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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城门,再往南走了不到一个时辰,景象就与城中大不相同了。
沿途也有官兵赈灾,临时搭起的棚子里还腾着草药的热气,若素掀开素锦的马车帘子一角向外看了几眼,脑中突然想起了徐霞客游记上记载的哀鸿遍野,饿莩载道的场景,眼下大抵就是如此了
,不由得小鼻头抽了抽。
褚辰怕她看到过多的人间百态,以至于尚未成熟的心智遭受不必要的创伤,拉着她的胳膊,让她老老实实坐好,若素哪里肯领情,不怀好意的瞪了褚辰一眼,鼻音出气:“哼!”
.... 又有哪里惹到她了?
若素坠马后,什么心绪都放在脸上,褚辰一眼就看得出来她内心所想,此刻定是对自己有所不满,否则那晶亮的小眼神里岂会满是敌意。
他捏了捏掌心的柔夷,她要挣脱,他偏就不放:“生气了?怪我早晨未陪你?”不然他实在找不出其他理由。
若素闻言,一个侧身,与褚辰面对面,眼对眼,空出的手抬起点了点褚辰的鼻子道:“百姓这般穷苦,都是你们这些掌权的人之过,我偶尔听见母亲同李夫人谈话,说你 .... 你 ..... ”
“说我什么?”褚辰浓眉微拧,鼻头被小妻子点的痒痒的,他干脆握着她的另一只手替自己抓了抓。
若素猛然惊觉,差点就出卖了继母,赶紧话锋一转:“没什么,我忘了,对了 ... 应该差不多快到地方了吧,试药的过程一时半会也看不出结果,你若公务繁忙,可先回城,我有长老和墨殇在
身边,一切可安妥。”
又是墨殇!
褚辰敛了眸,抓着小妻子的手在自己下巴处摩挲,僵硬的胡渣刺的若素一阵麻痒,就听褚辰毫无波澜淡淡道:“我乃本朝司马,百姓之危自是我首当其冲应该解决的公务,况且 .... 我怎能舍得
你一人在城外?”他悠悠抬起眼,目光如火的直视着若素。
二人相处的机会难得,他无时不刻不抓住时机。
若素登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太自在了,虽无法深刻领悟褚辰话里的意思,但还是浑身一个激灵,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因为褚辰的脸靠的太近,她只能伸手去推了推:“ ... 多 ... 多谢!”除了这句
,她也词穷了。
褚辰任由她推了几下,侧颜影在一片光影之下,棱角格外的分明,若素看见他唇角几不可闻的勾了勾。
有什么好笑的?
她也不想过多同他纠缠,母亲送她出府之前,悄悄在她耳畔交代过一句‘实在不喜欢他靠近,就直接推开,莫要为难了自己’。
若素觉得继母的话非常有道理,为难了谁,也不能为难自己啊。
褚辰刚侧过脸,若素又伸手去推,她的手本就小,捏着褚辰的下巴,偏生不让他太过靠近:“褚辰,你离我远些,胡子扎人!”
小女子失了心智,连嗓门也大了,倒不是那种随意嚷嚷的大声,却如同黄鹂出谷,尾音绵柔像极了奶猫儿一样‘咋呼’了几声,听得褚辰下腹一片火烧火燎,眼下又是在外头,要是小妻子这种
声音叫旁人听到,他真想提着剑下去将人直接砍了,褚辰捂住了她的嘴:“好好,回去就刮了,你 .... 小声些。”
他眯眼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将若素放开,她倒是真的安静了,整个人解脱之后,窝在马车一角,睁着大眼瞪了他一眼,便不再搭理。
褚辰心中焦虑,朝中的事且不说,大同,宣府,蓟州和辽东这四处边陲重地相续出现异族叩边之事,太过巧合便不是巧合,国不可一日无君,朝中大多数臣子都是私心过重,饶是眼下仍旧为了
一己私利,想爬上高位,却鲜少有人真的为了江山社稷操劳。
他本不想做什么权臣,但时局逼着他去‘清理’朝堂,老皇帝留下的所谓三朝元老,其中奸佞蛀虫大有人在,轻易大换血又必然会引起世家贵族的不满,每一步,每一个环节都必须小心谨慎。
乔若惜的那般安分守己的待在后宫,倒是令得他很是惊讶,以他对乔若惜过往的调查,此女也并非善类,就算暂时还未想过将大权揽入自己手中,也不代表今后不会。
妇人家,尤其是皇太后这等尊贵的妇人,岂能手中有权?
