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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预料”,于是情况倒显得顺畅起来,几乎在对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候,姜维就已经接近了双方的结合部,做出了要突破的模样。
“哈哈……只要过了这里,他们就追不上我了。”眼见突围的成功在望,姜维也不禁松却一口气来。他瞅了瞅对面的骑兵所在,见他们终于是会意过了,一窝蜂的往自己这边冲来,却是想要追上自己,“哪有这么简单的?你们终究是忙了一步啊。”姜维不屑的瞥了瞥嘴。
然而变故总是在自己得意忘形的时候出现,或许这也就算得上是乐极生悲了吧:只见原本是一片坦途的地面猛地绷起了几十道绳索,结结实实的拦在姜维等人的前进道路上。一时间凄惨的哀嚎声却是再起,也不知有多少骑兵因为收不自己身下坐骑的脚步而直接撞上了这些该死的绳索。他们奔得极快,却是摔得极重,有头破血流者,也有筋断骨碎之徒。一场下来,因为绳索而摔伤的有近百人,而因为自相践踏而遭受损失的则数倍于这个数量,让原本还算整齐的队列霎时间又变得混乱起来。
“混账……难道连这里都有敌人存在吗?”突然而惊起的变故让姜维的脸极度铁青扭曲起来,接连不断的变故让他的信心遭遇了极大的打击,令他总是不由自主的将眼前的事情看的严重无比——虽然前面的存在于眼下来看只是区区数根绳索而已,但他却直觉的认为对面肯定还有敌方的大军存在。
“要知道……他们可有二十万大军呢!即使是处处布防也是能够在任意一个方位对我们形成兵力上的优势。这真是蚂蚁对大象,基本没得打了。”姜维略有些泄气起来。这也难怪,毕竟至少在眼下这个时候,他并没有看到自己能够取胜的机会。
“还要试试别的方向吗?”姜维扪心叩问自己,却是很迅速的摇了摇头:“对面的敌人是一个高手啊。他既然在一个方向堵住了我的人马,那就说明他已经想到了我会突围的事情。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又怎么会只守着一个方面而忽略其他呢?要知道,他并不存在什么兵力不足的问题啊。”
“怎么办呢?”姜维对此有些踌躇。到了此时他手下带出来的五千骑兵,已经损失过半,只剩下区区的两千余骑。这样的数量的兵力,放在其他地方或许还算是一个力量,但放在此处和对方早已是提起了精神的十万精锐相比,这样的兵力却完全算不上什么。至于那些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的步兵,姜维对他们却是早已不报什么希望了。此刻他犹豫:却是想投降又很有些不甘愿,而就此死战又唯恐白白的送死——这白白送死之于他是很有些无所谓的,但对于自己的这些手下他却是不愿意了。他是将自己手下的这些人这些兵视为自己的兄弟,只怕除了某些狼心狗肺的家伙以外是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的兄弟送死吧。
就此迟疑间,唐军的大队人马围了上来。说实在,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快,但彼此只见阵列的整齐和密致,却偏生让姜维找不到任何可乘之机。到了如今,姜维却是有些庆幸自己的刚刚所做的那个不再强行突破敌方绊马索的判断来。因为他已经看到那些该死的家伙就在自己所朝的方向上直接站立了起来,抖抖身上的泥土却也是做出了一副阵列攻击的模样。原来,他们都是埋伏在平地之下的。
事情到此,已是无可挽回了。在这么一通天罗地网的覆盖之下,姜维显然是逃无可逃。当然,如果他肯直接进行冲阵,并用自己手下士兵们鲜血来为自己换一条生路的话,那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他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做的。所以,一切皆休。
团团将他包围住的唐军,在离他大约二十丈的地方停下来。他们没有说话,俱是屏息而立,枪前挺,箭上弦,刀剑俱出鞘,却是明晃晃的将渐渐升起的朝阳之光通过刀剑锋刃的反射直接射到人的眼内,端的是在一时间照花了一片人。这样的光芒无疑是耀眼的,但这样的气势却是森然的,让人总有些不寒而栗。
“他们究竟想做什么?”既然逃脱不得了,姜维的心反而平稳了下来,他巴望着四周的情形,琢磨这对方战又不战,退又不退的架势,心中多少对此有些了然:“他们莫不是想招降我?”这样的想法一经生出,姜维便确定其中至少有八分可能,并在片刻之后将这样的可能提高到了九分——因为他看到了从对方的阵营中悄然步出的一位文人。
“这就是对方的说客了?”姜维抬眼看着对方那神情淡然,长髯飘飘,一副隐者高士的模样不仅如此认为。这也是一个很普通的认知,毕竟在他所知道的说客之中,文人总是占了其中至少九成的比例。简单的说,只有文人和某些有头脑的武将才有成为说客的本钱,至于其他人,却是根本玩不转这样的事情。
“阁下是……?”看着对方走到自己的面前,姜维对他飘飘的一抱拳拱手,客气的问道。
“在下马谡,马幼常。”那人回手,却是没有输了丝毫的礼数。
