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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业是在回酒店的路上被迷晕的,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被人绑着,眼睛也被黑布蒙住了。但是这个‘绑匪’显然很有人情味,将他放在一张柔软的床上,他侧过头,还能闻到真丝枕套上的清香。
就在季业惴惴不安的猜测哪里的绑匪这么闲,绑他一个刚回来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一穷二白的人干什么的时候,突然他听见门外一声低沉的嗓音传来,他整个人都僵住了,那是大哥?
季铭走到房门外,压低了问一边的手下,“人没事儿吧?”
“长官放心,小少爷没事,咱们去的是最精英的队员,用的□□迷晕了带回来的。”司机小刘算是为数不多季铭的心腹,对于季铭有多在意这个小少爷是清楚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长官不直接和少爷相认,而是拐了个弯子将人带了回来。但是长官做事一向有理由,不需要他们这些手下去猜测。小刘躬身退下。整个小洋楼只剩下季业和季铭‘兄弟’俩。
季铭知道自己这样做也许有些多此一举,毕竟真正的高层对他的来历身份都了如指掌,就是南京城的这些个大报社怕是也知道不少原先东北季家的名头。但是他还是下意识想将阿业藏起来,如果可以,想以爱人的身份爱他,而不是只是个哥哥。
季铭犹豫了一下,放在门把上的手终于还是按了下去。
季业整个人绷直了身子,他的眼前的黑布被人温柔的揭开,那冰凉的指尖在耳边游离,来人凑得狠近,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那温热的鼻息打在他的面庞上,吓得他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那双冰凉的大手慢慢将他手上的丝巾系的结打开,接着坐在床边,不发一言。
一瞬间整个房间都沉默下来,季业的右眼皮重重跳了两下,刚刚准备眯着眼看一下,就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阿业,不记得我了吗?”季铭双手交叉坐在床边,床头的白色柜几上还有一盏暖橘色的小灯,灯光洒在一边素胚的青花瓷里的几只月季花上,点缀着沉寂的气氛。
季业的睫毛颤了颤,终于慢悠悠的睁开了眼,周围并不多亮,整个屋子暗沉沉的一片,只有微弱的灯光在床头点着,他的嗓子长时间没有喝水,有些沙哑,轻轻的唤了声,“哥。”
季铭的十指紧握,心里酸甜苦辣都有,想好的万般解释竟然都被这一句哥堵住了,他能怎么说呢?你从小喊道大的哥哥因为喜欢你,所以一知道我们不是亲生兄弟,就改了姓,恨不得跟整个季家撇清关系好能和你告白?季铭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了口唾沫,展开眉眼,硬邦邦的说了句:“回来就好。”
他没有去问季业为什么走,也没有问他这一年在外头过的怎么样,好像只要回来就好了,那些无法入眠的深夜辗转反侧的问题也不必那么计较了。只要他人在自己身边,还有什么可以奢求呢?
只是季铭不去问季业这一年的际遇,不代表季业不问,他的心里装了无数的问题,第一个脱口而出的问题就把季铭问住了,“哥,母亲还好吗?她的病怎么样了?”
季铭皱了皱眉,他的傻弟弟还不知道母亲已经去了,早在他负气跑出去的那个雪夜。
季铭张了张了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的手就被季业一把抓住了。离开的时候还是个少年,再见时眉眼间多了几分沉稳,就连那双手也变得细长宽大了不少,温热的掌心覆盖在季铭的手背上。
季业的话就像是连珠炮弹一刻不停的问道,“父亲呢?祖母还好吗?家里到底怎么样了?他们现在住在哪里?我什么时候可以见见他们,还有二姐,她受委屈了吗?大哥你怎么改姓了,害得我差点不认出来。”季业的心里有无数的问题,这时候终于看见大哥,心里一着急就全部问了出来。
季铭却沉默了,这些问题,他一个也答不上来,一个也不想答。季业的问题就像一把索命的刀悬在他的头顶,透亮的刀光中可以清楚的照见他这一年多来的无能的种种。
世人只看见他风光无限的升迁,斩杀四方的独断,却不知道,他自始至终都没能守护住任何想保护的人。
“阿业,你听我说。”季铭反手握住季业的手,他的目光对上季业澄澈的眼睛,那瞳孔里的紧张担忧让他心里渐渐生出一股无力感。他不由自主的用力的握紧了季业的手,只是他现在唯一能握住的东西了。
那冰凉的手心冻得季业一个激灵,他的心灵隐隐有不好的猜测,心跳声好像在耳边被一点一点的放大。
“母亲去世了。”季铭的声音在寂静黑夜里的好像被一瞬间放大,“就在那个冬夜里,手术没能救回来。”
季业的眼前有些昏眩,而季铭的重磅炸弹并没有就此结束,紧接着季铭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就像是一把刀把季业的皮肉给剥下来,这是最残忍的凌迟!
