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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着周遭的狼藉,身子被制,无法动弹,也瞧不见她的面容,却心又有莫名不甘,我便垂着头吵闹地说着我自己都不知有没有道理的胡话,只想听听这样一个奇异的女子会有怎样的声音。
老翁的声音很沉,却又很温和。
一词一字都似是山寺薄雾清晨的敲钟声。
清晰却又朦胧,低沉却不震耳。
我一双眼睛呆呆的望着不断变换的地面,嘴不断翕张。
“诶,这位姐姐,你是我们族中的人吗?”
“我啊,生下来就只见过一个族人,还是一个老头子,那老头子讲的故事一直都很无趣。”
“姐姐你是我见过的人里边儿最好看的,虽说我只见过那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子,但我觉着,我们族中的人都回来了,我见着了,也是觉着你最好看。”
“你为何不说话?老头子说不说话的人,叫做什么···叫做···”
“啊,对,叫做哑巴。”
“姐姐你是哑巴吗?”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你救了我,我长大了报答你啊。”
“······”
我一路都在胡乱的同她说着话,她却一直都闭口不言。
我本就被那可怖的战场吓得没了思绪,不论怎么装模作样的胡言乱语,不过都是想要挥去脑中的那愈渐凄凉的画面,心下只记得老头子说人类把哭泣唤作软弱。
软弱就是无力。
我不愿自己还未见着爹娘便被说作软弱,便不论觉着老头子的笑话多么无趣的时候,不论觉着那林子外头的喊杀声多么清晰骇人的时候,不论觉着老头子睡着后那地方无声无息到死寂的时候,都从未想过要哭泣。
睁开眼时的哭泣,被我看做初次也是终了。
然而现下,我感受着那女子揽着我的身子的手臂上传来的温软,听着耳边她轻柔的气息,竟是一边胡言乱语着,眼眶一边越来越热。
我一路强忍着鼻间的酸意,任她提着我回到了我一直呆着的那个小木屋。树林将这个地方围得死死地,那一方战场血淋淋的喊杀声总是被树林削弱,传到我耳中的只有微弱的丝毫。
她将我放下,我终是能仰头再次望向她的面容,她却毫无留意的转身便要离开。我登时觉着有些失落和害怕,我急忙仰头咬住了她的衣炔,她脚步一顿,缓慢的偏过了头,望着我,黝黑的双眸中没有疑惑也没有恼意,只有淡漠。
我瞧着她这副模样,竟有些怕,我松了嘴,声音有些怯懦地说道:“姐姐你,要回去那个地方吗?”
那个,残忍而血淋淋的地方。
她当是觉察出了我言语中的颤抖,本是冰凉的面容,我瞧着,竟觉着是忽的软了那么一分,她身子转过来,同我相视,随后竟是抬手轻柔的拍了拍我的头,我眯了眯眼,银色的世界中跑进了那一抹白。
我愣愣的看着她,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她仍是不语,收回手后便又转身打算离去,我心下当时便知晓我是拦不住她的了,便也竟是没有任何动作的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她白色的身影极速的甩出一片单薄而美丽的残影,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那便是我第一次见着夜。
那时,我不过一岁,用人类的年龄计算的话也不过是五岁余的年纪,心智言语都保有,却只接触过老头子一人。
所以我瞧着夜才会那般的觉着奇妙,觉着新鲜,觉着难以割舍。
但她却似一个哑巴,一言不发。
最后给我留下的只有那满林的残影和腰间残余的几丝暖意。
在那个战火烧遍了整座山林的时候,她是我出生以来,遇见的最奇异却温暖的人。
虽然她那双眼太过幽寂和可怖,但我总觉着,这个女子,身体里边儿总是有着温暖而善良的。
若非如此,我当是不能活到现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