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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人心怀忐忑地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感到无法正确把握自己将来的命运与前途的时候,他通常都不会去留意身边正在发生的一些变化。
有了蒋抟的开导,在做买卖和做官之间徘徊的高小三终于做出一个对他而言异常重要的决定。然后他怀着既轻松又沉重的心情走了。从头到尾,他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蒋抟其实也是一付心事重重的模样。
高小三考虑的,是到底做不做这个官;而蒋抟遇上的,正是与他一模一样的问题,同样是还要不要做这个官。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蒋抟很长一段时间了……
最初,他之所以能够到工部任职,是因为工部在白酒的经营上出现了大面积的亏空。为了弥补过错和填补亏欠,火烧屁股的工部病急乱投医,一纸公文,直接就把蒋抟从燕山卫调进了京,专门负责白酒的经营。
接到公文,他的兴奋和激动就不要说了,立刻就收拾起行装。他甚至都等不及家里人,独自一个人便踏上了奔赴京城的道路。
他是怀着一颗雄心离开燕山的,也是揣着满腔的壮志来到京城的。他也没有辜负别人对他的期望!到京之后,他首先与屹县霍家酒场协商达成了新合同,确保了工部在白酒工艺上的优势地位,随即又通过一连串的双方或者多方会议,与各地的白酒大作坊达成多项协议,通过租赁或者发卖的手段,解决了工部那些自落成之日就陷入亏损的官营作坊,还用一个大家都能够接受的价格,把工部囤在手里用来蒸酒的几十万石粮食也处理给了各地的酒坊,从而彻底把工部从白酒的泥潭里拉扯了出来。他还帮着余下的官营作坊制订了一些有利于经营的规章制度,并且劝说工部放弃了一直以来实行的强制匠人在官营作坊劳役的蛮横做法,转而用比较合理的工钱招募匠人和帮工。眼下,工部在上京、长安还有成都等地保留下来的白酒作坊,都在执行这些章程。事实证明,这些章程是行之有效的一一几家白酒作坊的买卖并不比那些民间作坊差!在白酒并非工部专营的情况,官营的作坊居然能和民间的作坊平分秋色,这样的情形完全出乎人们的预料,简直有些教人不敢相信了!
白酒的事情办得既利索又稳妥,他也受到了工部尚书和侍郎们的多次称赞,这让他在六部里也有了一些小小的名气。
那个时候的他,意气风发志气昂扬,一心一意地想要做一番事情。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象一盆凉水浇在火头上,让他从头冷到脚,一直凉到心窝里。
在燕山时,他已经是正八品的给事郎,领的职务是从七品的提督府六房右鉴枢,正八品的实职文官。因循本朝惯例,地方官员上调六部这样的朝直衙门,通常都会在散秩上向上升个一半级,以示荣耀和嘉许;但他却没有得到这样的照顾。工部只给了他一个正八品工部司仓曹主事,他也不大在意。正八品就正八品吧,反正主持一应白酒事宜的人是他而不是别人;没升散秩更是无所谓,他手上有刘记货栈的股份,每年都是大把大把的红利,也委实瞧不上那一级散秩带来的几百千把文的俸禄。他当时认为,这是工部为了堵住别人说闲话的嘴才不得已而为之;只要他拿出本事,让别人见识到他的能耐,该有的他都会有的。然而残酷的事实却无情地打碎他的愿望!白酒事了,左侍郎常秀提出嘉奖有关人员,工部尚书翟错和右侍郎都同意了。结果别人的表彰奖励都通过了,轮到他的时候,却只通过了一半。他应得的钱粮布帛等等赏赉都没有问题,升职的事情却是想都不要想。反对他升职的人,摆出来的理由只有一条一一他只是个秀才。他既不是进士及第,也不是赐进士出身,甚至连举人都不是,仅仅是个秀才而已……有这一条理由就足够了。在这条理由面前,他蒋抟有再多的能耐再大的本事也没有用!就连尚书翟错和侍郎常秀,他们也没有办法再为他说什么话!
但他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头的失落根本就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消沉了好些时候,然后才慢慢地重新振作起来。
工部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虽然他还是正八品的主事,但根本没有分管的事务,至多也就是在工部挂了个名而已。这大概还是因为工部怕背上一个“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骂名,所以才没有把他退回燕山卫。但挂名也有挂名的好处,至少他有了大把的空闲来整理这两三年里的心得体会,同时也有时间更深入地思考一些他所关心的“经济学”方面的问题。
在这方面,他已经取得了一些成果。在朝廷刚刚决议执行东倭方略,宗室决定向前三口提供六百万缗民间贷款的时候,他就前瞻性地指出,在东倭国金山银山的消息泄露并且逐步得到证实之后,现有金银铜三者的比价在未来将会有一次持续数年的高低震荡,但总的趋势将是金银价格的逐渐走低,最后会出现“银贱铜贵”的局面一一这恰恰与现在“银贵铜贱”的现象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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