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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东升,崆峒山曲径上,赵八郎与白大郎携手并肩同行,二人一瘦一胖,俱身穿补丁的粗布麻衣,皆脚穿藤条履,一望即知乃贫寒人士。既是穷苦人,免不了被权贵者所藐视,这不,二人身后奔来三骑,一马当先的彪形大汉身穿凌罗衣裳,横冲直撞,浑不把挡道的路人当成活物。慌得瘦如柴火棍的赵八郎紧紧贴住路边的崖壁,大气不敢出。惊得胖如水缸的白大郎滚下斜坡,直抱坡下大树喊救命。
三骑绝尘而去,徒留尘埃漫天舞。赵八郎下了斜坡,拉白大郎上坡后,心有余悸道:“乖乖哩,还好俺肚皮不如白大郎的大,否则便被马蹄踢破哩!”
白大郎拍了拍身上的泥草,忿忿不平地说道:“杀千刀的裘不威,不过是一条看门狗,却恁的嚣张狂妄!”
赵八郎且搀扶着白大郎继续赶路,且说道:“俺只是百窑屯的一介村夫,不识得这号人物哩。不知这裘不威替哪个大官看家护院,得以如此仗势欺人,莫不是县令家的?”
白大郎哼道:“县令算个屁呀,杀千刀的裘不威乃平凉县皇甫员外的护院首领。这个皇甫员外可不得了,有亲戚在朝中当大官,水涨船高之下,得以在平凉县一手遮天!”
赵八郎干笑道:“俺看白大郎不似个穷苦人哩,你看你,又白又胖不说,还见识不浅。依俺看,白大郎定是个有钱财之主,穿成这般,是想冒充穷苦人去贤虚观求药哩!”
白大郎怫然不悦道:“赵八郎你怎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谁规定穷苦人就得像你一样又黑又瘦。再说只有穷人冒充富人,何曾有富人冒充穷人之理。我若是有钱有势的主,何须以足代马,傻傻的与你同行,一路闻你身上那股窑洞土味……”
话犹未了,赵八郎指着前方山顶有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巍巍山峰,高兴地说道:“前方莫不就是天阶山!”
白大郎挥了下拳头,兴高采烈道:“是极,是极!正如民间传言,一步登天之山有仙履,万丈飞瀑之下有神殿,神乎其神的贤虚观便在此处矣!恶疾缠身百医愁,而今即将得仙治,不枉你我千里迢迢行一程!”
二人当下加快步伐,不过半盏茶便行至贤虚观大门前,丝毫不敢生出嘲笑贤虚观破旧不堪之意,遂入观门。或许是时辰尚早之故,二人没看到贤虚观内有香客,观内的院子中央,刻有一个大‘道’字的地面上,有一尊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檀木灵猿像,呈打坐修炼的姿势。好奇之下,赵八郎伸手欲摸猿像的大好头颅,岂料灵猿倏然睁开眼睛,唬得赵八郎一屁股跌坐地上,惹得白大郎取笑道:“没见过世面的土窑子,活该一辈子住破窑洞,没听说过贤虚观的护院是一只仙猿吗你?”
赵八郎赶紧站起来,对着仙猿憨笑又哈腰,拍拍屁股上的灰尘之余,便与白大郎走去太上老君殿。至正殿,二人上了香火后,对着太上老君尊像屈膝跪在蒲团上,嘴中念念有词。忽闻坐在尊像旁边的太师椅上的胖道士开口道:“二位施主,太上老君一把年纪了,耳朵有点背,二位不妨将求仙之言说大声一点,好教太上老君得知!”
白大郎抢先说道:“太上老君法力高,功得无量寿,求你赐我金丹与妙药,医我肾虚病,延我白家之香火!香火兴,百事成,来年发迹为你尊容贴满金!”
赵八郎接话说道:“太上老君大慈悲,求你治好俺肾虚,好教俺娘子变成大肚婆,从此添得一娃把地锄。俺是苦命人,没有五斗米来供奉你,只得每日念你一声好!”
胖道士又开口道:“客堂有位老道士和小道士会揣摩之术,可揣度太上老君的心思,二位施主若得到他二人的点化,必然得偿所愿!”
赵八郎与白大郎赶紧跑去客堂,看见客堂左边有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手执拂尘席地而坐,竹席边上有一张八仙桌,桌旁有位头戴包巾的俊道士坐在一把沉香椅上。此外,客堂右边尚有三人,赫然是裘不威诸人。但见裘不威怒脸向俊道士,恨声说道:“道长不妨再掂量掂量,若惹恼了皇甫员外,教你贤虚观从此断香火!”
俊道士冷笑道:“莫说天下道观处于天仙羽翼之下,便说贤虚观内的众道士,哪一个不是身怀独挡千军万马的法力,若你三人打着仗势索药的算盘而来,却是走错了地方!”
