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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不争气的在眼眶里徘徊,无人可见。
回到尚书府的赵无忧,一言不,只是坐在梨树下,喝着梨花酒。脸上没有半点悲伤,也不见半点泪痕。她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只是定定的看着桌案上的骨笛愣,浅酌梨花清酒。
口齿间是淡淡的梨花清香,眼睛里却是他不断重复的容脸,一直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挤满了脑子里,心坎里。
温故上前,“别喝了,不要命了吗?”
赵无忧也不挣扎,只是放下了杯盏,苦笑两声瞧着温故,“我不哭不闹的,你们反倒不放心了是吗?谁说离别一定要伤心难过?我只是觉得有些不舒坦罢了!心口有些疼,喝点酒能让自己麻木一些。”
“你的身子不允许你这样肆意妄为。”温故将酒坛子塞进素兮的手里,“你也不知道劝劝?”
“我又不是大夫,治不好心病。”素兮抱着酒坛子,一脸的无辜。
温故轻叹,“虽然他走了,还是会回来的嘛!”
闻言,赵无忧斜睨他一眼,看的温故面上一紧。
谁都知道,此行凶险万分。
“钟铣的事情进行得怎样了?”赵无忧揉着眉心问。
素兮道,“放心吧,这件事如今牵连了丞相府,相爷那头必定会要求尽快结案。这件事不会再跟教坊司有半点关系,等到案子解了,教坊司就能重新开业。”
赵无忧敛眸,“我爹自然不会允许丞相府受到牵连,我只是很好奇,他会不会调查背后之人?”
“会查到公子头上吗?”素兮担虑。
“当日钟家的地窖外围,是东厂的痕迹,你只是负责把官银混入少许,其他的根本没有经手,所以再怎么查都查不到我头上。”赵无忧淡淡然,“最多会查到东厂。”
素兮一怔,“若是查到东厂,又当如何?”
“穆百里都已经出使荒澜了,皇上还能追究其罪吗?事到如今,所有对东厂不利的折子,都只能压下来。我爹应该也知道其中厉害,所以不会去触皇上的霉头。只要到时候穆百里把雪狐带回来,皇上就能把这件事一笔勾销。”赵无忧慢条斯理。
这酒真是越来越不经喝,怎么喝都不醉,脑子里还这样清楚。
素兮颔,“这倒是。”
“盯着各方势力。”赵无忧敛眸,“估计穆百里这一走,很多人都会有所行动。我倒要看看,这一次是谁那么不知死活,往皇上的跟前去凑?”
“凑了会怎样?”温故不解。
赵无忧斜睨他一眼,对于朝政,温故是不懂的,但赵无忧身处其中,却是脑子清醒,“皇上一心想要修仙成道,谁敢误了皇上的大事,谁就是在找死。皇上可不管你有多大价值,他要的只是雪狐罢了!所以这个时候谁想吞了东厂的势力,谁就在跟皇上作对。”
温故道,“所以齐攸王府和丞相府,都不敢有所举动?”
“这个时候有所举动,不是自己找死吗?”赵无忧揉着眉心,“皇上自己可以防着穆百里,但是他不喜欢听到别人的提醒。刚愎自用的人,有刚愎自用的情-操,所以呢……一旦摸不准皇帝的心思,就会触了皇帝的逆鳞。”
温故点点头,“无情最是帝王,这夏家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何尝不是功高盖主的缘故?”
“没错,皇帝若是不肯,谁都拿夏家没办法。奈何夏家嚣张跋扈,落得这样的下场,只怪当初没有急流勇退。碍着皇权,是谁都得死。”赵无忧深吸一口气,徐徐站起身来,眸色深远的落在天际。
穆百里,等我。
许是心灵感应,马车内的穆百里只觉得心坎里突然一抽,然后下意识的想到了她。他走的时候,她没有来,他早就料到她不会来。
这般骄傲的人,心思城府都极深,怎么可能让自己在那样的地方出现,若是乱了方寸,乱了情绪教人看出端倪,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赵嵩和齐攸王都不是省油的灯,都死死的盯着她,所以她不会允许自己出现这样的低级错误。
跟太过清醒的人相爱,是件很无奈的事情。因为都太过理智,理智得让人找不到爆点,没办法突破那一层周密的安稳。
不过这样也好,小心谨慎的人,才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朝堂里,安然活下去。
教坊司的案子,已经落在了户部和钟铣,以及夏国公府的头上。很显然,赵无忧这一次的洗白行动十分见效,自己没有落得半点可疑之处。
她全身而退,冷眼看着夏家被抄。将这新账旧账都算得一清二楚,她想着自己身上的血债,也早晚会有人来讨。
时间问题罢了!
杀得人多了,早晚也会被人杀。
夏家被抄家的那天,下着绵绵细雨,赵无忧撑着伞站在那酒肆旁边,看着那一条条鲜活的性命消失在眼前。她不是什么好人,从来都不是。
在世人眼里,她是无恶不作的奸臣之子,是小奸臣。
所以,她也是该死的。
“公子,回去吧!”素兮低低的开口。
赵无忧裹紧了身上的披肩,“都是夏日了,怎么天气还这样凉呢?”
