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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萍笑道:“药名好,我喜欢,我都想改成药名了。”
冯嬷嬷笑道:“你这名字还是当时姨太太在的时候给你取的,你还是乖乖地用着吧。”
主仆几人乘坐马车,说说笑笑的离了牧月小庄,沿着田间土路晃晃悠悠的奔了蜗居。蜗居这边早就收拾妥当,冯友存带着这边的一应下人在庄子口等候迎接。
众人把姚燕语迎入主院后,三十几个家丁仆妇们在院子里给姚燕语请安,把姚燕语给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多人?”
冯友存忙上前来一一指给姚燕语:“这两个是专门打扫院子的,这两个是厨娘,这两个女人是专管洗衣服的,这几个是修剪庄子里的花木的,这七个人是找来冬耕的,那些土地荒芜了,趁着现在还没大冻,让他们把那些土地翻耕一下,明年春天好种。”
说完,又指着站在最边上的一对父女,说道:“这两个是姑娘之前说叫找来的懂种药材的人,是从今年夏天闹洪水的时候逃难到这边的,一家子就剩下他们父女俩了,云都这地方没有人种药材,他们又不懂别的手艺,这一年下来竟是靠着讨饭过活,奴才一说要找这样的人,他们俩二话没说就来了,说只要管饭就成,不要工钱。”
姚燕语仔细的看过这些人,女人们都是荆钗布裙收拾的干净利落,再看她们的手指,除了两个厨娘之外,其他人手指都粗糙的很,还有冻裂的伤,一看就是穷困之人。
再看那几个花匠和农夫,最年轻的也有四十岁,一个个脸上都有深深地皱纹,满脸沧桑。
那一对种草药的父女更是唯唯诺诺的样子,一看就是被困苦的生活折磨的失去了所有的棱角。
姚燕语暗暗地叹了口气,说道:“既然这样,那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我这个人没什么脾气,有些事情也不爱计较。但也是有底限的。为人仆者,第一就是要忠心事主。第二呢,就是恪尽本分。你们能做到这两点,就算是好的。规矩什么的也不用我多说,冯先生平日里不在庄子里,冯嬷嬷就是总管。你们有什么事尽管跟她回说。好了,我累了,大家都散了各干各的去吧。”
众人一起答应了一声,各自退下。
姚燕语进屋便觉得一阵暖融融的气息扑面而来,于是忙叫翠微:“还是这里暖和,给我解了斗篷吧。”
冯嬷嬷笑道:“昨儿就叫他们把壁炉烧起来了。”
“这炉子好哎!”翠萍走到壁炉跟前,伸手拉开黄铜锻造的炉口门,见里面的火苗簇簇的燃烧着。
冯嬷嬷笑道:“这炉子的烟道经过了墙壁,这墙就变成了火墙整面墙都是暖的,这屋子自然暖和了。”
这个庄子之前是老定远将军请名匠给画的图纸,各处都精巧有趣又十分舒适。住院是个三进三出的院子,前面正厅不值得端正大气,用于议事,会见外客,两侧厢房,给管事们用,另有南屋用来预备茶水点心。
后面院子同样正房五间供主人起居用,中间和东面一间半隔断,外边设八仙桌,太师椅,靠山几上摆放着冻石小鼎,绣屏,还有一对粉彩描金花瓶里以清水供着两只清瘦的绿萼梅。
壁炉便设在进门右手边的半隔断墙壁上,从隔断的门进去靠南窗是个暖炕,连着壁炉,上面铺着厚厚的石绿锦缎大条褥,靠枕,引枕,炕桌,高几,一应俱全。
再往里连着东里间,东里间一排橱柜,里面搁放姚燕语的四季衣裳。另外还有一些书籍,笔墨等,这里亦设了床榻桌椅,姚燕语说让冯嬷嬷睡这里,但冯嬷嬷自认为自己是个下人,下人怎么能在主屋里睡觉?因此床榻空着,桌椅则成了主子吃饭用的饭桌。
西里间也是两间相通的,是姚燕语的卧室。床榻纱帐,书桌书柜,妆台妆镜等物色色都是新的,全部按主人的喜好摆放搁置。
姚燕语看罢心里很高兴,又细细的盘算着接下来的小日子该怎么过。她这边搬运东西收拾屋子忙里忙外,却不觉时间飞速,韩熵戈的伤已经过了七日。
这日,镇国公府,凝华长公主亲自来到儿子的房里,看着卢军医把韩熵戈腿上的白纱布一层层的解开,却见那伤口缝合处已经长好,也不见针脚,只是歪歪扭扭的几道细细的粉色伤痕。
长公主惊讶万分,连连称奇,又问儿子:“肃儿,你的脚现在能动吗?”
“能动。”韩熵戈试着动了动脚给母亲看。
凝华长公主万分欣喜,又有些不放心的问:“脚趾呢?能动吗?”
