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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在教场的营帐中,不敢动弹,那李将军在士兵的簇拥下掀帘而入。
绕着我足足转了三圈,上下打量道,“□□哈赤要我安置的女人……”
看他先前与□□哈赤你来我往的态度,证明二人并非仇敌。他欣然答应下来安置我,看来是跟□□哈赤早有了沟通。
我清了清嗓子,用标准的汉话问道:“敢问……李将军名讳?”
“哟呵,真是有意思,”那李将军驻足,笑了一下,先问我道:“你的口音不是辽东人,从哪里学得的女真话?”
“当然是在赫图阿拉学的……”
“你家乡在哪?”他继续追问。
“……南京。”我答。
“从南京来得辽东?怎么来的?”
“……流放。”
这些问题,我无从作答,也不敢跟眼前这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说半句真话。
他不置可否,又打量了我一阵,才终于决定回答我的问题。
“我是抚顺千户所游击——李永芳。”
李永芳?龚先生口中那个曾经公然向建州示好的李永芳?
那还是我住在沈阳的青乌药铺时发生的事情。大概是万历四十一年,初灭乌拉部后,□□哈赤第一次以藏匿布占泰为由讨伐叶赫。那一年,叶赫本是囊中取物,□□哈赤却在收编了几个边城村寨之后退兵了。那是我第一次听说李永芳这个名字。□□哈赤从叶赫退兵时,途经抚顺,明游击李永芳来迎。
后来很多人猜测,□□哈赤之所以不一举拿下叶赫,也是为了讨好明朝。而至于这位前去迎军的游击李永芳,众人说法不一。有人认为他是在想建州示威施压,想说叶赫如今有明朝庇护,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也有人如龚先生一般认为,这个李永芳,分明就是在给自己留后路,同建州示好。一时间争议不断。
就我今日所见看来,倒真像是被龚先生言中了。
“抚顺城中,有千户人家,其中亦不乏有胡人,你想我如何安置你?”
李永芳摘下头盔,□□哈赤此时已经出了教场,便放松了戒备,“不过你一介女流,又能干什么呢?”
“将军若能为我找到一处有床榻,屋能避雨之处,就行了……”
“呵,你身无分文,靠什么吃饭?”
“温饱问题,将军会帮我解决的,不是吗?”
我目光锐利地看着李永芳,“抚顺与建州,不过数十里,剑拔弩张,是迟早的事情……若有一日,真的打起仗来……李将军是聪明人,深知在这辽东,得罪谁都不要得罪那建州卫的舒勒贝勒。我是他亲自所托,想必李将军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真是有意思,有意思……哈哈……”
李永芳大笑了两声,“既然会女真话,又这么能说会道,就不要浪费了。即日你就跟我去府上,教我两个儿子也学学女真话吧!”
****
我在抚顺城的将军府住下。可笑的是,这个将军府不是别处,而正是当年□□哈赤为虏的地方,也就是当日李成梁坐镇抚顺为总兵是所住的府邸,褚英……也曾在这里当过质子。后来,也是在这里,六夫人放走了他们。
我不禁开始感叹命运的安排,兜兜转转,我竟然是回到了,这整个故事开始的地方。
将军府上住着李永芳的家眷,李夫人和两个儿子。
李永芳的长子名叫李延庚,次子叫做李延龄,皆是原配夫人所出。这李延庚和李延龄二兄弟,一个十四岁,一个只有八岁,但性格却大相径庭。
这个李延庚是个熟识汉学,对大明的未来深信不疑的公子哥,不仅脾气倔直,更是不屑于学半点女真话。若非是李永芳强压着他,他恐怕压根连待见都不会待见我。相比之下,李延龄倒是温顺许多,也可能因为他年龄尚幼,还不懂这什么所谓的国家大义,民族存亡。
满人坐了三百年江山,汉人就屈辱怨恨了三百年,这反清复明的口号就一直没断过。如今身处明朝地界,抚顺重镇,才真真感受到了民族情结的深厚。
初到将军府,生活起居没有在赫图阿拉那般优厚,只这充满了明代建筑气息的府苑分得一出小屋住下。隔壁就是书苑,我除了帮着李夫人做些杂务外,就是逢一三五在书苑给李延庚和李延龄二人上一个时辰的课,教几句基础的女真话。
李延庚一直是抱着汉书,独自个儿在窗边看着,也不听我讲,我知道他是挨不过李永芳才硬着头皮来的,对女真话没有半分兴趣,甚至可以说是忿恨在心。我就专心教着李延龄,他和豪格年纪差不多,梳个小高冠,胖嘟嘟的,连汉话都有些说不太清楚,却专注地跟着我牙牙学语,我教会他的第一个词,是阿玛。
李永芳平日大多数时间会跟着部下外出吃酒,有时练兵,有时巡城,总之极少在府上。李夫人是个典型的贤妻良母,操持着整个将军府的大小家务,虽然将军府上也有不少下人,但事无巨细,她都争着亲力亲为。不过对古代的女人来说,除了这些事情,她们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做,不过是个闲散人也。
而我呢?我的生活,除了想念,还是想念。
只有这份想念,能支撑着我活着。
于是,我开始在专注地收集着辽东的大小事情,每一天,都满心欢喜地能等来建州的消息。无论是走街串巷里听来的也好,还是在将军府上得到的消息也好。我不能这样漫无目的地空虚度日,我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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