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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真假。毕竟沈言这些话听上去言之凿凿,确实找不到漏洞,可赵无忧毕竟是赵无忧,生性多疑之人在听到真相的第一时间不是怜悯与同情,而是质疑。
迎上赵无忧深邃的眸,沈言轻叹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6国安将另一封信呈上,“千岁爷交代,这是作为交换夫人的筹码,也不能让赵大人亏了。”
赵无忧一怔,赫然惊觉这竟然是……
“活人蛊的配方?”素兮骇然,“你们拿到了活人蛊?”
“千岁爷说,为了表示诚意,这东西也该有赵大人的一份功劳。”6国安轻叹一声,“王少钧在夫人身上种下了生死蛊,若是夫人死了,王少钧也会死。早前对公子下手的并不是夫人,而是王少钧。千岁爷为了能让王少钧继续研制蛊毒,所以必须保住夫人的性命。”
赵无忧敛眸,“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
“赵大人?”6国安犹豫了一下,“那千岁爷——”
“怎么,还得我亲自跟他说?”赵无忧冷了眉目。
6国安急忙行礼,“卑职不敢,卑职的意思是,赵大人还怪千岁爷吗?毕竟这事儿谁都不想生,若是千岁爷刻意,也不必让卑职赶紧通知赵大人了。”
“他这是怕我赵家跟他开战呢,还真以为他安得什么好心吗?”赵无忧也知道自己说的是气话,不过言不由衷是每个女人的权力。
身为女子,就是有资格任性。
身为男儿,就凭她这礼部尚书、赵家独子的身份,也有资格在他跟前放肆。
6国安哑然,当即点点头,“赵大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少拍马屁。”素兮嗤鼻。
6国安又点点头,“是是是,这件事就是咱们东厂的不对,卑职给赵大人赔礼。千岁爷说了,等赵大人回来,一定好好的给赵大人赔个礼。”
一听这话,赵无忧下意识的眸色一转。心头微沉,她瞪了6国安一眼,“都给我滚出去云安寺,再让我看到你们东厂的人在云安寺附近。”
这话一出,6国安当即跟沈言退了出来。
这东厂的人自然不可能从正路离开,他们是从山崖那边爬上来的,如今自然也得爬下去。虽然艰苦,但为了能让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必须神不知鬼不觉。
“赵大人怕是不会相信。”6国安瞧了沈言一眼。
“信不信都无所谓,千岁爷要做的,只是给她一个台阶下,一个放人的诚意罢了!”沈言轻叹一声,“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赵无忧这样狡黠之人何其危险,却还要眼巴巴的靠近。若然出了事,必定是大事。保不齐连这身家性命都会折在赵无忧手中,到时候……”
6国安拍拍沈言的肩膀,二人并肩走在黑漆漆的林子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自己的选择。对于千岁爷而言,选择赵无忧这样的人的确很危险,保不齐突然出卖了他,那咱这东厂一干人等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可你没觉,爷他是真的高兴了吗?”
沈言顿住脚步,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冷剑。
“苦了一辈子了,难道要连最后的欢愉都放弃吗?男人也好女人也罢,你说这世上所有的荣华富贵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有必要执念太深吗?千岁爷什么都有了,唯独少了真心和快乐。临了埋进棺材里,还想着这辈子怎么就没有那么个人,能让自己开开心心的赴死呢?”6国安轻笑。
“值得吗?”沈言不懂。
6国安缓步往前走,“这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这是你愿不愿意的问题,凡事只求个心,何必执念太多呢?就像你们,幼时富贵到了极点又有什么用?所以这世上什么都是虚的,唯独这情爱还算是真的。”
能让人快乐点,高兴点。压抑了一辈子,总归要在此生的末路里,找一个让自己了无遗憾的借口吧!
