光像是冷箭一样向她射过来,眸里泛起极致的冷,“我说,滚出这座别墅!”
宋子初真是没有想到,她侥幸逃脱了那场飞机事故,身体没事,可是心却死在了这儿。
所以到头来,她安言才是人生赢家?
当初以一个掠夺者的姿态强行出现在他们中间,到最后离开之后也是趾高气昂的。
他书房里的所有窗户都没有关,呼啸的冷风从那天吹过来,宋子初瑟缩了下身体,抬眼朝那边看去,这个位置,刚刚好可以看到从别墅大门的位置走到门口的路。
宋子初像是瞬间被人扔进了一个深渊,想到没关的别墅大门和他的行为,他刚才是不是以为那女人又回来了?
像上次一样。
她在花园里听到萧景对她说,初初,我爱你,然后下一秒,那女人就出现立马打了她的脸——
那次,萧景直接没有任何犹豫地将她推开,然后目光里只有安言。
而这次,甚至安言都没出现,他却以为是她回来了,是幻觉么?
宋子初还愣怔着,可是萧景却直接扯住她的手臂将她朝门外拉,面无表情,“宋子初,我们一个都跑不掉,我不会动你,我要等她回来。”
她心颤了颤,还没说话,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从他的书桌上吹到了她脚边的地上,宋子初咬了一下下唇,低头将那张被人揉的极皱的纸捡起来——
很简短的一段话,几乎一眼就能让人看完上面的内容,但是宋子初还没能消化上面的意思纸直接被人扯了过去。
本来就已经伤痕累累,软的不成样子的纸张,因着两人的动作被一下子扯成了两半——
宋子初没能想到这能成为他发火的导火索……
萧景先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手中和自己手中的纸,静默了好几秒,太阳穴突突地在跳,半阖的黑眸中带着点湿润的水光。
修长的指尖还有黑色的泥土痕迹,捏着那纸张的手指在微微颤抖,眉骨隐隐跳动着,整个人气质更加的阴鸷。
宋子初当即被吓到了,这一刻,她甚至不由自主地就相信安言已经死了。
要不然,他不可能会这样。
男人将她手中另外一半纸扯了回来,直接回到办公桌上,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用板子压住,然后从抽屉里翻出透明胶带,动作温柔又专心地将两张纸黏在一起——
宋子初走了两步,站在他身边两米的地方,已经惊的说不出来任何话了。
此刻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其他所有的一起都成为了背景,丝毫不能影响到他。
宋子初张了张口,看着那张残破的纸张,那应该是安言走之前留下来的,上面是她写给他的话。
随即,她心里突然涌现了出了释然的快感,嘴角弯起,“所以外面传的都不是谣言,她是真的……死了?”
男人还在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一样,继续做着手上的工作。
宋子初止不住地笑了,“果然是报应啊,到最后,我没死成,死的人倒是她。”
男人终于将手中的东西给黏好了,将纸条放进了抽屉里,抽屉关上那刻,安静的书房里响起抽屉合上的声音。
宋子初看着男人的侧脸,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看着他,“阿景,这下没人阻碍我们了,你难道不应该感到开心吗?”
他开心?
男人的表情极其吓人,脸上有些污渍,光着的脚和手污渍更多,宋子初不知道他之前做了什么,但他这个样子很吓人。
萧景唇线弯起森冷的弧度,他本来是应该开心的,他以前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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