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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有人严阵以待,赵无忧觉得自己不是来接人的,反而是来送羊入虎口的。她站在别院门口,若有所思的拢了拢衣襟,而后扭头望着身边的薛远见,“知府大人早前通禀过了吗?”
“是!”薛远见俯,“王爷已经知道了。”
赵无忧进得门内,瞧着这别院内的森严守备,不觉含笑道,“6千户,你有没有觉得这儿有一丝熟悉之感?”
6国安笑了笑,当然知道赵无忧的意思,继而俯行礼,“回赵大人的话,若是瞧见外头的匾额,卑职还以为回了东厂呢!”
语罢,赵无忧轻笑,“连6千户都这么说,看来这样感觉的人,不止我一人。”
身后,薛远见面色微滞。
到了主院门前,薛远见快人一步上前。
门口拦着的是齐攸王的护卫:胡青。
冷剑横立身前,胡青冷眼扫过眼前众人,“王爷在里头休息,任何人不得打扰。”
“任何人不得打扰?”赵无忧斜眼冷睨眼前的薛远见。
薛远见忙道,“胡统领,这是京城来的赵大人,是奉了圣旨而来接王爷回朝的。早前下官过来与王爷提过,王爷也答应了,这——”
“王爷有没有答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王爷此刻在休息!”胡青那一副冷冷清清的表情,俨然不把所有人都放在眼里。
赵无忧也不恼,反而是笑了。风吹着她有些难受,她裹着披肩轻咳两声,“王爷好大的派头,那我便在外头等着吧,什么时候王爷醒了,我再进去请安。”
语罢,她便在栏杆处坐下,煞有其事的坐在那儿等着。
胡青一愣,薛远见也跟着不知所措。
看上去是赵无忧退了一步,可反过来却落得他们的不是。赵无忧是奉旨而来,却在门外等着王爷醒转,若是传回京城,那可就是重罪。怠慢圣旨那就是怠慢皇帝,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以下犯上,忤逆之罪。
正当僵持之际,听得房内传出了低沉的声音,“谁在外头?”
薛远见忙不迭上前,隔着一道门行礼,“王爷,下官薛远见协钦差大人到来,请王爷开门一见。”这话说得这么清楚了,里头若还是不肯开门,可就说不过去了。
萧容道,“进来吧!”
听得出来,这声音有些中气不足,可见的确是身子不适。
胡青俯开门,薛远见领着赵无忧进门。
屋子里有些昏暗,齐攸王萧容已经半坐起身来,靠在了软垫上歇着。他半合着眼睛,在赵无忧进来之后,微微抬了眼皮去看她。
赵无忧缓步上前,该有的礼数自然一点都不能少。
毕恭毕敬行了礼,赵无忧淡然的望着看上去奄奄一息的萧容,“下官赵无忧参见王爷,扰了王爷歇息,是下官的不是。”
萧容摆摆手,笑得有些无奈,“也怪本王这副身子骨,实在是不像样。还以为能撑着回到京城,谁知道却半道上病了,这不——耽搁了回京,还得让皇兄担心,遣了赵大人前来,让本王实在是过意不去。”
“王爷客气。”赵无忧俯。
“坐吧!”萧容轻叹一声。
赵无忧谢坐,而后含笑望着萧容,“家父交代,王爷是旧疾复,是故有些棘手。为此下官特意带了一名府中大夫随行,不知王爷可否方便让下官的大夫,给您诊脉呢?”
“岂有此理。”胡青冷嗤,“王爷乃金贵之躯,岂能任由那些大夫胡乱诊治。”
萧容敛眸,“胡青,退下!”
“王爷?”胡青一愣。
赵无忧依旧面带微笑,不愠不恼。
深吸一口气,胡青行了礼便退出了门外。
萧容轻叹道,“本王这旧疾由来已久,一直都有专门的方子诊治,颇见疗效。本王不愿意麻烦任何人,如果不是薛知府好意,本王是不会让任何人随意诊治的。是故赵大人的好意,本王心领了。”
赵无忧含笑抱拳,“如此,那下官便不好再强求。只是王爷的身子可有好转?听薛知府说,王爷这一次的汤药似乎不太管用。”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萧容无奈,“年纪渐长,这身子便愈不中用了。早些年这旧疾偶尔犯了倒也不过是一两日的事情,可现在呢?唉——终究是岁月不饶人!”