底下人汇报,说是东厂的人全部撤离,赵无忧这才起身朝着母亲的房间走去。
“公子相信沈言说的话吗?”素兮问。
赵无忧顿住脚步,瞧一眼被风吹得左右摇晃的灯笼,早前聚了满园的影卫,此刻早已重新蛰伏,不知身在何处。
“信不信重要吗?”赵无忧敛眸,“他只是想让我看到他所谓的诚意罢了!这份诚意,不管是不是真的,都代表着他向我迈步,想要告诉我,有关于他的秘密。至少从沈言撕下皮面那时候开始,他便已经将自己的把柄递到了我的手上。所以不管沈言说什么,都比不上他那张皮面来得震撼。”
“所以说,都不重要?”素兮微微凝眉。
赵无忧点点头,继续往前走。夜里风凉,她拢了拢衣襟,低低的轻咳两声,“是的,都无关紧要。毕竟如果他想骗你,那些都只不过是理由。然则如果他告诉你的是实情,那么我也只能当做是借口。你可知道,有些东西知道太多,反而会更危险吗?”
素兮颔,“卑职明白!”
“他不愿让我追查,所以干脆让沈言来跟我说。”赵无忧轻叹一声,“很多时候,我也猜不透穆百里的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他这人看上去笑嘻嘻的,其实城府很深,我没办法完全看透他。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庆幸,若是我能看透他,那么我爹和齐攸王他们又怎会比我差?估计他早就死过千百回了。”
但至少现在,她肯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在穆百里的心中是有感情的存在的,无论是仇恨还是亲情,不管是情还是义,多多少少都证明了他这人的心是活的,也有温暖所在。
这么一想,是不是该觉得庆幸呢?
见赵无忧唇角微扬,素兮微微一怔,“公子笑什么?”
赵无忧一愣,“有吗?”
“公子在想千岁爷?”素兮意味深长的笑着。
赵无忧白了她一眼,“愈不成体统。”不过素兮说的也是事实,“是呀是呀,还是你最厉害,连我是什么心思都瞧出来,以后还真得防着你。”
“防着卑职蹲在屋顶上偷窥?”素兮一脸无辜的望着她。
赵无忧噗嗤笑出声来,“你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牙尖嘴利,莫不是跟那6国安相处久了,也染了他那一身不要脸的毛病?”
素兮张了张嘴,面上微微一紧,“公子你——”
“没事,说说罢了!”赵无忧负手往前。
素兮撇撇嘴,只能无奈的跟在后头。果然不能跟公子开玩笑,否则随时有可能被反唇相讥,落得自己无法收场的地步。
慧灵一直在杨瑾之的床边守着,屋子里淡淡的檀香让人没来由的一片心静。赵无忧轻手轻脚的进去,刻意放慢了自己的脚步,免得惊扰了母亲的安睡。
见状,慧灵慌忙拭泪,正欲行礼却被赵无忧拦下,示意她不要出声。
慧灵点点头,会意的退到一旁继续。
赵无忧轻轻的坐在母亲床边,借着微暗的烛光瞧着母亲脸上的憔悴之色。这才多久没见着,母亲好像更瘦了一些,整个人泛着瘆人的白。这种白与赵无忧的苍白是不同的,年老之人的苍白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灰暗,让人看着油然而生一种无言的恐惧。 想来这段时间,母亲的心里并不好受。
这些年她看着母亲的心病越来越严重,却是束手无策。找不着根源,连温故都无法对症下药。不过这一次,似乎出现了少许端倪。赵无忧不知道这是好是坏,这心里头就跟卡着刺一样。
该说的,当初慧灵都说得差不多了,是故她也不知道还能在慧灵身上问出什么。
赵无忧揉着眉心,当时慧灵都晕了,所以有些东西恐怕还真的只有母亲才知道。等等——若是娘知道这其中内情,是否意味着爹也可能知道?
娘杀了慕容?
慕容——蝴蝶蛊?