“马谡,以前刘皇叔的军师?”姜维的一听却是此人,脸上的神色却多少有些不屑了,他不是不知道马谡此人确实存在几分水平,但他却看不起马谡。因为刘备的失败,所以他把马谡视为一个失败者。在他想来,刘备之所以能从拥有四郡之地水平上溃败,这马谡却是要负至少七成的责任。谁让他是刘备的军师呢,而且还是一个不和自家主君同生共死的军师。思及于此,他脸色微微的一变,话语也比刚才要冷上几分:“阁下来此何干?不会是要说降于我吧。我姜维虽然不才,但对忠义还是清楚的,阁下就不必多说了。咱们两边分属敌我,只需排开架势来打就可以,其他的我并不愿意知道。”
“真的不愿意知道?”马谡奇怪的看着姜维,生动的表情直接说明了他此刻对于这件事情的惊诧:“阁下是一个明白人,一辈子都生活在明白当中,难道在这种将要死去的时候,就愿意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吗?而且还是作为一个完全无足轻重的弃子死掉。”
“弃子?你说的是我吗?哈哈,这怎么可能呢?我并不是一个傻子,可不会为你这区区的言语给轻易的打动啊。”姜维放声大笑起来,言语之间却是坚定的很,根本就没有一丝动摇。
“是吗?那么我想问一问阁下,你知道在整个关中战局上,你们的都督曹真是怎么布置的吗?”对这姜维那坚定的眼神,马谡却是淡淡的笑了。他已经完全看穿了姜维那坚定之下的虚弱。
“怎么布置?”在马谡的注视下,姜维的眼睛不经意的有些些许闪烁,也不知是本能,还是有意的回问了这么一句。
“魏军在关中可以调动超过十五万的正规部队和超过四十万的民军,这个数字我想你们应该不会否认。”马谡笑得更加高深莫测了,他在姜维轻轻的点头确认了之后,却是用更加缓和沉稳的话语声说了下去:“曹真拥有这么多的兵力,你道他是怎么布置的?恩,具体的情况你或许不太清楚。但这么一句话西轻东重,我想你应该有听说过吧。在整个兵力分布上,曹真在扶风郡以西布置了三万的正规军和十万的屯田兵,而更多人马则被布置在了扶风郡和京兆郡这两个敌方。阁下是知兵之人,应该晓得这样的布置配合上曹真广驻坞堡的行为会有怎样的后果。他们可是要将这个陇西作为一个纵深来使用,用少量的部队配合上众多的坞堡据点,一点一点的来消耗我们的兵力。无论你们这些人取胜也好,失败也罢,只要你们和我们打,你们的行为就是他们所希望的。陇西的三万正规军、十万屯田兵、以及在此数量之上的私兵、世家都是直接被曹真作为弃子的存在。你们是不能撤的,如果你们撤了,那么你们就违反了守土之责,你们即使能突围成功,也是死路一条。至于战,你们以为以你们的实力,这么一点一点的几千一万人马就可以挡得住我们的进攻吗?在我们完全没有犯错误的情况下?”
“哎……”姜维叹息着不再言语了。作为马遵的亲信,他或许对于魏军在战场的整个布置不甚了了,但对于整个天水郡的布置还是清楚的。在他将马谡所言语的情况和自己所知道的有关天水郡的重重布置进行了对比之后,他明白马谡所说的情况是真实的。至少在这个天水郡上马遵所进行的布置就是按照这个来的:天水郡其他敌方的守军被大大的削弱了,而郡治本身所在的冀县则被大大的增强。这本身就是一个强干弱枝的行为,而且在这样的行为之上,马遵给各县的县令下达的命令却是:“……务要死守城池,以待后援,不得以任意的理由撤离城池,违令者斩。”
这对于眼下的情况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合情理的冷酷命令。因为它完全阻止了县城的守军主将逃跑的可能性:抵抗是死,逃跑也是死,那么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抵抗而不会选择逃跑的。要知道大魏的官僚机构和大唐是完全不一样的。在对待手下人的家属上,他们用的是层层“保押”的制度:朝廷主官的家属自然是和他们一样住在京城,而外放官员的家属却是有所不同了,州牧、刺史一级官员的家属是在京城,郡太守一级官员的家属则是在州的郡治,而县令一级官员的家属则被安放在县治。虽然马遵所发布的命令并没有说要牵扯到那些逃跑官员的家属,但姜维却凭着马遵亲信的身份隐约知道这么一个事实,在某些官员投降或是逃跑之后,他们在冀县的家属不但一律断了生计,而且每天都受到一些不三不四之人的骚扰,其待遇较之最初,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的。
“……你是一个弃子……”马谡并没有说话,但他的这个声音却始终围绕在姜维的耳边。姜维整个人越加萎顿下去了,他沉默的站在一盘不断的询问自己:“真的是这样的吗?真的是这样的吗?”尽管没有任何人告诉他,“真的就是这样!”,但他还是暗暗的确认了一点:“真的就是这样。”
“真的就是这样,那又如何呢?”姜维的气势更加低沉了:“我没有妻子,父亲也早亡!但我的母亲却还在冀县,只要有她在那儿,我又如何能投降。”眼见那些投降官员的家属都过得如此凄惨,姜维认为自己更不应该投降。他还是有亲人存在的,即使不为自己考虑,也应该为自己的亲人考虑啊。想到这里,姜维抬起头来正待拒绝马谡,却诧异的发现马谡仿佛早已想到了什么似的,轻轻的挥了挥手让自己暂时不要说话:“不要这么快下决定嘛。你看看那是谁?”马谡故作神秘的指了指对面的方向。却见唐军的阵列就此再一次的分开,一名巍巍老太,在几名身着白衣的年轻人搀扶下走到了阵前。“儿啊……”那是她的亲唤。一时间,姜维的眼睛湿润了,却是一把跪在了马谡的身前:“马谡大人,姜维愿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