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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今天长沙城怎么这么热闹阿?”李晟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开口问道。其实早有长沙城的衙役在这儿等候李晟等人的到来了。
“那是长沙的百姓知道大人您来了,特意出城来迎接大人您呢!”负责接待的衙役大体都是口齿伶俐之辈,对李晟的问话倒是十分迅速的就给出了一个答案。
“迎接我?”李晟并没有笑起来,额头反倒是更加紧皱了:“我又不是名人有什么好迎接的?”微微的抿抿嘴,他的眼中已经有些许了然。
“这个嘛……太守真是谦虚啊,您的勇名可是威扬四海呢。就连江东那边也知道,荆州有您这么一个少年英杰呢。……”衙役稍稍的愣了一下,却是飞快地反映过来,天花乱坠的吹捧开了。他很能说,两片嘴巴就像是蝴蝶震动的翅膀一样不停的动着,一串又一串的话吐出,令李晟渐渐的起了厌烦之心。大约没有一个人喜欢自己身边跟着这么一个苍蝇。
“现在长沙城究竟是由谁负责?”冷不丁防的李晟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是长史柯大人。”衙役恭敬的回答道。
“这一切也都是他安排的?”李晟皱着眉头又问了一句,对于这样盛大的“欢迎”他并不喜欢,他知道自己并没有达到那样高的民心。百姓是不可能为了他的到来,而自发的来欢迎他。“这一切都是有人在后面推动的。”很有自知之明的他,迅速的想到了这一点。
“这……柯大人对大人可是景仰的很,自然是大力宣传大人的仁德了。”衙役看到了李晟的皱眉,自然不敢直接回答李晟的话,而是说起了另外一点。
“这样吗?”李晟不置可否的继续向前走去。
几近城门,李晟便感受到了这场面的宏大。只见:城头上旌旗高扬,城门口人头涌动,无数的人聚集在那里,黑压压的似乎只留下一条通向城中的大道。路旁,早有香案摆起,几个似乎老得都快走不动的老者抱着好像是用来装酒的罐子瑟瑟索索地站着。在他们的身边,立着另一群衣衫光鲜红光满面的人——李晟估计那柯平就是这其中的一员。
一下船李晟便乘上了马。虽然长沙城里码头很近只有大约一里的路,但作为太守的他是不可能用脚来走完这一里的。这关系到颜面问题,就算李晟自己愿意也不行。因此,他是缓缓地乘着骏马而来,也是在这马上看到这一切的。
当下,他做了一个很出人意料的动作:他就在城门口上翻身落马,直挺挺的朝那些出来欢迎自己的人跪下了。
“啊?……他……他这是怎么回事?”所有的众人,包括那些心怀不满的百姓,心中打着小算盘的柯平一党,乃至李晟自己的手下,都对李晟眼前的行为吃惊不已。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因为太过吃惊,他们反而不晓的自己眼下究竟该说些什么了。
他们静下来,这边李晟却开始说话,他的话语是缓慢而沉稳的:“晟乃一无名小卒,本无懿德,得以被任命为太守自以为战战兢兢,自以为能力不足。如何有感有劳各位乡亲父老前来相迎呢!这真是晟的罪过啊。对于各位的厚爱,晟只有先跪谢了。”李晟说到后头依稀有些动情,他哽咽的落下泪来,将整个场上的气氛为止一变。
“啊……居然为了这个跪下?这个太守……是个好人呢。看他这样子,和传闻中似乎有很大不同,也许他爱财是真的,但同样也会为我们办事吧?”看到李晟如此的作为,一种新的印象在百姓们的心底传播着。他们小声地议论着这件事情,对李晟的讨厌一下子淡却了许多。本来嘛,他们也只是听到了传闻,才对李晟有所厌恶的。但是百闻不如一见,他们当然更相信自己眼前所见的一切了。
如此一举竟大大的缓解了百姓们心里的厌恶。看见这一切的发生,策划这个局的柯兴心中别提有多别扭了。他没有想过李晟会这么做,向百姓下跪啊,似乎从古至今也没有这么一件事情嘛。如此出人意料的举动,能产生如此震撼的效果,柯兴相信这一切都在李晟那个人的脑海中计划好了,他似乎早就能算到这一切的因果。
“真是一个令人琢磨不透的人哪!竟向贱民下跪!厉害啊!”柯兴的眼里闪着惊异的光芒,心中不由得将李晟更看高了几许,对李晟的戒备和厌恶也更深了。在他看来,李晟绝对是一个比他更会做作的人。对于这些,他自认自己是无法做到的。“失算了一步。”柯兴暗自叹息的检讨着自己。
接下来的一切都按照柯兴的安排顺利进行着,只是没有了麻烦。虽然柯兴原本是有打算,在这城里再给李晟闹出些麻烦,但在认为李晟比自己还要厉害之后,他便下令将这些小把戏收起来了。他觉得在彻底探查出李晟的水平到底有多少之前,最好不要用一些并不致命的办法去对付他,万一让他查到自己这边的事情可就麻烦了。在现在,他还没有做好最后的准备,下定最后的决心,没有完成背叛刘表的计划的时候,他并不想和李晟闹得太僵。在他看来,一切也就这样将就着过去了。
*****
对于城门口香案旁发生的事情,酒楼上的青少幼三者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以他们那都还算是不错的脑袋,却是从外面传来的零碎议论和描述中,了解了事情的大概。他们作为年纪不大者,自然对这样的事情很感兴趣,当下便讨论起来。而最先开口的却是,三人中年纪最小的刘敏:“老哥,你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李晟大人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不是一个坏人啊。”公琰那白皙的脸上浮起崇敬的神色来。他十分钦佩李晟能向百姓下跪的勇气,他认为这样的人无论他自身的能力有多少,只要他能一直保持着这样对百姓的心态,那么他终究有办法在这乱世里站稳脚跟的。毕竟,存了这样的心思的人是很容易招人喜欢的,这样的人很容易受到众人的追捧,而拥有众多的辅佐者——仁义是这个天下至武帝以来一直讲求的,虽然这个天下的众人并没有太多人在实际中全然的贯彻这一点。
“那么他是一个好人吗?”公琰的师兄抓住了自己师弟说出的“错口”迅速的追问道。
“应该算吧!只要李晟大人能一直贯彻他承诺下来的的爱民、仁德,那他就是一个好人了。”公琰想也不想的回答道。
“你认为他能做到吗?我听说李晟大人在西阳做的那一套实质上就是把西阳那边所有的土地、人口、钱财都变为他自己的。传闻说他爱财,其实也没有错。”师兄对李晟依旧怀疑的紧。他研究过李晟施政种种,得出的结论却是惊人的:“李晟在敛财!”
