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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之后。
那阔大如同没有边际的铸剑厅里,铸剑的炉火早已熄灭,唯余下一段传奇悄然流传。
而某一个小镇之中,则平静一如往昔。
这一日已是深秋时节,天气有些阴沉,漫天白云仿佛摊开的棉絮,中间偶尔扯破了些,露出一丝湛蓝如洗的天空。
狭小的街巷蜿蜒曲折,两侧参差错落着低矮的黑瓦房舍,平日行人不多,一派淳朴安详。
这个偏僻的小镇中多有以锻冶为业的匠人聚居,沿街看去,不少房舍附设有锻冶所用的风箱,烟囱。更有些颇具规模的锻坊,临街而立,招徕着更不同寻常的顾客——当地工匠尤其善铸兵器,因此不时有些身手不凡,行踪不定的江湖中人来此,寻件趁手之物防身。白日里临街的窗扇支起,那些兵器铺便露出柜上一排泛着金属光泽的新铸兵刃来,等待风尘仆仆的过客挑选。
日已偏西,沿街的诸多锻坊纷纷收工打烊,然而铸冶生出的余热尚未消散,行于散落着煤黑的街上仍时觉热风扑面,尚偶有丁丁的打铁声,不时入耳。
众多铁匠得了空闲,便如往常一般聚在街头一家露天小酒铺中喝酒谈天。帆布棚下粗大的桌椅间,十来个壮硕汉子或坐或站,敞襟短褂旁的紫黑色裸膀尚淌着汗水,有的端了大碗的酒水,有的偏头咬着旱烟杆子,高声谈笑。
然而在酒铺深处的角落里,却有四个衣着周整,气质不凡的年轻男子,与周遭气氛毫不相融地静静围坐在最不当眼处的一张桌前,桌上空空,却是并未点酒菜。虽然隐在阴影之中看不清形容,酒铺中的旁人却不难发觉几人并不眼熟,似非当地人。
尤其让他们看起来与众不同的,便是几人身前都横放了一把以布帛重重包裹的长剑。
然而众工匠谈笑得尽兴,谁也没去在乎此处这仅有的四个陌生人。
一个中年铁匠忽然大声道“我那儿子阿壮,前些时候被‘对月坊’收做学徒啦!来来来,大家尽管喝酒,今天我请客!”
众人轰然叫好,有人在他肩上重重击了一掌,笑道:“了不起!你生得个好儿子!”
那“对月坊”之名源自“架上吴钩空对月”一句,虽只是间规模并不甚大的铁匠铺,其中所铸的剑却在江湖中有些声名。剑乃百兵之首,素有“君子之器”之称,颇得江湖人士青睐,且铸造时对技艺的要求极严,因此凡是懂得铸剑的匠人多受人敬慕。因此被对月坊收做学徒,乃极受人歆羡之事。
那个话头一被提起,几个年长些的铁匠便你一句我一句地谈起自己儿子来,几人直说得纷纷不休。
只有一个五十来岁,须发稀疏花白的老铁匠,一言不发地佝偻着矮胖的身子,坐在一旁叭嗒叭嗒地抽着旱烟。
忽有人过来在他肩上一拍:“喂,老王,你儿子小风,近来如何?听说那孩子过去生了重病,有几年时间一直卧病在床,这些年倒稍稍好些了。”
王铁匠微微怔了一下,偏头吐了烟杆,叹了口气:“那孩子,唉……还是老样子,之前一场大病留下病根,身子一直未能好全。但他性子倔得很,偏偏喜欢学人铸剑,竟然还立志要当个厉害铸剑师!这些年身子稍好些,就三天两头往对月坊跑,有时甚至一呆几天,我怎么劝,也劝不住啊......我那徒弟杜霄,还常帮他找借口隐瞒,唉,可怎么是好......”
众人闻言,心中都不禁生出几分同情,纷纷出言宽慰。然而王铁匠却只是叹气不语。众人不忍见他难过,便将话头岔了开去。
这时,忽然听见蹄声得得,一个身形剽悍的汉子乘着一匹红鬃高头大马,向着露天酒馆中的众人踱来。
那汉子抹额束发,目光炯炯,模样凶悍,腰间悬着长剑,按辔的手筋脉虬结,精实有力,腕上戴了饰以铜钉的护腕,一望便知是个纵横江湖的豪客。
原本在喧哗谈笑的众工匠立时收敛了声息,一齐抬起黝黑的面庞有些怯生生地望着来人。这些工匠虽偶然会与来打造兵器的江湖中人打交道,但对他们毕竟颇为惧怕,向来是敬而远之。
我来找一个人。”那江湖客揽着缰绳纵马小步踱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
众铁匠面面相觑,良久,才有一个胆大些的问道:“请问这位......侠士,要找的是什么人那?”
“我找你们这里,最厉害的铸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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