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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而栗的憎恶,凭他的狡诈,他知道一旦得到这个女人,也就是他的死期,真娘每日在毡房里钻压医术,据说,是研究施毒术,能在不知不觉间将人毒死。
当然这是真娘让小惠散步的谣言,目的是对移地键产生威慑。
然而,移地键似乎对真娘格外有耐心,每天都会抽空去真娘的毡房去探望她,
虽然没有得到过真娘的一个好脸,移地键还派画师给真娘画像,将真娘的画像
挂在自己的大殿里,没事儿就淫笑着咂摸真娘的芳容。
移地键的可敦,大小仆固氏,怕夜长梦多,担心移地键会纳真娘为妃,从而令她们姊妹失去移地键的宠爱,就找宁国公主商议,让真娘回国。宁国公主空帐孤灯,早已厌倦了寡居的生活,也有归唐之意,遂向肃宗李亨修书一封,请求大唐派人接回自己和真娘回长安定居,然而,信使去了一个多月,却没有回音。真娘和宁国公主都很担忧,不知大唐局势怎么样了。
一个月高风黑的夜晚,一个身材魁梧的蒙面人趁着夜幕来到真娘的毡房。
真娘和小惠吓得心惊肉跳,真娘正要挥剑抵抗,见那蒙面人拉下脸罩,却是吉辍,阿鹰和傲奴也随即跟进来,带上房门。真娘见是叶护的部下,惊喜地问:“是你们,叶护怎么样了?”吉辍见到真娘,一脸愧疚地说:“叶护太子在去长安的路上被人劫走了,至今没有音信,在下担心姑娘的安危,才来探视。”
真娘震住了,她以为叶护早就到了东宫或者敦煌王府,以皇家太医院的医疗水平,叶护应该康复了。
真娘像被雷击一般,失魂落魄,喃喃地说:“我情急中给他服用诈死散,却疏忽了一个禁忌,叶护头部伤势严重,可能伤及大脑,又没有及时救治,想到这诈死散有可能产生毒副作用,叶护再也不会醒来,我就不寒而栗。”
小惠道:“小姐,当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叶护太子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傲奴生气地道:“叶护太子不会死,在去长安的路上,吉辍用水壶给他喂水,他还喝了不少水呢。”阿鹰也肯定地说:“叶护太子肯定被那群和尚带走了。”
真娘一头雾水,不解地问:“你们去东宫求助李豫太子了吗?”
吉辍惆怅地叹口气道:“当前大唐政局不稳,史思明又反叛了,已在范阳称帝,皇上和太上皇都在病中,鱼朝恩和李辅国几个宦官把持朝政,郭子仪因为在邺郡战败被鱼朝恩弹劾回家养老,连太子李豫都谨小慎微。太子派几十个侍卫秘密寻找了一段时间,无果,也渐渐放弃了。”
真娘闻言大惊失色,眼看大唐将步入正轨,却又跌落到万劫不复的深渊,若大唐再度陷入战乱,叶护的处境将更加凶险,母亲一个人在长安也不知怎么样了,自己此生恐怕难以再和他们相逢,想着,不觉心口剧痛,潸然泪下。阿鹰见真娘伤心落泪,安慰道:“太子李豫倒是个重情义的人,顶着压力多方打探叶护太子的下落,现在敦煌王和王妃,寿安公主和苏发驸马,都在帮忙寻找叶护太子。”吉辍点点头,憨厚地说:“我们前来探望胡姑娘,是因为叶护太子心里最念念不忘的就是胡姑娘,若胡姑娘出现闪失,吉辍怎么有颜面再见叶护太子。”
真娘道:“将军费心了,此地不宜久留,若被移地键的人发现,将军就有危险了,你们还是连夜离开回纥,去寻找叶护太子吧。”