素兮轻叹,不语。
赵嵩保住了户部尚书,把底下几个小官员给推了出去,这个时候不弃车保帅,更待何时呢?皇帝自然不会过问,而内阁也不敢多说。
钟铣之死延伸出来的官银一案,就算是落幕。
且不管当初背后之人意欲何为,此刻被赵无忧玩弄于鼓掌之中,背离了初衷,未能达到期许的目的。这变数,大概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的。
本来是想看赵无忧的笑话,没想到一不留神,自己被当成了笑话的一部分。
细雨中,一切都落幕。
而赵无忧心想的是那远行的军队,此刻也不知到了何处。数日行军,再过些日子,估计就能到金陵城了吧!出了金陵城就能朝着边关继续走,再就是——荒澜。
一声叹息,赵无忧转身朝着教坊司而去。
温故方才说,曲云有了动静,估计就快要苏醒了。
这都死不了,真当是命大的女子。
赵无忧去的时候,曲云已经苏醒,此刻正虚弱的靠在床柱处,面白如纸的望着眼前众人。红姑就守在床边,温故面色微紧,似乎处于戒备状态。
他这是怕曲云,再次出事吧!
不紧不慢的坐定,赵无忧的脸上泛着惯有的微白,没有情绪的眸,只是淡淡的扫过曲云的脸,“该开口了吧?还需要我多问吗?”
曲云定定的望着她,眼睛里有些空洞。
素兮道,“曲云姑娘是怎么出事的,自己还记得吗?”
“我、我不记得了。”曲云敛眸,“我只知道当时正在吃饭,吃着吃着就不省人事了。”
“不是吃着吃着,就把毒药给塞自己嘴里吗?”赵无忧笑得温和。
曲云骇然,“没有!”
“是没有杀钟铣,还是没有自尽?”赵无忧意味深长。
曲云僵在那里,约莫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时间室内的气氛变得格外诡异。曲云僵直了身子,攥紧了被褥。可她此刻虚弱得很,即便想挣扎也没有气力。
“还不说实话吗?”素兮冷斥,“好大的胆子,敢背叛教坊司,敢瞒着公子杀人。曲云,你可知道自己的下场?”
眉目轻颤,曲云面白如纸,“我没有背叛教坊司,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钟大人不是我杀的,我也不知道是谁在我的饭里下了毒。这教坊司里有没有叛徒,我并不知情,我只知道我的命就在你们手里,你们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吧!我无力反抗,也不可能反抗。”
“你是说我们冤枉你?”素兮冷笑两声,“你刚刚苏醒,想必还不知道这几日生了什么事吧?教坊司一案,在钟大人的府中查出了官银,继而牵连了户部众多官员。不但如此,夏家也搅合进来了,昔日的夏国公府如今已被夷为平地,夏家满门抄斩,除了宫里那位,已经无人生还。”
曲云的身子颤抖得厉害,这才几日,这京城里头就生了这么多事。夏国公府昔年何等高荣耀,如今竟然也会……
下一刻,曲云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赵无忧。
这看似病怏怏的少年郎,何其无害的容脸,可是却成了最危险的存在。心下惊惧,曲云颤抖得厉害,“妾没有受任何人的指使,真的什么都不知情。”
“你该知道,你已经违背了教坊司的规矩,以后都不能再接客了。”赵无忧敛眸,抿一口杯中水。
红姑道,“曲云,从你进教坊司开始,就该知道教坊司的规矩。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在你手上染过人命案子,所以教坊司也容不下你。给你两个选择,一则入军营为军妓,二则去隶所当奴隶。”
可不管去哪,都是身心折磨,差不多都是死路一条。不,应该说是比死更残忍,更可怕。
当了军妓,哪日运气好碰到了实在欢喜你的,也许还能帮你赎身,让你当个暖床的,也算是这辈子祖上积德。若是去了隶所,那这辈子算就只能在黑暗中度过。
曲云当即从床上落下,跪在了赵无忧跟前,这一次连哭都没力气了,“公子?公子饶命!真的不是我杀的,钟大人的死,跟我没有关系,真的不是我。”
有素兮当着,曲云自然无法靠赵无忧太近。
隔着素兮,曲云唇色白,“公子,公子你信我一回。”
“为何要信你?”赵无忧放下手中杯盏,“红姑,你给她个选择吧!我累了!”她起身往外走。
身后,曲云泪流满面,“我是为了我爹,公子,公子饶命!”
赵无忧顿住脚步,幽幽然回眸看她,“你说什么?”
“我爹来了京城找到了我,那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们父女碰面了。可他欠了一屁股赌债,我没有办法。教坊司里头看管严格,我拿不出那么多的钱,所以——”曲云泣不成声,“所以为了能给我爹还债,我、我就求了钟大人。”
素兮与赵无忧对视一眼,为了控制这些女子,教坊司里对于钱财管束得极为严格。这些女子是领月例银子的,毕竟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不可能有太多的自由。
而曲云在教坊司并不算太出众,所以恩客给的自然也不多。
温故哼哼两声,竟有些恨铁不成钢,“你爹早年卖了你,你如今还要舍身给你爹还钱,你这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若你爹真的当你是女儿,怎么舍得让你在这种地方?但凡有些骨肉亲情的父母,宁可自己饿死,也不会舍得让自己的儿女在这些地方白白被人糟践。”
曲云已泣不成声,“我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心软,可他是我爹,他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我。可他也没有办法,那我岂能不帮着他?我就这么一个爹!”
赵无忧揉着眉心,曲云这副模样,让她看着心烦,也想起了赵嵩对待自己。若血是热的,谁都不会拿自己的儿女当成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