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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钺六人这顿午饭用的极慢,众人心知肚明以各自身份来说,在哪里吃不得午饭,所以这烤羊头虽然稀缺,但是也算不得今日正菜。
听闻祁钺祁阁老提起罗悠之,邓南风第一个反应过来,在场六人,好似都与顾家,准确来说,是顾仙佛有些恩怨?
这场的组织者祁钺自不必多说,与顾淮所学学谋那是走得截然相反的两条路子,“道若不同,立成寇仇”,这二位一个为帝王谋,一个为天下谋,所以这也就注定了二人这辈子从相识到死亡都是一对敌手,而且一方自然死亡还不行,除非祁钺能把顾淮留在人世间的所有后手和影响力全部抹杀,这才算是归根结底的了结。
邓南风自己则是做左相做了十六年,这十六年里虽然他得了一个“善藏锋者”的绰号,但是在外人看来,他却是被顾相压在身下压了十六年,所以与顾家恩怨自然少不了,再者说邓新岐在顾仙佛失踪生死不明之际,毅然决然地转身投入太子行列,这种作为基本上就等于言明顾家与邓家已经是不死不休得局面了。
陈靖祁为户部侍郎,又掌控虎贲,实力不容小觑,再者说他是太子一脉忠实拥泵,与这个向来支持六皇子的顾仙佛自然尿不到一壶里去,更别说在西凉陈靖祁替天子巡狩之时,顾仙佛还给了陈靖祁一个大大的难堪——除了第一日外,这位陈大人竟然没再见到西凉王一面,也没有能出顾仙佛给他安排的客栈一步,这句话传回来以后,长安城里差点炸开锅,针对刚刚上任一两月的西凉王弹劾奏章如雪花一样飞到宫里那张龙案上去,只是这些奏章却全被陛下命令内阁封存,仅有几位重臣的奏折陛下也仅仅是批阅“知道了”三字,并无具体答复。
谢胤洲为吏部侍郎,在朝中存在感并不高,但是此人却也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在顾相权倾朝野之时,是寥寥无几敢与顾相当面顶撞的“硬脖子侍郎”。
卢东来与顾家倒是没有什么私人恩怨,甚至与顾仙佛见那一面之时还可以说是其乐融融,张无极又不惜把龙虎山半数气运赠予顾仙佛之身,这在长安城中已经不是一个秘密,按照道理来讲卢东来怎么也不会站到顾家对立面,但是很多事情都败在一个但是上,陛下一道旨意,给了卢东来一个皇子伴读的身份,便足以把前面一切条件推翻。
朱炳忠虽然对顾仙佛的纨绔作风佩服的五体投地,但是今日他却不是以朱炳忠的身份而来,而是以朱家,以朱国公的门人这个身份而来。
这六个人今日齐聚闻香下马,所图谋恐怕不会是小打小闹。
邓南风能想到这一点,其余四人肯定也都能想到,不过是有先有后罢了,直到最后一个朱炳忠都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祁钺这才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到了他们这批人的位置,有些话,是无声胜有声的。
轻轻舀了一汤匙不冷不热的羊眼放入口中,祁钺这才慢吞吞说道:“今日叫各位来,所为什么,想必各位是都知道了,有些话,老夫就不说了,但是有些话,即使难听,老夫还是要先说明白。”
放下手里海碗,祁钺拿出手边一方手帕仔细擦了擦嘴角,整个人的气势又提上三分,扫视着周围缓慢说道:“老夫知道,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哪怕你们都坐在一个院子里,但是却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老夫也不指望你们能拧成一股绳,这个心愿太渺茫了一些,但是对于我们即将要商量的事情,老夫得告诉你们,这颗大树光倒下不成,还得连根都掘断,把树干劈柴烧成灰烬,才能真真正正让我们在座地所有人放心,要不然也不过是饮鸩止渴而已,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一时心软,打蛇不成反被蛇咬的例子太多了,老夫不希望在座列位再犯这么愚蠢的错误,但是老夫也不是霸道不讲理之人,不想参与此事的,现在便离去,老夫今日就当你没有来过,日后肯定也不会再给你小鞋穿,但是留下的,别的事情不提,在这件事上,咱可得把事儿办得明明白白的,谁若是三心二意,老夫定不答应!”
说完这番话,祁钺顿了顿,扫视四周等待片刻,确定所有人无有要离去之意之时,祁钺气势这才缓了缓,端起桌案上的清茗润了润嗓子,缓缓说道:“既然各位都有心共谋大事,那老夫就开诚布公了,顾淮死了,但是顾家还没倒,朝中不知有多少后生,表面上骂西凉王骂的欢快,但是心里还是把自己当顾淮门生自居的,西凉,是顾淮留给顾仙佛的最后退路,也是最坚实的退路,若想图谋西凉,不容易,很不容易,但是若是让顾仙佛真真正正在西凉站稳脚跟,他想图谋我们,却是很容易,所以,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顾仙佛的西凉王这顶帽子得戴着,但是不能让他戴安稳了。”
哪个角度,这四个字祁钺咬得极重,邓南风原本心中还有些许不解,但是看到祁钺身上这件朱红补服这才反应过来。
祁钺之所以穿这件高调的独一无二补服出来,并非是来不及换衣服,也不是想向在场诸人耀武扬威,只是在传达一种信息罢了。
祁钺的意思,便是宫里的意思。
只是这句话影响力太大,就算是隐晦地提起后果也实在是太不可估量,所以祁钺只能以这种若隐若现地姿态来表达出来。
邓南风轻轻咳嗽两声,微微颔首开口说道:“既然祁阁老开诚布公了,那邓某也就直言了,祁阁老所言句句属实,字字在理,但是虽然所言明了,但是若真做起来,恐怕难如登天啊,打蛇不成反被蛇咬的例子,邓某见过很多,而且若是这蛇毒性太强,那恐怕不等你打蛇,就是你稍微惊吓他一次,他都能立即狠狠反咬你一口,这一口下来,恐怕扑蛇者也受不住啊。”
祁钺微微一笑,“打蛇嘛,自然要打七寸,有的蛇,自己都不知道七寸在哪儿,但是扑蛇者,却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