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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思考着什么,又象什么都没有想。
这个年青军官就是燕山边军西马直校尉商成,一个颇有传奇色彩的人。眼下他带领的队伍里就有不少人听说过他的故事。据说这个人自小就在嘉州当和尚,两年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要还俗,便跑来燕山地界投亲,亲戚没寻到,先赤手空拳搏杀了两头恶狼——也有人说其实两只饿虎,而且他当时是显了罗汉金身才救下一群人;也就是因为他为了救人而现了金身,所以才掉了多年参佛修行的功德道行,因此上不得不还俗……他还俗后做的事情更了不得。第一桩事,就是在渠州杀了横行多年的大盗活人张,他因此受了官府的褒奖;次年春夏之交燕东抗击突竭茨的战役里,他又在屹县和北郑之间转战,立下了天一般大的功劳,累功晋升归德校尉。再以后他还在度家店剿过匪,在西马直兴过水利。说起来这些也都是了不得的事情,可和前面他做下的大事比,人们这些又显得不够“大气”——度家店土匪本来就不成气候,西马直兴水利更是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不过骆马队里也有人对兴水利的事情另有看法。这些被官府征集起来为大军输送粮草的庄户汉认为,不管是谁,只要能让土地在旱天里保住收成,那就是天一般大的好事;哪怕只保住一半的庄稼,也是为乡亲们谋了福利——这功劳虽然比不上杀突竭茨狗,可绝对不比剿匪轻。
商成现在就能听见别人的议论。但是对于这些针锋相对的评价,他一个字也没往心里去。他眼下首要考虑的是粮队的安全。他在西马直带领的边军营本来就不满员,四个哨只有三百人出头;为了保证西马直的戍守警卫,他也不能抽调出太多的人员,所以他最初带出来的孙仲山和钱老三两个哨加在一起,也只有一百六十人不到。从三月到现在,四个月的时间里,他们从如其寨进击草原的东路军开始,一直转到从姚家渡口出发的西路军,其间虽然都是承担的粮秣给养输送任务,但是来往奔波虞途疾病,几趟长差事下来人手总有缺损,和突竭茨小股骑兵的两次短兵相接,也伤亡了十余人,如今两哨兵马只剩下一百二十七人。这点人手在大军庇护下出点短途任务还是游刃有余,但是要保护如今这样的绵延二三里地的大粮队,登时就觉得力不从心。好在他的两个哨长都是带兵有方的老边军,两哨边兵也都是打起仗来不怕死的矫健悍卒,只要不是大股敌骑袭击,他总有信心能顺利完成任务。可突然间命令改了,粮队的终点不是阿勒古粮库而是左军大营,他就不能不打起十二精神谨慎小心——过了阿勒古河就是前线,随时都可能遭遇大股敌骑,那时候凭他手里的百多边军,再加几十个乡勇,根本就不顶事啊……
“校尉,”刚才还在粮队前头开道的孙仲山骑着马过来。“怎么突然转方向了?阿勒古粮库有变故?”
商成把眼罩拉下来盖住右眼,掏出军令抄件递给孙仲山,说道:“赵石头刚才从阿勒古带回来新的命令,我们要转道去左军大寨。”
孙仲山把字迹潦草模糊的军令随意一瞥,目光就转到纸条左角下的印鉴上,仔细辨认几眼,确认军令不是伪造,眯缝起眼睛似乎是不胜阳光直射,针一样锐利的目光朝着西北方向张望一回,回了头想说什么,张了下嘴却什么都没说。他把军令叠了两折递还给商成。
商成把军令收好,左嘴角轻轻一挑微微一笑,觑着左右近处没人,小声说道:“你也认为这是乱命?”他带出来的两个哨长,他更欣赏孙仲山。这个人读过书——据说书读得不错还差点就考上秀才——有头脑,说话做事都很有条理,治军也很有一套办法,很多事情都能替商成出主意,所以两个人经常在一起拉话。而且孙仲山成家时商成在中间帮了很大的忙,所以两个人在感情上也更亲近一些,私下里的话题也扯得比较远,有时也会交流一下对当前军事的看法。
孙仲山点下头,也是小声说道:“这命令也不知道是哪个混帐下的。各路粮队直接递送给养去左军大寨——那在阿勒古立个粮库干什么?粮队大多是边军护送,连兵带勇能有三百人就不得了。可这点人能应付大股突竭茨兵么?咱们这样一半骑一半步,两百敌骑就能把咱们捏碎了。唉……”说到最后他枯皱起眉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商成见他和自己想到了一起,就说道:“就是怕这个,我才让钱老三带四十骑去前面开道。你在后面也放出探子哨兵,撒开来监视动静,随时和队伍联系。”
孙仲山唆着唇想了想,提醒道:“那你这里就剩不到二十骑了,力量有些单薄。要是突竭茨人突然杀出来,怎么办?要不,我给你调十骑过来。”
商成摇头说道:“不调过来,把他们也朝两翼撒开。让他们和大队不要超过五里地,随时可以策应。”
看孙仲山领了令转身回去布置,队伍也已经过了大半,商成扯了下缰绳,催马进了队伍里。一直伺立在他背后不远处的包坎和小石头也急忙打马跟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