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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阿史那伊顺、杨善经、安咄汗震惊不已,难以置信。中土果然布局良久,不击则已,一击致命,竟以势如破竹、摧枯拉朽之势,一鼓而下,根本不给大漠做出反应的时间。
如今奈何?站在寒风呼啸的原野上,阿史那伊顺、杨善经、安咄汗神情沉重,一言不发,而阿史那咄捺、阿史那扎兰等人亦是面色晦暗,颓丧不已。
一行人匆匆赶至牙旗,走进温暖的穹庐,稍做休息。
三位巡查特使恢复了点体力,整理了一下糟糕透顶的心情,然后立即召见叱吉设阿史那咄尔,询问中土军队从出塞到攻占安州、再到击退碛东南突厥大军的详细经过。
巡察使有始毕可汗和牙帐的授权,阿史那伊顺又是牙帐德高望重的元老级)臣,高居牙帐中枢核心的大逻便一职,权势倾天,所以叱吉设阿史那咄捺即便是启民可汗的嫡子,始毕可汗的亲弟弟,也依旧不敢有丝毫怠慢,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和盘托出,唯一隐瞒的就是自己的隐秘“心思”。
任何一个对策、决定和命令都有利弊得失,实施过程中都会产生不可预料的偏差,其所导致的结果可能与预期相差十万八千里,尤其在战场上,战局瞬息万变,这一刻这个对策是正确的,但下一刻可能就是错误的,因此单纯从事实陈述来说,即便有了严重后果,一般也会找到各种客观和主观原因推托责任,除非他自己承认,否则肯定没有证据证明他别有居心或图谋不轨。
阿史那伊顺、杨善经、安咄汗从阿史那咄捺的陈述中,敏锐察觉到一些关键之处。
中土第一皇统继承人齐王北上巡边,至今未归,始终陈兵怀荒边镇,虎视眈眈地盯着闪电河,有力牵制了碛东南牙旗,给了安州以有效策应。
白发贼就是中土赫赫有名的秘兵刀,此人不但没死,反而奇迹般地复出了,而他的背后就是裴世矩,据此推测,随着秘兵刀的复出,中土高层之间的矛盾有所缓和,合作大于对抗,而原因肯定就是南北战争的需要。至于李子雄,那是个在政治上已远离中土中枢的“过气”人物,即便复出亦不会委以重任,更不会承担如此重任,所以在牙帐高层眼里,李子雄不足为虑,真正需要关注的是秘兵刀,是裴世矩。
鬼方一战,阿史那咄捺的推测应该是正确的,那就是个陷阱,中土军队为了打东北,首先就要避免腹背受敌之危,于是想方设法诱使碛东南牙旗出兵反击,而叱吉设阿史那咄捺为了给东北设立一道屏障,必须出兵,结果就掉进陷阱。好在阿史那咄捺谨慎,临危不乱,虽有损失,但没有伤筋动骨,基本保留了碛东南牙旗的实力,给接下来解决安州和东北危机留下了足够的腾挪余地。如果惨败而回,面对今日危局,大漠有心无力,一筹莫展,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听完阿史那咄捺“天衣无缝”的陈述,阿史那伊顺暗自叹息。
安州和东北失陷,阿史那咄捺罪无可恕,不论他的理由多么充足,都要受到惩罚付出代价,然而,让人憋屈郁愤的是,正因为安州和东北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失陷了,大漠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接下来即便拿出对策,但因为实施需要时间,也就错失了最佳反击机会。两害相权取其轻,既然不能用最小代价逆转危局,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为了避免过早引爆南北战争,牙帐只能忍气吞声,以妥协来换取宝贵时间。
妥协就是谈判,就是讨价还价,就是保守主和派的任务,需要他们利用自己与中土的良好关系,竭尽所能为大漠争取最多利益,而这种事激进主战派就算忍气吞声去干了,也不会有好结果,反而会被中土人精心算计,会让事情走向反面,与初衷背道而驰。
阿史那咄捺就是牙帐保守主和派的中坚人物,碛东南牙旗又与安州和东北毗邻,现在安州和东北又都在中土手上,如果大漠要与中土谈判,阿史那咄捺无疑就是最好人选,所以始毕可汗和牙帐激进主战派从大局考虑,为了维持牙帐内部团结,维持对立两派之间的合作,只能网开一面暂时放过阿史那咄捺,让其将功折罪。
阿史那咄捺显然对此有所预料,安州和东北局势越是恶劣,中土越是表现得咄咄逼人,牙帐越是被动,他这位牙帐保守主和派的地位就越是稳固,这也是他有恃无恐的原因所在。
阿史那伊顺对已经发生的事不予置评,稍作沉默后,开口问道,“叱吉设,面对今日危局,可有对策?”
阿史那咄捺摇摇头,不假思索地说道,“我接受可汗的责罚。”
阿史那伊顺抚须而笑,“我奉可汗之命东行巡察,处置危机,不是来责罚你的。当然,可汗可能会下令责罚你,但在命令没有下达之前,你还是碛东南牙旗的设,你需尽心尽力确保碛东南之安全。”
阿史那咄捺点点头,犹豫片刻,说道,“牙旗对今日危局有两个应对之策。一是立即向安州展开反攻,乘着中土军队远征弱洛水,主力未回,留守兵力薄弱的有利时机,猛烈攻击,迫使中土军队的主力迅速回撤,继而给霫族和契丹两个别部争取到喘息时间,破坏中土以雷霆之势迅速控制东北的妄想。不出意外的话,中土军队会因此陷入困境,东北那边未能全部拿下,而安州这边又战火再起,顾此失彼,步履维艰,眼睁睁丧失先机,如此就给我们赢回了主动,接下来可殊死一战,亦可在谈判中抢得先机。”
阿史那咄捺以委婉方式,试探性地提出了谈判议和的建议。
实际上碛东南牙旗已不具备二次攻击安州的条件。上次攻击失利不但损失大,严重打击了士气,还消耗了大量物资,影响到了部落族众过冬,另外局势已经明朗化,中土夺取安州和东北的布局已全部显现,如今燕北怀荒那边有中土的齐王虎视眈眈,幽州古北口这边有中土边军陈兵以待,奚族诸部已投降中土,更糟糕的,步利设阿史那咄捺带着松漠牙旗主力大军倒戈了,估计契丹和霫族很快也要投降中土,这种局面下,碛东南牙旗如果二次攻打安州,纯属作死,根本就不像阿史那咄捺描述的那般可以赢回主动。
事实上阿史那咄捺胡扯的目的就是抛砖引玉,就是为了委婉引出“谈判议和”这一建议。
阿史那伊顺、杨善经和安咄汗互相看看,不约而同地点点头,很有默契地取得了一致。
“说说你的第二个对策。”阿史那伊顺没有“点破”阿史那咄捺的小心思,顺着他的话,追问道。
得到阿史那伊顺的明确暗示,又看到杨善经眼里的肯定之色,阿史那咄捺心中大定,不再忐忑,但依旧保持谨慎,小心翼翼地说道,“第二个对策就是缓兵之计,以谈判来争取时间,从中寻找逆转机会。”
“逆转?”阿史那伊顺略感惊讶,“如此局面下,还有逆转之机会?”
阿史那咄捺非常肯定地点点头,“如果你知道少郎河一战的详细经过,就知道我所说的逆转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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