公琰默然了。师兄知道的事情,他也知道。虽然他也明白李晟那样做,作为一个乱世君主而言并没有错,但他的行为就“理”而言确实是违反了所谓的“仁德”。“这样也能被称为好人吗?”他听出了师兄话底的意思。
看到表兄的默然,心中却已被李晟的举动感到佩服的小刘敏自然不愿意让自己这边的“理”被压服下去。于是,他开口问道:“未知那江夏四县的百姓此刻的生活是较原来高了还是低了?”
“那应该是高了吧。……毕竟,他们原来是一无所有。”对于这一明白的事实,公琰的师兄并不能否认。
“是高了就可以。那些大叔、大婶们可不会管大人们做什么事情,收到多少好处。对于他们来说,关键能在这世道里活下去,有一口饭吃。”小刘敏在两位兄长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十分难得的说出了这么一通严肃的话来。这,也是一个无可否认的事实。
“这倒也是。”已经见多了这乱世之景的公琰轻轻的点了点,他明白自己的小表弟说的十分正确:“……事实上,不仅仅是乱世里的百姓只谋求一口饭吃,即使是天下太平了,百姓们所想的也不还是那一年下来的温饱么。”对于因为得不到温饱而发生的惨剧,公琰不仅从以前的老人那儿听说过,而且也在近一两年的游历里见了不少。每一次见到,他都觉得的自己的心好痛,自己是如此的无能。
“可是,他却利用了那样的手段……”师兄似乎还想再争辩些什么。
“那也是可以理解的。”这次是公琰开了口:“西阳是李晟大人一手发展起来的,他不太可能将自己的心血白白浪费给别人吧。你说他自私也好,为了顾及百姓也罢,总而言之,在当时的情况下,他想保住自己的成果,让西阳的‘新政’继续下去,也只有将西阳所有的东西变为自己的私产。要知道,这荆州还不是李晟大人自己的啊。”公琰十分理解李晟的作为。在仔仔细细的想过了李晟的种种行为之后,他自认李晟至今所作的一切都是他当时那种情况下最好的决定。
“……”沉默,师兄无语,他似乎想不到什么别的理由来证明自己的话。终于,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心中已将原来的立场放下。他笑着问公琰:“怎么样,能陪我一起去吗?”
“去哪里?”公琰有些错愕。
“去李子旭大人那儿。”师兄微笑的说道:“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可是被你们说服了。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急需我谋得一份职业。本来我是打算到刘表大人那边碰碰运气的,但既然你说了这新任的太守是这样的利害,那我便想先到他那边去看看,有没有入幕的机会。不过你也清楚我这个人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总是那样手足无措,所以我想让你明天陪我一起去壮壮胆。不知,公琰师弟能不能帮我这个忙呢?”
“你想到李晟大人帐下?”公琰有些吃惊的看着自己的师兄。
“是啊。我母亲已经重病了,家里有没多少钱财,如果能到李晟大人那里谋取一份职位的话,那我想应该有钱来治疗母亲的疾症吧。”师兄淡淡的说着,话语中略略的含着些苦涩。
“你为什么不早说呢?那样我也好帮你一把啊。”公琰有些怪罪的看着自己的师兄。
“算了吧。”师兄轻轻的摇了摇头:“你家也不是非常富裕的。而且,你还不知道我的脾气吗?”
“唉……”公琰长叹一声,终究答应了下来:“既然师兄如此的坚决,那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公琰不敢再说要帮助他的话,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师兄是怎样的“好强”:他是宁可自己吞下所有的苦果也不愿意让别人帮忙的。对于他来说,前来拜托自己陪他一起去李晟那儿“考核”,已是他拉下的最大面子了。这也是自己与他的关系非同一般才会如此,若是一般的朋友只怕他连自己家里的情况也不会说出。
“这才是我的好师弟嘛!”师兄笑着,轻轻地拍了拍公琰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