吉辍如释重负地道:“我已联络了叶护太子的旧部,让他们暗地里保护你的安全,同时我也见了顿莫贺达干宰相,请求他促成小姐和宁国公主一起回国。”
真娘惊奇地看着吉辍,多年来一直认为吉辍脑子里总比别人少两根筋,只能做一介武夫,想不到现在的吉辍,历练得如此有才干。真娘猜测吉辍的所作所为肯定是李豫太子的指点,也不说破,连忙跪地而谢,吉辍说着“不敢当”,赶忙扶起真娘。
送走吉辍,真娘忧心如焚,担心、思念叶护,也担心在长安寡居的母亲。正如真娘所料,吉辍的这次回国,的确是大唐太子李豫安排的。
宁国公主的信颇费周折,最终还是到了肃宗的手上,肃宗想到女儿的不幸,老泪纵横,心疼地说:“朕的小女儿为了大唐社稷,远嫁回纥,如今默延辍去世也满一年了,朕多给牟羽可汗两万匹绢丝、多运些茶叶,提高马价,太子安排公主回国的事宜吧。”
李豫仁孝地道:“儿臣遵命,父皇,妹妹委实可怜,儿臣会尽快处置这个事情,如今忠义王下落不明,他的未婚妻真娘依然滞留回纥汗庭,长安有寡母日夜期盼,眼睛都哭瞎了,儿臣与忠义王乃金兰之交,恳请父皇答应将那真娘一并接回长安。”
肃宗点点头,嘱咐道:“牟羽可汗登基以来,对大唐很是傲慢,回纥和大唐的关系已不似以前融洽,太子要谨慎些。”
李豫颔首,郑重地说:“父皇放心,儿臣会稳妥办好此事。”
肃宗有气无力地说:“你退下吧。”李豫跪拜肃宗,悄然退下。
李光弼到达河阳,和驻扎在洛阳的史思明叛军隔着黄河对峙,洛阳昔日的繁华已荡然无存,破败不堪,连老百姓都跑光了。
史思明深思:“擒贼先擒王、攻城先攻心。洛阳离河阳如此之近,仅一河之隔,连对方的马啸都能听得清晰,何不展示下自己的精锐战马吓唬下唐军,若唐军再像邺郡之役一样不战而逃,就太过瘾了。”遂吩咐史朝义和李龟仁每天将一千多匹骏马拉到黄河岸边放牧。
李光弼看到史思明的战马,感叹道:“史思明的家底还是很雄厚,若唐军也有这些战马,又怎么不能攻克洛阳呢?”
部将孙曦瞧着李光弼的脸庞,见李光弼眼睛里闪烁着艳羡的光芒。
忽然想到小时候和真娘在一起的一件趣事。
一次老员外要出门乘马车去拜访朋友,为确保老员外的安全,仆人们牵出一匹温顺的母马来拉车,母马却原地四蹄刨地,不肯向前挪动一步,而且仰天嘶叫,
真娘忽闪了两下水灵灵的眼睛,机灵地跑向马棚,发觉拴在柱子上的小马也躁动不安,就心生怜悯,解下缰绳,牵着小马去找母马,母马听到小马的声音,嘶叫的更欢,两匹公马听叫母马的叫声,以为是爱情信号,拼命奋蹄嘶叫,有一匹公马还挣脱缰绳,跑向马车,在母马脖子上嗅来嗅去。马夫怎么拉公马,公马就是不走,在母马身上蹭来蹭去。母马见小马来了,温顺了许多,就抬起马蹄,想要主人发号拉车,最后,车夫干脆将那匹公马也套上绳套,一起拉车,笑说:“员外,公马和母马一起拉车,应是最安全的。”老员外微笑点头,真娘和孙曦开心地争相上车,仆人们将两个孩子抱上马车,车夫轻轻地扬鞭,母马和公马并驾齐驱,拉着马车“嗒嗒嗒”地奔跑起来,小马在一旁跟着飞奔。真娘道:“这三匹马是一家,小马的娘、小马的爹、小马儿”。
孙曦争辩说:“这匹公马不是小马的亲爹,小马出生后,爷爷才从十里铺村买的。”
真娘天真地问:“既然不是小马的亲爹,公马为何要挣脱缰绳找母马呀?”
孙曦道:“喜欢呗”。
真娘拉着孙曦的手咯咯笑个不停,两个懵懵懂懂的小孩儿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想起真娘,孙曦脸上顿时漾起温暖的笑容。
李光弼问:“孙曦,你在笑什么?”
