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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逅依当然没事,提前吃了解药,队伍中也没事,因为离得远,火速收起金牌、木牌调头去帮谭昭登。
佘川页对付两人自然比刚才要吃力一点点,但谭、车二人要想占半分便宜也是难上加难。
车逅依知道那迷药虽厉害,但遇上毕天珠这样的高手可能人家用不了运气吐纳几回就没事了,他本意是要挟持住毕天珠的,之所以放弃一是因为谭昭登确已不行了,二是自己也不敢确定土牌的药性对敌方可起多大的作用,万一人家做困兽斗,说不定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再者,五行牌就算再带了一副出来,恐怕故技重使也未必好用了。唯一的法子就是他与谭昭登齐心合力在短时之内制住佘川页,但是车逅依一跟人家交上手这个想法立刻打消,没办法,相差得太悬殊了,而且对方的毒招还没施出,一旦施出他们俩连两招都接不住。
看来佘川页并不想速战速决,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是有人让他手下留情吗?但以他的身份又能给谁这种面子呢?
冷悟情用眼角扫了诸葛、乐那边一下,虽未看出和刚才有何异状,但他却感觉出了诸葛知了的痛苦,知道他等的时机若再不来恐怕就……
就在他眼神微微一错的时候,正前方的人已似慢实快地向镖队过来了。
一旁的红识早已被那种让人敬服的气质吸引到了队前,他简直不信自己的眼睛,明明看见前方的人脚步迈得不大,可眨眼间就近了好多,不由得用手中禹王横槊一攻。
本来此人根本不用动兵器就可把红识打发了,但可能是出于对后辈的提携指点,还是轻巧地拔出了背后的古长大剑。
那是一柄古时马上大将用的剑,有一巴掌宽,由尖至柄上云头五尺多长,通体纯钢铸造,柄上的剑穗是后加上去的,金丝所绞坠银球,像这么长的剑从身后拔出应该是很费劲的,但人家拔出时连软软的剑穗都不见有大的晃动,像这种样式的剑应该很扎眼才是,但无论是人家背在身后还是握在手中,都不会让人太注意,原因只有一个:剑凭人贵,人比剑尊。
剑压横槊一转,就被轻描淡写地送了回去。
“太躁。”此人开口手中不闲,挥出一剑,风姿潇洒。
红识还没稳住兵器,见一剑已至,拿身子硬生生把槊不讲招数地甩了出去。
人家剑搭槊头一圈,“太浮,你应该先退一步拿住兵器再还招。”口气如师训徒,但红识的感觉是即使眼前之人骂自己自己也不会生气,眼前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直若天神,让人由心的崇敬。
冷悟情暗挑大指,忖:罢了,常听人言丰大剑客仙风神度,今日有缘得见又何止是三生有幸。此时的他简直快忘了人家是来干什么的。
很奇怪,丰大剑客与红识说是过招,但每当禹王横槊一出,持剑者必指点他的不足,告诉他应如何去改,比红识的老师教得还要精辟得多,但说是受徒,同样也有进有退,一打一搪,虽剑下留情,但几招之后还是把持槊的红识逼退。
红识退到一边时双眉头都快打结了,也不知是在思索刚才丰大剑客指点他的话,还是为了不能尽到一名镖师的本分而愧疚。
持剑人穿过歪斜晃荡的人群走来时,趟子手们都像是不由自主地往两边让。
冷悟情的心也在打结,他也快把持不住自己了,不是因为乐言周的琵琶,而是为面前人的神采所震撼,说不定人家只要说句话,自己就会把自己所押送的东西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那海天镖局的名声马上毁于一旦,父亲所创的基业,多少人为镖局拼死积下的口碑,还有……
自古英雄惜英雄,又何况像丰大剑客这样的人物呢?