话虽这样说,可事实上这齐攸王的年纪也不算太大。三十好几的人,可看上去依旧俊彦朗目,眉目间凝着行伍之人惯有的冷峻之色。约莫是太虚弱,所以齐攸王说话的语还算是平缓,也未见得森冷之意。
赵无忧低头一笑,“王爷正当盛年,怎么能说是岁月不饶人呢?听家父说,当年王爷征战沙场,可谓是战功赫赫。若非是挨了一箭,想来此刻王爷还在领兵打仗,又岂能容得那荒澜作祟,威胁边境呢!”
“老了!”提及以前的功绩,萧容也只是报之一笑,“好汉不提当年勇啊!你瞧本王现在,还不是缠绵病榻,终日与汤药为伍吗?”
“王爷还是王爷。”赵无忧含笑道,“王爷现下觉得如何?能跟下官一道回京吗?”
“恐怕是不能。”萧容微微解开了衣襟,在胸口那个位置,依旧是血肉模糊的模样。看样子,的确是旧疾复了。
思及此处,赵无忧只能缄口,保持沉默。
“不过既然是皇兄下旨,本王自然要回京的。不如这样,三天!若三日内本王的身子能有所好转,本王就随你回京。若是不行就烦劳赵大人先行回去,禀明皇兄允准本王能在黎阳城更多待机日。”萧容拢了衣襟,虚弱的望着赵无忧。
这个时候似乎也没有别的法子,既然是齐攸王自己的主意,赵无忧当然也得顺水推舟的答应下来。
胡青进来的时候,手中端着一碗药,看样子是到了吃药的时间。
赵无忧敛眸起身,“王爷身子不适,且好好休息。这几日必得保重身子,三日后下官静候王爷的好消息。”语罢,她俯身作揖。
“好!”萧容轻咳两声,伸手接过了胡青手中的汤药。
赵无忧也不多说什么,躬身退出了房间。她走得有些慢,看上去像是因为身子不适,所以格外的孱弱。等她走出房间,胡青也端着空碗走出了出来。
胡青惯来冰冰凉凉,是故只是看了赵无忧一眼,便将空碗递给了底下人,而后继续守在门外。那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让人浑身不舒服。
6国安凝眉跟着赵无忧,走出了别院才道,“这王爷府上的侍卫,真当比咱东厂的还要派头。这般姿态,哼,果然是皇亲国戚的样子。”
闻言,赵无忧含笑望着他,“6千户在东厂惯了,想来从没吃过闭门羹,如今突然尝一尝鲜,便有些耐不住了?”继而眸色微沉的回望着别院的门楣,“三日!”
“当年齐攸王殿下征战北疆,受了毒箭,至此落下病根。这毒极为诡异,无法根治无法痊愈,每次毒总会招致伤处的溃烂。这些年,宫里宫外多少大夫都给瞧过,总是不见好。”6国安娓娓道来,“没想到这一次,竟然病在了半路上。”
赵无忧轻咳两声,在车前站了一会,“这毒如此诡异,还真让人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转而回望着默不作声的温故。
温故会意的点头,倒也没有说话。
薛远见道,“既然赵大人要在此停留三日,不如下官做东,请赵大人国府一叙。这黎阳城的官员们还想给赵大人见个礼,不知赵大人意下如何?”
“既然是诸位大人的盛情邀请,本官岂有拒人千里之外的道理。”语罢,赵无忧轻咳两声,“你便妥善安排吧!本官来一趟也不容易,不知这黎阳城可有什么好地方能消遣休憩呢?”
“这东边有个月老庙,那儿香火鼎盛。来了咱这黎阳城的单身男女,难免是要去拜一拜的。”薛远见笑盈盈的开口,“若赵大人感兴趣,下官愿意作陪。”
月老庙?
