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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张朴担忧的事情,就是萧坚对南征的态度。

    征伐南诏,是张朴再度入相之后提出的第一项重要军事决策。南进派之所以一力主张南征,其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对抗北进派坚持的北伐,至于说什么惩戒作乱西南的僚人,教训妄自尊大的南诏国,反而不是决策的关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南征仅仅一个口号。即便它得到了以萧坚为首的一大批军中将领的支持与默许,它依旧只是一个口号。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除了兵部在嘉州设立了一个虚有其表的行营,并且授命萧建为嘉行营总管之外,朝廷再也没对所谓的“南征”做出什么实际举措。说起来或许都没几个人相信,在前前后后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兵部既没有制订南征的具体方略,也没有调换前线的将领,更没有在西南各州集结兵力,甚至都没有明显增加对西南的粮秣军资供给;这些都说明无论是南进派或者是朝廷,他们并没有认真地考虑要与南诏国进行作战。至于行营总管萧建,他一直逗留在京师,除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要把时任燕山假职提督的商成调去嘉州给他任副手之外,几乎就没做一件与南征有关的事。在外人看来,这是老将军看重后辈想提拔商成,可在明白人眼里,这其实是他和张朴联手使的障眼法,目的就是不让南征真正得以落实。商成把燕山卫治理得还算顺顺当当,平白无故调他做什么?再说,把商成调离燕山,又该让谁去填那个坑,又有谁能填上那个坑?因此,无论是张朴主张的南征,还是萧坚闹着要找副手,又或者是北进派的方略,其本质都是一样的,都是南进派与北进派为争夺朝堂上的决策权而进行的交锋。不过,因为大赵刚刚经历了东元十九年北伐的失利,朝野内外对北进派都是颇有微词,所以看上去张朴和南进派要稍占上风。

    但是,当商成在前年冬初抛出一个针对突竭茨左翼的军事大方略,并且在去年春天的战事里取得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之后,张朴他们就不得不把“南征”这个口号认真地付诸实行了。从去年夏天开始,兵部在嘉州方向不断地囤积粮草军械,澧源大营的十数个旅也在渐次向嘉荣雅三州移动,萧坚也受命在筹划南征方略……

    在张朴看来,以萧坚的赫赫威名,辅以大赵的数万雄师,对付小小的南诏国应该是再轻易不过的事情。萧坚也曾经说过,有三万澧源禁军并两万西南驻军合计五万人马,不管是僚人之乱还是南诏之患,都是须臾可定。可是,从去年腊月到眼下短短的两个月不到,萧坚就多次修改方略,回回来到宰相公廨都要提到南征的难处,不是担忧粮草民伕不敷,就是说兵力不足,再不就是发愁侧翼受吐蕃人的牵制与威胁。最近一次甚至旧话重提,要求把商成派给他做副手。这些都不能不教张朴担心一桩事:萧坚到底是不是未战先怯?

    说实话,作为宰相,张朴并不通晓军事。但他也看过一些兵书,知道“将无必胜之心则战无取胜之道”的道理。眼下萧坚已经流露出畏怯避战的意思,南征的结果就很难预料了。他不能不重视这个问题!他不清楚萧坚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想把商成调去嘉州,但为了南征,为了维持他好不容易才收束起来的朝堂局面,同时也是为了维护他个人的威信,他必须让萧坚无牵无挂地去南征,必须保证南征取得胜利!所以他让真芗去试探商成的口风。在真芗试探无果之后,他又亲自出马,想劝说商成改变主意。谁知道商成一点都不给他这个右相留颜面,还没等他开口转到正题就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当然,这个结果也很正常。商成虽然不是北进派,可与他毕竟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拒绝出任嘉州行营副总管也在情理之中。再说,商成现在是奉命在京“将养”,有了这个前提,不到万不得以的时候,宰相公廨和兵部都不情愿自损颜面让他出来做事。即便是张朴今天找他说话,也是打着说动他自请嘉州行营副总管的主意。很显然,这事的可能性不大……

    在张朴思忖着如何把话延续圆泛的时候,商成没有说话。他也没有思考南征的事,而是在打量着这间屋子。

    这里是张朴处理日常公务的地方,仅仅是间耳房,所以称不上宽绰。屋子的东西两壁都摆着大书架,上面密密匝匝地放着书匣卷宗文书。一张大桌案和案前案后的两把座椅便差不多占了屋子的三分之一。屋里没有少火盆,但一点都不觉得寒冷,看来不是烧着地龙就是有供暖的夹墙。北墙上的大窗稍微开着一点缝,大约是让屋子里不那么闷气……他发觉,虽然他和张朴显然就是两路人,但还是有不少的共通点,比如张朴这间办公室的摆设,就和他在燕山卫署的那间办公室完全一样嘛!

    张朴给商成的盏里再续了些茶汤,就象朋友聊说家常一样续上先前的话题,说道:“萧老将军想让你也跟去嘉州,你的意下如何?”既然想不到好借口,不如干脆把问题摆到桌面上。

    商成把左手的食指在条案上敲了两下,对张朴为他斟茶水表示感谢,然后说:“我的身体还没大好,头疼和眼疾还在不时地发作,只能辜负萧老将军的一番好意还有张相和各位副相的信任了。”

    “倘若任命你为嘉州行营大总管主持南征的诸般事宜,子达可愿到西南走一回?”张朴直截问道。

    假如这话是出自别人之口,商成肯定是想都不想地立刻回绝。但张朴这样说,其意味就完全不一样,他不能不谨慎地加以对待。他扶着茶盏,垂下眼睑仔细地思量了半天,然后才很郑重地说:“我还是不能去。”

    张朴敏锐地捕捉到商成是说“不能”而不是说“不想”。“能”和“想”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其中含义却是截然不同。他马上问道:“何以谓之‘不能’?”

    商成又是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为什么‘不能’?这个问题牵扯的方方面面很多,一时不谈好说。他当然不是在顾虑自己与张朴之间有矛盾。他和张朴的矛盾是在各自坚持的军事战略方向上的分歧,那是公务,与私人关系无干,更和南北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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