孙曦收敛笑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豁然开朗地说:“大人,你若能给我二百匹母马,再给我二百匹小马,我有办法让对岸史思明的骏马乖乖地来入赘。”
李光弼闻言哈哈大笑,竖着大拇指道:“妙计,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呀,
事成之后,本帅记你一等功。”
孙曦带着几十个士兵去河阳城内外搜寻母马和小马,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从城中和附近的村子找到五百匹母马和二百多匹小马。
李光弼命士兵们将所有的马崽拴在城门内的木桩上,将五百匹母马死拉硬拽到黄河北岸。然后,城中的士兵扬起鞭子抽打小马,离开母亲的小马们厉声嘶鸣,听见孩子们的呼救声,母马们开始嘶叫起来,鸣声震天。
黄河对岸的公马们看到一群群美丽的雌马朝它们嘶鸣,兴奋起来,本能地回应着嘶叫起来,声音洪亮而热烈。不知哪个多情的骏马王子带头,忽然,史思明的骏马纷纷渡过黄河跑向北岸的母马,骏马们嘶鸣着奔向母马群,各自寻找自己钟情的姑娘,亲昵地嗅着母马们,讨好地表示自己的爱慕和温存。
看着精彩奇异的一幕幕,孙曦捧腹大笑,笑出了眼泪,待公马们跑来个差不多了,让士兵数了数,多了一千多匹公马。孙曦汇报给李光弼,李光弼欣喜若狂,当即下令让将士们将这些母马连同史思明的一千匹骏马一起赶回河阳城。
真娘望眼欲穿,终于盼来了大唐的使者。一个朔风呼啸,风沙茫茫的上午,以驸马苏发为首的使节团终于到达回纥汗庭。
敦煌王李承寀献上了肃宗送给移地键登基为回纥大汗的贺表和礼物,绢三千匹、茶叶一千担,金银珠宝六箱,美酒一百坛。同时承认移地键的可汗之位,
册封移地键为英义建功.毗伽可汗,移地键虽然看起来很傲慢,但对大唐丰厚的礼品和册封很是满意。
李承寀交接完贺礼,代表大唐皇上提出请求:“请大汗准许宁国公主和胡姑娘回长安”。移地键白了眼李承寀道:“驸马,宁国公主可以回去,胡姑娘就不必了。”李承寀恳切地道:“叶护已获罪死,胡姑娘在回纥也没有寄托,胡姑娘母亲病重,思女心切,每日啼哭,眼睛都瞎了,可怜天下父母心,牟羽可汗仁慈宽厚,念大唐和回纥的世代交情,请可汗网开一面,小王回长安也好复命。”
移地键还想刁难,宰相顿莫贺达干进言道:“大汗,胡瑞贞乃投奔叶护而来,叶护已获罪而死,此女留在回纥牙帐无益,不若卖驸马个人情,放她回去。”
移地键见宰相也发话了,不好再坚持,冷笑道:“敦煌王,本汗可是看在阿格苏公主的面子,才送胡瑞贞回长安,只是别忘了,你可是回纥的驸马,本汗若有朝一日再带着骑兵精锐到长安去,记得好好款待本汗和将士们。”
殿下的文武大臣哈哈大笑,李承寀分明感到移地键的轻蔑和挑衅,但想到如今大唐国力衰弱,今非昔比。而且此次出使回纥的主要任务是接回宁国公主和真娘,就故作糊涂,隐忍下来,跪拜谢恩。
真娘和小惠得知就要回国的消息,喜极而泣。二人来到乌键山下墨玉的墓地,最后一次祭拜,想到墨玉对自己的悉心守护,对叶护的忠心耿耿,不禁落泪。她了解墨玉,懂得墨玉,她是一个感恩、重情的女孩,墨玉心中一直爱着叶护,尽管不可能得到,爱得丝毫不比自己少,她为叶护而生,也为叶护而死,她短暂的一生都为自己爱的人而战,也许这样的墨玉心中是甜蜜的、快乐的。