“能动啊。”韩熵戈说着,又动了动五个脚趾,“就是有点疼,也有点不敢用力。”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日子还浅着,这才过了七日啊!”卢军医忙道,“姚姑娘说,过了十日才可做复健,不顾属下看,这效果好像比姚姑娘预料的要好些。”
凝华长公主忙道:“那就十日后再动。要听姚姑娘的,你们别自作主张,她说十日就十日!”
卢军医不敢有异议,只得连声答应。
镇国公看着儿子脚踝上的伤也是连连点头:“这个姚姑娘……果然,果然!”
凝华长公主笑道:“你这是说人家姑娘好呢,还是怎么样?”
韩巍笑道:“自然是好。这姑娘的医术堪称奇绝,肃之的伤对亏有她,说起来这是我韩家大幸啊!”
“说到底她还是个姑娘家,若是个男儿身,本宫就进宫禀明皇兄,让她进太医院供职也好。”
韩巍摇摇头,叹道:“这话公主也就是说说罢了,她一个女儿家,怎么可能每日进进出出行走各处给人看病?那样的话,姚远之还不得疯了?”
凝华长公主笑着叹了口气:“我也不过是说说罢了。”
镇国公韩巍又道:“说起来,咱们还没正式跟人家道谢呢。现如今肃之的伤也算是痊愈了,照这番情形,用不了多久便可下地走动,公主还是该安排人去再去定候府一趟。另外再安排人去一趟江南,跟姚远之当面道谢才是正理。我也知道你有些瞧不上姚远之那个人的行事作风,但毕竟人家女儿救了咱们儿子的一条腿嘛。若不登门道谢,倒显得我们不会做人了。”
凝华长公主笑道:“这个还用你说?谢礼我都叫人准备好了,等我亲自过目后,就叫人送去。”
镇国公听了这话自然在无异议,夫妇两个又说了些家事,国公爷就去出去公干了。凝华长公主却不急着走,一边吃茶一边同儿子媳妇说话。
又说起去定候府的事情,丰少颖说道:“侯府那边还是儿媳亲自去一趟才妥当。”
凝华长公主点头:“自然还是你亲自走一趟,不然叫人家说我们家闲话。”
韩明灿却道:“母亲和嫂子只说去定候府,又说去江南姚府,却为何不叫人去城郊的庄子上向姚姑娘当面道谢?姚姑娘现在是一个人住在庄子上呢,跟她姐姐也是十天半月通不了一回信儿,跟她父亲就跟别说了。我觉得,咱们谢人还是要谢正主儿。况且,去见姚姑娘时也正好再请教一下姚姑娘我大哥的伤还需注意些什么事情啊。”
凝华长公主听了这话立刻笑了,抬手握住女儿的手叹道:“还是我的灿儿想的明白,我昨儿还恍惚记得这件事情呢,今天又混忘了。我这记性真是越来越平常了。”
“姚姑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母亲想的是大面上的事情,自然要去定候府和江南姚府。女儿是因为跟姚姑娘见过两面,一直觉得她为人值得敬重,所以才想去看看她。”韩明灿说着,又低头沉吟了一下,继而补充道:“况且,女儿也有事想要求她。”
“你有什么事?”凝华长公主顿时紧张起来,难道女儿病了?
“母亲。”韩明灿似微微苦笑了一下,抬起手指拂过自己脸上的伤疤,“上一次我跟各府的郡主和姑娘们在姚姑娘那里玩,漾儿妹妹划伤了脸的事情,您可还记得?”
凝华长公主慈爱的目光落在女儿的脸上,幽幽的叹了口气,点头说道:“你的意思我懂了。娘这就叫人准备给姚姑娘的礼,你想什么时候去?”
“自然是越快越好。”马上又要过年了呢,过了年就十八岁了。十八岁的姑娘待字闺中,纵然贵为长公主和国公爷之女,韩明灿也依然感觉到了一种压力。
今年这个年后,太后的孝就满一年了。虽然皇室之家按照规矩还是不能大肆操办嫁娶之事,但相亲定亲这样的事情可以放开了。最主要的是像韩明灿这样的大姑娘每到各家走动聚会的时候总会有人提及婚姻之事,韩明灿自从八岁上受了伤到现在,因为脸上这道伤疤没少被人议论。
她是镇国公和长公主的嫡女,婚事自然马虎不得。
放眼京城的这些世族门阀,长公主但凡看得上眼的人家都多少嫌弃她脸上的伤疤,而那些不在乎这道伤疤的人家长公主和国公爷都瞧不上,他们怕自己的女儿成了对方的垫脚石,娶回去后不过是为了攀附国公府的势力,将来会亏待韩明灿。
但,岁月不等人。
韩明灿眼看着就十八岁了,这婚姻之事总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就成了云都城的笑话了。
这也是长公主的一块心病,她甚至瞧上了卫章,想着以卫章上午父母,左右没有兄弟,卫家家族现在更是败落了,以韩家在军中的权势,料想卫章也不敢亏待自己的女儿。
但是,卫章说到底根基浅薄,十四岁就被送进了军营,一身兵痞习气,整日冷着个脸,一看就知道不是个会体贴人的。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长公主想到这些事情就头疼。
如今,姚燕语若是能把韩明灿脸上的这道伤疤给去了,那自然是天大的好事。那样的话,这云都城里的权贵子弟可不就由着她凝华长公主挑了?