“祖母执意不肯撤退,老宅一把大火烧了,是她老人家亲自动的手。”季铭想起那个倔脾气的老太太,现在还记得她拄着拐杖的怒骂,老太太一直是慈爱的笑着,除了父亲打骂了阿业,否则轻易不会发脾气。她是那种旧社会里名门里走出来的大家闺秀,一辈子不曾发过那么大的脾气,那一次却是偏执的一把火烧了老宅。
季铭闭了闭眼睛,他的手握紧了季业的手,好像想从季业的身上汲取些许的力量。而他的话并没有停,他怕自己一旦停下来,就不敢揭开那层血淋淋的伤疤了,那些暗夜里只敢独自舔舐的伤口好不容易恢复的结了疤,如今却要细细的揭开。疼倒是次要,心里的羞惭和对自己无能的怨恨快要把他杀死了。他甚至不敢睁眼看季业的表情。
“父亲跟着我撤退到南京,不到半年,郁郁而终。”季铭搜肠刮肚,只说了四个字来终结这个曾经在东北叱咤风云的男人的一生。他没办法告诉阿业,父亲走之前还在喊你的名字,他这一生唯一剩下的挂念,唯一放心不下的儿子。
季业感觉自己的眼前的黑雾一层一层的侵袭而来,天旋地转的感觉一波一波像是在沙滩上玩耍的人突然被一个海浪打翻在地,接着一波一波的海浪打来,他甚至没有力气能再站起来,好像就要溺死在这无尽的深海中了。
“至于我为什么改了姓?”季铭睁开眼,一把搂住有些昏厥的季业,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我不是季家的儿子啊,所以我不是你的哥哥,以后也别喊我哥了。”
季业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掐着脖子,所有的呼吸都被攫住,那些沉重的话就像是锤子重重的击打在他的心脏上,而他像是已经濒死的病人,躺在病床上即使被人用电击也毫无反应。他怀抱着无数的期许漂洋过海回来,而等待他的是一个又一个噩耗,现在他眼前最后一丝光芒也消失了。
季业刚刚适应了亮光的眼睛突然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因此错过了,那最后一句温情脉脉的告白。
“我不想再当你的哥了,我想做你的爱人。”季铭搂着季业,他一股脑将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倒了出来,好像是因为这么长的时间里整个世界和自己背道而驰,他的世界一片漆黑,所以一旦出现些许的光明,就像飞蛾扑火一般奋不顾身的想要抓住那点光,即使代价是烧死自己也没关系。
季业执意搬出了小洋楼,住进了第三军区医院的办公楼。
季铭预料到自己的坦白之后,季业会憎恶他,责怪他,更怕他像现在一样选择漠视,逃避。只是哪怕重来一回,这些话都必须由他来说,他不敢想象如果阿业是从别人的嘴里知道这些消息,他会不会当场崩溃大哭。
也许,他还是太小瞧了阿业了,季铭想。
季业业醒过来之后的神情很平静,甚至有点解冻之前的冰河般的可怖,谁也不知道那冰层破碎之下藏着什么。但是季业没有大声的质问,没有怒气冲冲的责骂,甚至没有掉过一滴泪,他平静的让人有些害怕。
他把自己全幅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去,每天工作十四个小时以上,连轴转的做了四五个手术,不吃不喝。而且的他的手术效率很高,很快就从副手升任了主刀医师,在军医院也算是混出了名头。
季铭选择不去打扰,只是每天看着手下传回来的消息,心里越发的揪疼。季业这是在惩罚自己,惩罚他的任性而错过的和家人最后的时刻,惩罚自己,也是在变相的惩罚他。
季铭只能一边装作不干涉,一边尽量让季业的日子过得舒服一点。比如明目张胆的以公谋私表示看好,然后季业就理所当然的成了南京军区另一个升迁极其快的青年才俊!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季业明里暗里换了三次办公室,升了三次官儿。
如今的季业,神经外科的主任,已经是穿上白大褂也能在军区医院横着走的人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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