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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南阳虽然举止乖谬,但却从来没有过与马有关的传闻,突然撒出如许多钱去买一匹马,自然会引起人们的种种猜测。好在买下马之后南阳便回了庄子不再出来,流言没了基础,这才渐渐平息下去……
这还不是汗血马?
商成真是有点挠头了。他能叫出名字的好马,就只有汗血马;其他的名马他连名字都记不上。
他皱紧眉头思索了半天,才很没把握地问陈璞:“这是阿拉伯马?”
陈璞瞪着大眼睛,迷惑地望着他反问道:“你说什么?”
商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阿拉伯马”,只好说:“……我以前听人说,安息还是波斯那边,有一种马很奇怪,只有二十三节脊椎骨。”他看陈璞还是一脸的不明白,只能再给她作解释,“一般的马,都是二十四节脊椎骨。咱们的两河马、蓟州马还有青州马,都是……”
陈璞不说话,但脸上的神情明显表露出她不相信商成的话。虽然她还没无聊到去数马身上的脊椎骨到底有几块,可凭常理推断,只要中原的马都是二十四节椎骨,那别地方的马应该也是二十四节;差别只在骨头和骨架的大小上。她觉得,这些话都是商成在为自己不懂相马术而胡乱找来的理由。反正安息离中原几千几万里,他说的那种阿什么的马只有二十三节脊椎,别人也没办法做证实,因此便不能说他是在黄口白牙齿地胡诌……
南阳也听到商成说的话。
她的脸上一下就露出小孩拿到自己心爱的吃食时才有的那种开心笑容。她就知道,别人不知这马的奇异所在,先生却必然知道;哪怕那些军中大将有名的相马大家都看不出这马的真正神奇,先生却一定能绝无差错地指点出来它的不同!
她一把丢开那匹马,疾走过来,直到看见商成警惕地后退半步,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很失礼。
她急忙站住脚,恭敬地朝商成作了个礼,小声说:“先生果然是……”
商成连忙截断她的话:“……我也是胡乱猜度。”看南阳激动得两颊通红,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不记得历史上中原有没有阿拉伯马出没的事,只是依据陈璞的话做基础来猜测。既然卖马的是个胡人,又是从泉州过来,那么就很可能是这个胡人用海船拉了中东的阿拉伯马来中原贩卖;而阿拉伯马的奇特之处就是只有二十三节脊椎。他瞎说这马是阿拉伯马,也是被南阳逼得没办法,硬把死马当成活马医。哪知道随口漫扯,竟然还真就让他蒙撞对了;这马还真是阿拉伯马!这个结果让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惊讶。
陈璞更惊讶。她是真没想到商成不仅能打仗会政务,还能识马懂相马。别人相马都是依据马经上的记载,凭着马匹头耳颈腰肩蹄等外貌征象来作判断,他更厉害,凭一匹马有几块脊椎骨就能说出这马的来历……
南阳垂下眼帘,小声地问:“先生觉得,这马能算神骏不?”
商成巴咂下嘴不接话。前头他顺口说了句这庄子不错,南阳二话不说就要把庄子送他;他估计,他现在要是说这马不错,接下来南阳肯定得把马也送他。可是这马是真的不错,不然先前胡人叫卖的时候也不可能买家如云。他总不好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他踌躇了一下,说:“依我看,算是吧……”
“先生一眼便能瞧出这马的不同凡响,必是知马好马爱马之人,我现在就把它送与先生!”南阳说着就去解马的缰绳。而且她还不让商成拒绝,振振有辞地说,“南阳虽是驽钝,行事顽劣不通事理,却也知道先生心系苍生,胸怀天下,不惮辛劳为我大赵戍守边疆,保社稷安黎民,此情此志难以竹书。此马虽然神异不同寻常,我也爱惜万分,但俗语有云‘好马当赠英雄’,南阳再是悭吝,也不敢恃神驹而慢豪杰;请先生万万不要推辞。更勿言,便是有如此良驹相赠,也不能及我心中对先生的敬意于万一。”
商成就知道她要送马,还没打好腹稿婉言推辞,她就噼里啪啦如此一大段文章,而且句句都是文绉绉的书中辞,顿时就觉得头皮发麻,张口结舌地一句话都不上。眼看着南阳把马牵出来,缰绳都要递到他手上,急中生智想起来旁边还有一个长沙公主,就连忙拿眼睛去看陈璞:看在草原千里浴血并肩战斗的份上,拉兄弟一把!
陈璞正瞪大眼睛仔细数马背上的骨头,根本就没留意他朝自己递眼神,直到被商成拿手背碰了下胳膊才反应过来。总算她还有点急智,就手接了南阳递过来的缰绳,顺便挽住南阳的一条手臂,眯缝起眼睛笑着说:“姐,把马借我玩几天,成不?”
这匹天马是南阳卖了南边的庄子才买下来的,原本就预备着有机会送与大书家攸缺先生。可是现在嫡亲的妹妹开口软语央求,攸缺先生又在旁边,就算她心里再不情愿,也不能说个“不”字。她无奈地笑笑,对陈璞说:“我已经把马送与先生了。你想借去玩几天,得看人家先生愿意不愿意。”
陈璞就问商成说:“先生,您看……”她特意把“先生”这个辞说得特别清晰。真是教人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她姐到现在还是一口一个“先生”地称呼商子达?
商成如释重负地笑了笑,说:“这是公主的物事,公主说怎么样,那就怎么样了。”他含混地没指出说的具体是哪一位公主。这话有几层意思,随便她们俩怎么想了。总之,他是没接受南阳的慷慨馈赠。
他不仅不要这匹阿拉伯马,还不想让南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他故意做出很粗俗的模样,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象个乡下揽工汉那样直率地问:“什么时候能吃上夜饭?”
他想,在公主家吃饭桌子上肯定会有酒,随便喝两盏半碗的他就装醉,和陈璞的谈话也算了,明天天不亮就上路,南阳再疯癫,也不可能追他去燕山吧?《大赵律》上写得清清楚楚:宗室无缘无故地自己离开京畿或者封地,可是要被夺爵索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