一时间凝华长公主同儿媳和女儿说了会子关于如何答谢姚家和姚燕语的事情,定下来由丰少颖带礼物去定候府见姚凤歌,韩明灿另外带一份重礼去城郊的牧月小庄,另外再备一份儿礼由镇国公的侄子韩熵戟去一趟江南姚总督府。
丰少颖这边最近,乘马车从镇国公府出来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就到了定候府。
送了名帖进去,说明身份及来意,定候府的管家婆子便匆匆的迎了出来,将丰少颖带到了定候府内宅陆夫人院子的小花厅里。
陆夫人此时恰好不在,带着孙氏去大长公主府商议事情去了,管家婆子早去回了姚凤歌,丰少颖进垂花门的时候,姚凤歌已经扶着珊瑚的手笑意盈盈的出门迎接。
丰少颖见了便忙走几步,笑着挽住姚凤歌的手,说道:“何必如此客气。”
对方是国公世子的夫人,以韩熵戈的功绩,将来袭爵的时候定然不会降爵,丰少颖妥妥的就是将来的国公夫人,这身份论起来比定候夫人还要高一等,姚凤歌如何能不客气?
于是两个少夫人客客气气姐俩好的样子手牵手进门,落座后,奉上香茶。
一个连声道谢,说我丈夫的伤已经见好,多亏了令妹出手相救,长公主说了,让我代表国公府一家向少夫人以及姚大人一家表示深刻的谢意,这里的一些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务必收下云云。
一个说,国公爷和长公主实在太客气了,定候府跟国公府素来交好,大长公主跟长公主又是姑侄,如此一而再的道谢反而显得外道了。说起来两家总还算是亲戚,帮忙是应该的云云。
姚凤歌是江南人,虽然来了云都三四年,但说话依然还带着一点吴侬软语,她长得又娇小妩媚,说话时一语三叹,又说世子爷是国之栋梁,他受伤我们也十分的挂念,一直想过去探望,又怕府上不方便,今儿上午太太还埋怨我人懒,失了礼数云云。
两个贵少妇相对而坐,绕了好大一圈儿,从天气如何到亲戚之间怎样,又从大长公主的安好到府中小爷和姐儿们如何玩闹,二人的关系从开始的客套到真正的熟络,俨然有手帕交生死姐妹的架势后,姚凤歌微微的叹了口气。
丰少颖因问:“姐姐因何不快?”两个人刚刚已经论过芳龄了,姚凤歌比丰少颖大半年,是以被丰少颖称为姐姐。
姚凤歌索性沉沉的叹了口气,说道:“我是为我那不省心的妹妹犯愁啊。”
“二姑娘?”丰少颖疑惑不解。
“是啊。”姚凤歌自嘲的笑了笑,“其实不用我说你也明白的,一个姑娘家家的,学什么不好,偏生学了医术。唉!这也许就是她的命吧。”
“学医术……”丰少颖想说学医有什么不好,但她没说出来。
医术若追起起源,应该是巫医,再早就是巫。再后来,各大家的学者们为了探索生命的奥秘,也渐渐地掌握了医术。
至大云朝,有很多大儒本身就精通医术,可以开药方,诊脉,针灸。但这些人却仅限于对学术的研究而已,家里有了病人依然会请郎中大夫来给诊脉开药。因为在这些大儒看来,医者每日跟病痛伤患打交道,做的一半服侍人的营生,总归不是什么高尚的职业。
而且,自古以来,鲜少有女子懂医术的,太医院里虽然也有懂医术的宫女,但那都属于奴婢的行列,根本不入流。像姚燕语这样一个官宦人家的姑娘精通医术的,自大云朝一来还是独一份儿。
其实姑娘家懂医术也没什么,反正又不去悬壶济世,如果一直教养在深闺无人知晓,等年龄大了嫁个好人家,一样相夫教子过安稳的日子,这医术对她来说就如琴棋书画一样不过是一门艺不压身的学问而已。
可偏偏姚燕语不是这样。
她身怀绝世医术,而且又经过韩熵戈这件事,整个云都的贵族子弟都见到了她给韩熵戈治伤的样子,以后恐怕她想过素净日子都不容易了。
丰少颖想到这些,心里也觉得有些愧疚。若不是人家姑娘救治了自己的丈夫,应该也不会有这些烦恼。
就像之前她悄悄地救了自己的祖母,母亲和家人为她保守了秘密,大运都的人都不知道这事儿,她依然可以平平静静的等着嫁人。
又或者,她这次救治的不是自己的丈夫,只是跟云漾一样是个女儿家,于名声上也没什么大碍,照样可以体体面面的嫁人。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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