眉睫陡然扬起,赵无忧只觉得胸腔里的心肝都跟着剧颤起来,霎时盯着床榻上的杨瑾之。爹会不会知道蝴蝶蛊的秘密?温故说她体内寒气很重,阻止了蝴蝶蛊的开化与成熟,还让她的身子每况愈下。
药是爹给的,病也是爹让人给看的,爹如果知道蝴蝶蛊的秘密,那么他这么做到底是在救她还是想——她不敢想下去,只觉得袖中的手紧跟微微颤抖起来。
下一刻,赵无忧快站起身来,朝着慧灵低语一句,“照顾我娘!”
望着赵无忧疾步离去的背影,慧灵也不知道公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突然间就变了脸色,约莫是想起了什么事儿吧!
素兮也觉得诧异,却见赵无忧走出去甚远,直到拐个弯瞧不见夫人的房间了,这才停下来扶着廊柱,捂着胸口不断地喘息。
赵无忧的脸色极为难看,看上去还有些慌乱。
“公子你不舒服?”素兮蹙眉,想上前去搀赵无忧一把,却被赵无忧伸手推开。
赵无忧眸色幽邃的扭头看她,看得素兮一愣一愣的,当即回过神来查看自身,“卑职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公子怎这样看着卑职?”
“素兮,你说——虎毒不食子是不是真的?”赵无忧略显倦怠的低问。
素兮敛眸,“你这个问题由来已久,其实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从公子遇见了温故,接触了有关提兰和巫族的事情,公子对很多事情都产生了质疑。尤其是对相爷,公子似乎已经变得极不信任。”
赵无忧仲怔,“你是说我对我爹——”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处危险之中,素兮已经察觉了她对父亲的异样,那么爹是否也会察觉呢?
她顿了顿,“我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素兮摇摇头,“暂时还没有,但卑职不得不提醒公子,免得公子哪日一不小心出现纰漏,到时候相爷那头必定生疑。相爷对待公子惯来严厉,若是察觉了公子的异心,来日只怕是……”
她没敢继续说下去,毕竟将来的事情,谁都料不定。
“温故——”赵无忧起身,面色微沉,“我也不妨与你说实话,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温故总有一种几欲靠近的错觉,是以对他——我便不给好脸色,面色他愈靠近,最后反倒让我自己有些手足无措。他既然深谙蛊毒,我都要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对我下蛊。”
“其实人跟人之间,强求一个缘分吧!”素兮笑了笑,“公子还是顺其自然为好,有些东西太过刻意,反倒求而不得。顺其自然,不定会收获怎样的意外。”
赵无忧没有这样的乐观,她本身就是多思多想之人,是以此刻满脑子都在想赵嵩的事情。虎毒不食子,若真当如此倒也让人欣慰。若然不是——赵无忧不知道自己该拿怎样的心思,去重新认知这样一位严父。
从小的严格教育,如果只是因为把她当成养蛊的容器而加以利用,那这父亲便太可怕了。
她想着,这世上当真有这么狠心的父亲吗?
所以她在等,等着温故的最后答案。期许而有抗拒排斥着,内心矛盾重重。
赵无忧彻夜难眠,第二天一早便去了母亲房中。
杨瑾之已经醒了,此刻正精神恹恹的靠在床头,乍见赵无忧的时候,她的身子突然一缩,瞳仁紧跟着绽放着惊惧之色。须臾才放下心来,低低的叫了一声,“合欢?”
原本惊吓过后出现这样的神情也是正常的,可赵无忧此刻心里却存着其他的事情,是故这一幕落在赵无忧的眼里,便出现了微恙的错觉。
娘好像在怕她,那种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一个陌生人,惊惧中透着无恙的凉,带着内心深处的排斥。
“娘?”赵无忧坐在床沿,伸手握住了母亲的手,“好些了吗?”
杨瑾之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赵无忧,眼睛里的光终于逐渐聚拢,“合欢,是你?”
“当然是我。”赵无忧笑道,“不然娘以为是谁呢?我又不是慕容。”
杨瑾之的手骤然抽回,紧跟着身子剧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