裘不威怒道:“但你贤虚观欺人太甚,他人求药治病不收分文,却收皇甫员外五万贯一颗金丹,分明是看人起价!甚么集得大善修成大果皆是一派胡言,借机勒索钱财才是真面目!”
老道士嘻皮笑脸道:“你这俗人,太上老君又没叫你来,是你心甘情愿来求药,但你又不依太上老君的心意,教我去哪里帮你拿他的金丹。莫要再耽误本道长行医救世人,再过个把时辰,来求医的人能排到大门外,咱贤虚观不缺你家主人的供奉。”言尽,老道士对着站立在门口的赵八郎与白大郎招手道:“胖子跟瘦子,过来,过来!”
白大郎见状,抢先冲到竹席上跪拜,额蹙心痛道:“道长啊,小的家中贫如洗,住在荒坡的破窑洞,吃了上顿没下顿,门前槐树被我啃尽皮,茅坑边上杂草被我吃完根。屋漏偏遭连夜雨,身有百病来纠缠,只喝井水愣长膘,长成五大三粗惹人笑,不说这个富贵病,且说三尺男儿讳莫如深之疾病,那就是得了肾虚病。肾虚病,要人命,娘子从此想野汉,白家香火断在我手里,已在太上老君面前许了愿,还望道长给我指个点!”
老道士点了点头,指了指俊道士,白大郎会意,满脸堆笑地走到俊道士跟前。俊道士拿起八仙桌上如头颅般大的水晶,示意白大郎按手在其上。白大郎的肥手方触及水晶,俊道士便在灌输了元气的水晶上看到一幕幕不堪入目的梦境,有白大郎夜嫖百妓之梦,有白大郎左拥嫦娥右拥王母还吃喝着四大美女递到嘴边的葡萄与美酒之梦!
俊道士倒吸一口凉气之余,掐指一算,对白大郎说道:“施主,适才贫道揣摩了太上老君的心思,其意不外乎劝人积德行善方能得偿所愿,所不同的是太上老君依各人能力而劝之,譬如施主你,太上老君劝你捐六百两银子的香火钱!另外,贫道奉劝施主,太上老君无所不知,千万莫要在他的尊像面前装穷,正所谓神像面前无假相。”
白大郎惊呼道:“不是三百两么,怎的翻了一番,道长你这是坐地起价!”
俊和尚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上次派奴仆来求药,被太上老君识破,今日你又冒充穷苦人来求药,可见心不诚,犯下了欺仙之罪,但太上老君不追究你,只让你破财消罪,还可让你如愿以偿,对此,施主应当感到庆幸才是,而不是抱怨。”
六百两银子对于白大郎的身家而言,不算多也不算少,但白大郎是个爱财如命的主,每次去青楼纵欲都要与姑娘砍价,更别说要他花六百两银子来治病。可这病是肾虚,能让白大郎迈向阉人之列的疾病!白大郎再三权衡,决计明日备好银子重来求药。
打定注意之余,白大郎便走至正在交头接耳的裘不威诸人身旁,且看看赵八郎如何求药。赵八郎也是一到竹席便跪拜老道士,皱眉苦脸道:“俺的病也是肾虚,导致到了而立之年还不得一子。问郎中病因,郎中告诉俺: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俺问郎中何意,郎中他说此乃病因,无药可治。听说到贤虚观求仙能如愿,俺便来了!”
老道士从袖里取出一张道符递给赵八郎,说道:“拿此符去给胖道士,便能治愈肾虚!”
赵八郎接过道符后,喜得磕头如鸡啄食,九个响头过后方离开客堂,白大郎也跟随着他来到了正殿,正殿的胖道士接过赵八郎手中的道符后,走去库堂又返回,身后多了一个手执桃木剑的凶道士。凶道士在太上老君尊像面前挥舞着刺穿了道符的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金丹妙药速速来显灵,附在神仙符上治百病,扬我道家千秋万载名。”
词尽于此,凶道士所执的桃木剑上的道符蓦然自焚,瞬间化为灰烬。凶道士将符灰浸入带来的白瓷公道杯后,公道杯便从神台上缓缓升至太上老君尊像的手上,而后凶道士对着赵八郎大喝道:“我代老君问施主,世间多有短命鬼,能否献出九年寿,以此换得神符水,倘有善心许下愿,老君便能如你愿!”
赵八郎毫不迟疑跪倒太上老君尊像下,许愿道:“赵八郎我心甘情愿献出九年寿,用以转赠给短命人。”
话音刚落,太上老君尊像手上的功道杯便缓缓降落赵八郎手中,赵八郎大喜之下,一口将符水喝尽。胖道士扔给他一袋粟米,板着脸说道:“此米唤作损命米,米袋里有七七四十九升米,吃尽一升减寿一月,家人同吃没事儿,若你不肯吃,莫怪太上老君休你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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