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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他预料的要好得多。九月里的战事结束之后,卫府便紧急征调了一批民和有经验的工匠,在当地驻军的配合下突击抢修了甘植寨联通各个烽火台之间的部分道路,加固了沿路所有的桥梁,还在沿途每间隔五里设立一个兵站,囤积了大量的草垫草袋和干草。看来,卫府已经在着手想办法解决春夏雨水多发季节来临之后的粮草运输问题了——草垫和草袋明显是为了在雨水天气里铺垫道路用的……
现在,他就站在以火烧台之名而闻名北方的辛字烽火台下。这个嵌在土墙之中用石头垒成的烽火台,墙体上到处能看见过火后留下的烟熏痕迹,不少石头上都有因高温烤炙而炸裂的不规则纹路,石头缝里填抹的灰浆也被烧成了粉末,手指一掏细碎的渣土就扑扑簌簌往下掉。土墙上甚至出现了一些肉眼就能分辨出来的结晶体,在阳光下闪耀变幻出光怪陆离的斑斓色彩。
他在烽火台上逗留了一会,又去兵士们住的营房溜了一圈,也没怎么和那些不当值的兵士说话,就预备下山朝回走。
烽火台带队的指挥是个九品校尉,从商成进堡寨起,就一直陪在旁边。这人四十来岁,又瘦又高,走起路上摇摇晃晃地就象一根长竹竿。他脸上两个颧骨之间有道长长的伤疤,鼻尖也被切掉一段,没有遮挡的鼻孔成了两个黑窟窿,说话时没有鼻腔的共鸣,声音也是干巴巴的。据甘植寨的卫军校尉半路上的介绍,这什长姓史,原籍是沧州人,因为偷了邻居一头耕牛,不知道怎么搞的就被判了重罪,踢来燕山做边军,到现在也快二十年了。这人命硬,当年被突竭茨人一刀劈开脸膛都没死,守这座台子的时间累积起来少说也在五年以上,居然还活得鲜蹦乱跳,所以挣下个诨名叫“死不了”。至于他原来的本名,反而没什么人能记得。
死不了一直在留意着商成。他见商成只是一身平常小军官的装束,身边却带着好几个护卫,陪着的几个校尉军官勋衔职务都不算低,却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他亦步亦趋,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便猜想商成多半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少说也得是个旅帅,说不定还是个将军……看商成似乎有要走的意思,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啪地并腿当胸一礼叱吼说道:“职下留镇边军辛字烽火台指挥死不了,见过各位大人!”
商成莞尔一笑,抬手还个礼,却没有说话,静等着他的下文。看这家伙的脸色眼神处处都透着一股不在乎的散漫劲,还有那种谁都挑不出错处的军中仪表,他就知道这是个老兵油子。
果然,死不了说:“几位大人远道而来,职下抖胆,想请几位大人吃顿便饭。”
几个卫军校尉立刻就垮下脸。
商成呵呵一笑,问他:“客随主便,那我们就留下来扰这顿便饭……别忙,我冒昧问一句——你这里有什么吃的?”
“大人明鉴,咱们这偏僻地方天高风大,想吃点好的肯定是不成。不过粟米饭白面馍管够。还有酱菜干蘑菇和咸鱼,怎么说也强似啃干粮渣。”
“再没点别的?”
“有!”死不了使劲下头。他搓了搓手,凑过来涎着脸说,“大人,您瞧见没——那边草滩上有几户草原人,他们那里有风好的肉干,还有活羊活牛,还有半岁不到的羊羔子。您想吃点什么,我马上就让人去弄。”
商成早就看见了撒在大草滩上的那几个黑不溜秋的破毡包烂窝棚。北方并不只有突竭茨人,还有很多独立或者半独立的小部族。他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和突竭茨人一样崇拜白狼信仰鹰神,虔诚地遵守着草原上的生存法则,在广袤的草原逐水草而居,以天为幕,以地为家。他们才是这块土地的真正主人……
他收回目光,笑道:“既然史校尉这样热情,我们也不好空着手蹭这顿饭。石头,让他们把马背上的皮囊都拿过来。史校尉惦记这几袋子白酒,怕不是一时半会了。”
殷勤留客的真实企图被人一语道破,死不了也难免黑脸膛发红,嘿嘿干笑两声说:“哪里用得着大人们去动手……”转头吼道,“那谁——赶紧让灶房的几个混帐忙起来,好吃好喝地伺候酒饭,要是等等让大人皱一下眉头,我把他们全他娘都挂墙上风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