赵无忧突然低笑一声,她以前可从不信这些。后来她觉得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妙不可言,果然是命里有时终须有,蓦然回才现那个人就在身边。
“赵大人意下如何?”薛远见忙问。
“那便去吧!”赵无忧想着,横竖她得引开所有人的注意,所以四下走走也是极好的。只有她走得远,走得引人注目,素兮与含音才方便行动。
眼见着赵无忧离去,胡青顿了顿,然后快转回房间,凝眉望着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齐攸王萧容,“王爷,他们走了。”
萧容睁开眼,长长吐出一口气,胸口处的伤还在隐隐作痛。
见状,胡青取出袖中的一个瓷瓶,将白色的粉末小心翼翼的撒在萧容的伤处。剧烈的疼痛让萧容的脸色更是苍白了几分,额头上亦有薄汗涔涔而下。
“王爷,这伤口复的时间越来越紧了,恐怕——”胡青顿了顿。
缓了一口气,萧容无力的靠着,“本王心中有数。”
“王爷,咱不回京城吗?”胡青凝眉。
萧容无奈的轻笑两声,“如今回去作甚?赵嵩如今位于君前,何其荣宠,本王现在回去是分宠吗?这东厂是什么势力,这赵家又是何等恩宠?”
胡青敛眸,“可终究不是办法,王爷的伤势还在恶化。”
“死不了就没事。”萧容拢了拢衣襟,疼得一张脸都泛着青白之色,“他们去哪了?”
“去了月老庙。”胡青俯。
萧容眯起微冷的眸子,“派人盯着点,赵无忧可不是普通人。赵嵩的儿子,实在是太聪明,不能让他闻出味儿来。”
“卑职明白!”胡青转身离去。
可赵无忧是这么好对付的吗?她方才刻意走得慢一些,就是想看看这齐攸王会不会喝药,事实证明他真的把药喝了。是真的有病吗?那伤口看上去不像是新鲜的,应该是陈年旧疾没错。
她听父亲说过,齐攸王这伤是年轻的时候落下的,那时候新帝刚登基,齐攸王便自请出战。后来齐攸王挨了一箭,从此以后便落下了这病根,便是皇帝也对其愧疚在心。
且这些年齐攸王孑然一身,始终未曾婚娶。外界传言,说是齐攸王因为身中剧毒,以至于无法生养,是故干脆拒绝了所有的婚事。
所以现在,皇帝对其毫无戒心。须知一个没有子嗣的亲王,一个没有女人在侧的男人,对皇家几乎没有任何威胁。
“这便是月老庙。”薛远见的一番话,将赵无忧的思绪快拉了回来。
赵无忧站在马车旁,瞧着这香火鼎盛的月老庙,看着那些来来去去的善男信女,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的心变得虔诚起来。
月老庙……
庙祝得知是贵客到访,当即笑脸相迎,领着赵无忧在这月老庙里走了一圈。还真别说,这月老庙真够大的,走上一圈也费了不少气力。
赵无忧坐在那高高的楼台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底下的焚香袅袅,那些善男信女。这世上不管是男还是女,总归是希望寻得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只可惜,若人人都能得偿所愿,便不会有这么多的遗憾。孔雀东南飞,牛郎会织女,终究无法圆满。
赵无忧想着,那她和穆百里,会有圆满的一天吗?虽然她不嫌弃他是个太监,他也愿意跨过那一道沟壑,放下东厂与赵家的成见。
可他们之间隔着的,实在是……
月老庙中焚香袅袅,赵无忧许下了平生第一个愿望:惟愿此生不相负,彼年彼岸同华。
不管他能不能听到,也不管将来会是什么模样,至少此时此刻,豆蔻年华芳心动,惟愿郎君频回顾。来日若是反目成仇也无妨,好歹现在她是真的动过情动过心。
爱情这东西说来就来,谁都拦不住。一旦说开了,就如同那泄洪渠道,奔涌不息。
鹰隼飞回,落在沈言的胳膊上。鹰隼的脚踝处绑着一个小竹筒,里头是穆百里在等的消息。沈言快呈递穆百里,“爷,是黎阳城的消息。”
穆百里正负手立于窗前,听得这消息当即拂袖。
沈言手上一空,那小竹筒早已落在了自家千岁爷的手里。
然则下一刻,穆百里的脸色瞬时黑沉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