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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分,黑云蔽月,一道道惊雷自天边隆隆滚来,大风雨转眼即到,将龙门客栈笼罩在黑暗中。几道闪电重重劈下,甩出大片惨白;狂风肆虐,一支马队冲破雨幕,疾风般在客栈前停下,马上客皆是身带兵器、斗笠蓑衣,整整齐齐在大门前下马。
龙门客栈内,客人已散,金镶玉正收拾账本,忽闻屋外噪声大作,两扇大门“咣咣!”巨响,有人一个劲的叫门。
“哪个狗娘养的,刚关上就叫开啊!”金镶玉喝道,“不准给他开,叫雨淋死!敲敲敲敲,敲你娘个桑门星啊,你要再敲啊,老娘就——”
话未落,只听“轰!”一声巨响,大门被撞开,风雨狂吹,将金镶玉的账本吹得漫天飞舞。大队人马涌入大堂,为首之人,赫然便是东厂四大档头之一的——追风双刀曹添!站在他身后的,便是铁笔判官贾廷与夺命飞针陆小川!陆小川一双细眼,迅速将客栈大堂上上下下扫视一遍;带队的贾廷却不动声色站在人群中。
“不想活啦,敲这么久都不开门,不做生意啦!”曹添喝骂着。
“我操你爹!”金镶玉飞身跃下,三两下抓过半空中的账本,喝道,“账本全湿了,一群王八蛋,死人还不关大门!”黑子吆喝一声,带着伙计们关上大门。
贾廷巍然落座,唤道:“老板娘——”
“叫你呢!”曹添指着金镶玉喝道。
“叫魂啊,没看见我在忙着?”金镶玉根本不买他们的账,顾自收拾着。
“老板娘,有上房吗?”贾廷问道。金镶玉眼皮都不抬,随口一句:“没有啦,满啦!”
“麻烦你,叫他们搬出去。”贾廷嗓门不大,却十分有力,铿锵掷地。金镶玉一下跃到贾廷跟前桌上,瞪了贾廷一眼,怒道:“姑奶奶我这个人哪,愿意就一百个成;我要不愿意,你一百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成!”“我只有两把刀!”金镶玉的身后,一声冷哼的声音响起,而后两柄刀忽如凭空出现,架在了金镶玉的玉脖之上。东厂人素来横行、几时受过这等气,曹添盛怒之下就想杀掉金镶玉。
“别以为有两把刀就了不起了!”金镶玉凤眼一瞪,左手不知何时一只发钗顶住了曹添的胯下。“老娘倒是要看看,你这裆下的二两肉是不是像你这身横肉般扎实。”
“住手!”贾廷呵斥一声,怒目曹添。
“贾公!”
“听不见?”
曹添双手收刀,忿忿退下,一双虎目直瞪着金镶玉。金镶玉不屑一顾,瞥了眼曹添,将左手发钗插入发髻,冷冷一笑。
“我们是做生意的,”贾廷慈眉善目,白眉微微扬起道:“钱,我不在乎,最要紧的是住的要舒服。”
“我也是做生意的,钱我也不在乎;你们这一来,就把姑奶奶这弄得乱七八糟的,还想要了姑奶奶这条薄命?”金镶玉不甘示弱,回敬一句。贾廷摘下斗笠,抹去面上水珠,低头戴上:“那你算一算,一共损失了多少,我照价三倍赔给你。”
“三倍!”金镶玉心里“咯噔”一下,这伙人来头不小、出手更是阔绰,得罪不起,起身往楼上一指,撇嘴道,“上房么,还有一间了。”
大堂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周淮安的眼睛,回头道:“东厂三大档头都在,这次麻烦就大了。”邱莫言透过门缝往外一看,东厂近二十人满满一屋子,“风雨这么大,想走是不可能了,静观其变吧。”
“等雨停。”周淮安丢下一句,转身离开。
上房。金镶玉站在门口,打眼瞧着贾廷几人,目光扫过那只密封的严严实实的锦盒,叉手问道:“我这儿房少客人多,你们想住几天?”
贾廷顺手递上一枚金元宝,堆笑道:“天气难测,这金子你看能住多久?”
金镶玉接过元宝,托在手心掂了掂,立马换了笑脸伺候着倒茶:“这么大的雨赶路辛苦了——客官,来,喝茶。”贾廷双手接过茶碗,面色一沉,问道:“老板娘,这几天有没有生人来投店啊?”
“你是来找人的吗?”金镶玉眼珠子一转,反问一句。贾廷呵呵一笑:“我们行商做买卖的,最怕有麻烦,我不过是行船问路而已。”
金镶玉笑了笑,端着茶碗走到陆小川跟前,凑近那只锦盒,道:“喝茶。”陆小川别开脸,并不理会。
“要是有麻烦的话,我还敢在这龙门关开店么?”金镶玉说着,手肘故意往桌上那锦盒碰去。陆小川眼疾手快,连忙抢过,将锦盒扣在身前。
“啊,对不起啊!”金镶玉笑道赔礼。一缕寒光自贾廷眼中闪过,老头子捧着茶碗走到她跟前,指了指浑浊的茶水:“老板娘,这茶真特别——”
“茶没什么,喝者有心吧。”金镶玉扫了陆小川一眼,转身走了。
瞧着金镶玉离去,贾廷放下茶碗,一脸的凝重。陆小川低声问道:“贾公,你说周淮安会走这条路吗?”贾廷点了点头:“得去摸摸底。守常他们的死还有蹊跷。先别动手,等大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