褚辰对外界传闻也不是丝毫不放在心上,那些传言他与乔若惜有苟 / 且情染之流,大抵就是看在他如今的地位才这般猜想的吧。
他就怕哪一日他的素素也这样看他了,故而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想着如何去亲近,让她再次喜欢上他,知他,懂他。
马车停下,王璞在外面轻唤道:“主子,大奶奶,到了。”
褚辰收了心神,在若素之前下了马车,而后从怀里取了一条丝帕,再度掀开马车帘子,给小妻子戴好面纱才将她牵了下来。
这世上,他谁也不怕,独独怕她。
怕她走远,人远,心也跟着远。
马车停靠在一处营帐外,若素随着褚辰踏入其中,有几个中年儒生装扮的男子亲自迎了出来:“下官见过褚大人,见过褚夫人。”
若素眉眼一挑,心道:呦!差点给忘了,我还是褚夫人呢,听起来还不错。
她瞄了瞄褚辰,见他侧颜伟岸,气度非凡,加之众人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小心肝莫名的跟着颤了颤,连忙收回了视线。
褚辰是当朝大司马,不是宰相,却行宰相之职,又是权势滔天的辅佐大臣,短短一年之内从毫无实权的太子太傅一跃而上,可想而知,蛰伏的这几年,背地里使了多少手段。
一开始反贼朱耀揭竿攻打京城,众人万万没有料到褚辰会是最后的赢家,难免有人猜忌八皇子朱鸿业的死是不是巧合,偏生眼下独独剩下一个不可能掌握实权的幼儿小皇帝,在这个男尊女卑的
大势下,又不能真的将皇太后拥上那个位置。
故而,褚辰遭受了众多不服言官的排斥和痛骂,他自然也是不当回事。
若素当着众人还算识大体,只要不开口说话,站姿神态看上去皆是一派贵女气度。
褚辰道:“素素,这两位是太医院院判手下最为得力的太医,有关灾民病情,你不清楚的地方,可向他二人询问一二。”
褚大司马温和的口吻让当场人愣了愣。
旋即再看看若素,便也觉得没什么稀奇的地方了,白若素乃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儿,白家正是兴起之时,她背后还有个甄氏一族,旁人对这个神奇的家族并不是很了解,可但凡从事岐黄之术的
人听到‘甄氏’二字,便是如雷贯耳。
别说是太医院里的这些凡夫俗子了,就连李大夫对甄家也是颇为敬重,更何况还是甄家的传人,按道理说若素就是甄氏地位最高的人了,苗家寨子里有不少蛊虫奇药,寻常人可不敢招惹甄家,
不然怎么死的都不一定搞得清。
二位医术颇高的大夫朝着若素微微拘礼,她是褚辰之妻,便是正儿八经的正一品的诰命夫人,受从五品的太医一礼,也实属正常。
“褚夫人,您请这边来。”太医道,虚手往内帐一请。
若素觉得哪里怪怪的,旁人皆唤她‘白姑娘’,一下换成了‘褚夫人’还真是很不习惯,很想当场扭捏一下,可到底还是得估顾及自己的形象和名誉,挺直了腰板,弃了褚辰的手,跟着那太医
走了进去。
褚辰岂会真的让她独自一人面对,也跟着步入帷幔。
帷幔后面摆放着一顶三足的漏金大铜炉,里面焚烧着艾叶,大抵是用来除晦的。若素对鬼神之说不尽相信,倒是觉得这艾叶是好东西,尤其是在这样疫情肆起的地方。
再往里走,就是四张矮榻,上面各躺着一名患者,有两人听到动静还微眯着眼,一看便是还有气的。
若素方才从外头进来,见到不少焚烧尸首的场景,眼下心里面古怪的酸楚,看了榻上几人一会,便问:“这四位是?”
为何要单独放在这间帐篷了,还让她过来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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