此时的冷悟情,手中由名匠“造物弄人”宫就打造的大斧已开始不稳了。
诸葛聪亦是不爽,头上的汗早就开始往下流了,但他必须强迫自己保持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一定要撑到最久。
突然,就在乐言周的琵琶曲一个高音降低音时,“六出祁山扇法”如银瓶突炸、铁骑突出般挥出划向琵琶的音弦。
他装出闲在的样子是要气乐言周,但最主要还是等待这样一个用他独特耳功找出的时机让她弹不成曲调。
果然,琵琶曲音一跳一顿,接着诸葛聪手脚兵器连环交错击出。
乐言周用手中兵器铁琵琶和他过了几招,虽然只用了不到两成功力,诸葛聪此时也更是强弩之末,但是总算让那要人命的曲子姑且停了下来。
诸葛聪但盼其他的人能抓住这短短的机会制敌,可他光顾着“听”曲了,身后的事一点没听见。
车、潭二人斗佘川页这边也是苦不堪言,人家其实就是拿他俩耍着玩,说不定什么时候腻了手底下一加劲,杀他们简直如儿戏一般。
就在谭昭登转身扭动的时候,有一个硬物硌了他一下,其实少说已经硌了他几十下了,只是琵琶曲停了他才感觉到,现在他是“有病乱投医”,一切制胜的法子能试就试,假装一招没接好,往后一个趔趄,佘川页也不用管车逅依,上步一进,谭昭登一吸气一根前面系着小铁橛子的细绳从腰带和腰之间甩出,暗器中这东西叫铁甩头。
看来多大的高人都怕大意,佘川页一个不留神着了人家的道,不过毕竟临敌经验颇丰,也只是在额角划出一道血丝来,不过这可激怒了他,蛇骨软鞭招式稍微一加紧,车、谭二人的苦头就有得吃了。
冷悟情深知今日绝无幸理,感觉到丰大剑客的存在他心跳的速度更加剧,别说人家的神采足以让他五体投地,真动起手来那更不用说什么了,刚才的剑式虽看似平淡无奇,但冷悟情是此中大行家,怎会看不出丰大剑客已超过无招而胜有招的境界,就像风一样,你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却看不见,手中虽有古长大剑,但在心中和眼中却是不存在的,自古剑法都以轻灵见长,剑越韧越灵巧越好,丰大剑客的剑却极具古风,那是古绝昔妙的极至,非高古之人又岂能身具。
冷悟情随着丰大剑客走近的足迹虚脱,好像整个人变成了一堆软泥,他快疯掉了。
就在丰大剑客离他还有几步远的时候,一个蒙面人像从地里冒出来一样出现在他们之间。
蒙面人先是一揖到地,起身后左手从腰间革囊中拽出一条长索链,手握中间看样子是兵器,但并没有一丁点攻向丰大剑客的意思。
第一招他手前的索链忽然笔直,足见内功不浅,索链头顺着他胸口到右肩头的方向指出,手后的索链软软地耷拉到地上,既像是行礼,又像一套剑法的起手式,如清风般自然;第二招手前索链垂了下来,手后索链带着铜柄笔直向左刺出,如寒风般凛冽;第三招手前的索链甩向左前方,手后的索链把铜柄也笔直地刺了过去,如暴风般突然。
最后,蒙面人收了索链,一句话没说,又是一揖到地不起身,应该是在等丰大剑客示下。
丰大剑客观罢,沉默了一会儿,“走。”仙风一动,转身而去。
佘川页“哼”了一声,一刻不留。
乐言周临走时给诸葛聪留了句话,“小伙子,好耳功,有工夫儿再来听大姨弹琵琶啊。”话落人已不见。
“四巨擘”是走了,可和甘、白二人大战的人没走,大有不劫走镖不罢休之意。
冷悟情已经从几近癫狂中恢复过来,只因为他是个镖头,他现在想过去。
蒙面人伸胳膊一拦,昂首走了过去。
冷悟情一见,忙叫回自己的人。
那二人拿着墓碑、棺材盖严阵以待,眼见蒙面人到在近前他们就要先下手为强,可人家虽掏出了索链却不进招,“哗啷哗啷”,有韵律地抖动,竟像乐器一般奏出了一段古朴的曲调,只听他高声唱道: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好一曲岳武穆的《满江红》!
蒙面人在唱罢第一句的时候,摆动着索链舞了起来,但索链弄出的曲调拍子丝毫未乱,和苍雄的舞姿、激昂的歌声配合在一起,把当年岳王爷写下这洋洋洒洒百字的意境展现得淋漓尽致。
手中的索链虽与词意无关,但气势磅礴的抖出颇有千军万马山河不改的宏念。
乐言周的“摄魂冥曲”虽没有了,但队伍中的人仍还是迷迷糊糊的,可这洪武正韵的《满江红》听罢,一股勃勃的斗志精神满盈胸怀。
皱眉的红识早已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不觉低念:“饥餐胡虏肉,还我旧河山。”
慎缜一直守在车旁,用自身的意志和那琵琶曲争斗,而此时无论心中还是脑中的闭塞全都化做虚无,简直是无比的畅快。
诸葛聪、谭昭登、车逅依在佘、周两巨擘刚走时就倒地不起了,累得恨不得睡上三天三夜,此时却只感觉是在巨大的享受中。
甘由、白萋更是脑清心平,不亦乐乎。
那严阵以待的两个人听完十分惊异,口里只冒出仨字,“伯老师。”
“还不快走。”蒙面人训斥到。
那二人连迟疑一下都没有,调头飞奔。
蒙面人也不多留,与那二人背道而驰,转眼踪迹皆无。
冷悟情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蒙面人的背影,又看了看队伍,高喊,“大家要不要歇一会儿?”
结果是异口同声地回答,“不用!”
他又看看慎缜,慎缜冲他点了点头,二人飞身上马,“走。”
就这样,以他和慎缜为首的队伍继续前行,就简直像刚才只是做了场噩梦。
但他们下面的路是不是还在噩梦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