第二天一早,真娘和宁国公主蹬上大唐使者的马车,穿过乌德键山谷,碾过沙漠,绕过戈壁绿洲,沿着漫长的“参天可汗道”,终于过了回纥边境,踏上了大唐的领土,真娘和宁国公主掀开车帘,观望着大唐的一草一木,激动地哭泣起来。
几天后,真娘和宁国公主终于到达了长安,太子李豫亲自出城迎接,
宁国公主抱住兄长恸哭不止,真娘也不停地拭泪。
李豫安抚过宁国公主,又安慰真娘道:“真娘,你不要太难过,我已经派人多方打探,虽然目前还没有叶护的下落,但我能感觉到,叶护贤弟离我们不远,他一定被好心人救了。”
李豫邀请真娘一起进宫,东宫已经备好酒菜,为公主和真娘接风洗尘,真娘思母心切,但想到在回纥一年来,多亏宁国公主的照料,才得以保全性命,李豫又是叶护的结拜兄长,太子妃沈珍珠是自己的患难之交,正要和他们商议如何继续寻找叶护,盛情难却,就随李豫一起进了东宫。
寿安公主、太子妃早已在东宫大门外等候,见到真娘和宁国公主,自是
伤心落泪,悉心安慰,牵着她们的手进府叙旧。
李豫刚坐定,内侍来报:“新朔方节度使李光弼求见”。
原来,李光弼在河阳大战中取得大捷,肃宗召回,加封太尉和中书令,李光弼随行的几个年轻将士也各有封赏。李光弼因公要在长安逗留几日,就前来拜望太子。
李光弼见过太子、太子妃、寿安公主、宁国公主。
见宁国公主身旁有一位倾国倾城的美貌女子,只觉眼熟,也不好过问,点头致意。
李豫道:“这位是忠义王的未婚妻,胡姑娘,李大人不必客气,都是自己人,
请上坐。”
话音刚落,孙曦走进来躬身道:“小将孙曦叩见太子殿下”。
李豫道:“快快请起。”
真娘见孙曦铁甲雄风,气宇轩昂,已经成长为一名将军,想不到二人竟然在东宫相遇,又惊又喜。
孙曦站起来,走到真娘面前,含泪道:“真娘”。
真娘握住孙曦的手,泪盈盈地说:“表弟,你瘦了,也长高了,常年征战沙场,不知吃了多少苦。”
孙曦道:“我这次跟随李大人来长安,一是来探望姑母,再就是探望归隐的郭子仪大人,没有郭大人和李大人的栽培,我孙曦不会有今天的军功。”
真娘愕然道:“天下还没平定,朝廷正需用人,郭子仪怎么归隐了?”
李豫神色慌乱,尴尬地道:“这个,这个。”
李光弼微笑道:“臣这次来长安,就是恳请皇上重新起用郭子仪,郭子仪武功
厥伟,资兼文武,运筹帷幄,忠智俱备,屡次在战场立下大功。不能让这样的军事帅才闲散在家,况且,只有和郭子仪配合,我才能有把握重新收复洛阳。”
李豫道:“如此甚好,本王也有此意。”真娘崇敬地看着李光弼,大将军胸怀果然光明磊落,宽广无私,可天下总有鱼朝恩这般嫉贤妒能,搬弄是非的小人,让忠臣屡遭陷害,英雄落泪。
李光弼忧虑地道:“殿下,如今皇上病重,守在龙榻前的就张皇后、李辅国、鱼朝恩这几个人,外臣很难晋见,太子殿下可要多多留心,顾及个人安全,早做打算。”
李豫神色凝重地道:“现在我见父皇一面也很困难,每次见父皇,竟然要得到鱼朝恩、李辅国这些宦官的应允,父皇这一病,性情改变了不少,变得更加多疑,
对我这个太子心存芥蒂,我已好几天没给父皇请安了。”
李光弼道:“鱼朝恩好妒忌,皇上亲近谁,他就会心存怨恨,设法陷害,
太子殿下不得不防”。
李豫感激地道:“多谢李大人提醒。”
喝了一杯茶,李光弼和孙曦告辞,孙曦临走告诉真娘,晚上会去府上探望姑母,让她早些回府。
太子妃、宁国公主、寿安公主、真娘一起用餐后,又叙了会话儿。
真娘告辞,太子妃沈珍珠派人护送真娘回忠义王王府,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