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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为奴为婢。
结果,朝堂宣布:郡守张公明远,精于庶务,治民有德,宜当论功。
便被封远西候,食邑一千户,如今已经在旧匈奴僮仆都尉与莎车之间,建国称君。
而跟着张明远一起搞事的交趾郡郡守王安道、日南郡郡守吕番、象林县路黯等人,也都因治政有功,用心国事,加官进爵,纷纷为候。
其中,那路黯甚至才二十岁,刚刚自太学肄业,任为象林县令不过半载,便因功得候。
世人谓之:半岁列侯,五月两千石。
羡慕之人,如过江之鲫,妒忌之人,则可以从这黄龙港排队排到长安城。
杜悦自也是一般。
甚至,他比其他人更加羡慕嫉妒恨一些。
因为,那位象林县令路黯,与他还曾是同窗。
当年在太学里,路黯学业一般,为人处事也不过尔尔,出生更是卑贱——不过是新丰县的工匠之子,其母不过是一个在新丰县里卖豆腐补贴家用的农妇。
往上数十代,都是农民、黔首。
然而,他敢赌敢拼,太学毕业后,自愿前往日南郡的象林县,去治理那个可能汉人加起来最多几百,县城不过是个土寨子,连路都没有,身边全是丛林蛮荒的偏僻小县。
但他运气好,刚刚到任,丞相就要裂土西域,移民屯垦实边。
而被分封去西域的列侯、诸侯们,也都缺乏人手,谁给他们人,谁就能平步青云。
而路黯在象林县,给西域送去了上万当地的占人。
靠着那上万占人,这个小小的县令,一年之中,就从五百石的偏远小县县令,一跃而为日南郡郡尉,秩比两千石,封为象林候,在西域有了一块据说足足有着数百顷肥沃土地的封国。
就连长安城里的贵戚,都要和他结亲,车骑将军武安侯上官桀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为妻。
这真的是让杜悦羡慕的眼睛都要瞪起来,舌头都要被嫉妒之心咬断!
“裂土封王,吾能为之!”他站起来,走下楼梯,带着下吏,来到港口码头上。
此时,那几艘不远万里而来的巨舰,已经缓缓停靠到码头上,一张张船板从巨舰上落下。
身穿着黑色军服,戴着一顶顶类似船型的毡帽的军人,背着一杠杆用精铁打造成的长杆武器和背囊,从船上列队而下。
“下官黄龙港都监杜悦,恭迎上官驾临……”杜悦来到一艘舰船前,对着一个站立在船头上的将官,满是讨好的拱手拜道:“王师远来辛苦,下官早已经背好酒菜与宴席,款待王师……”
“杜督监,吾率军从番禹一路南下,上下军士都已经乏累不已,酒菜和蔬果,务必都要保证新鲜可口!”那将官回了一礼,吩咐了起来:“此外,我部上下,都要补给饮水、酒水和茶叶……”
“上官放心,下官早已经准备妥当了……”杜悦讨好的道:“从接到通报之日起,下官就已经让黄龙港上下的渔船,都将当日捕获的新鲜海货,专门给王师留了下来……”
“龙虾、鱼脍、美酒、瓜果,如今已经足足备好了数千斤……”
“此外,还买来了数十头牛、羊,请来了上百名厨子,从今天早上开始就已经生火为饭,必令王师合意!”
“善!”那将官露出一个笑容,道:“杜督监如此用心,吾必上书丞相,为督监请功!”
“不敢!”杜悦连忙拜道:“为丞相效死,下官的福气也!”
自永始以来,国家大权,就尽为丞相所得,开始,大家还不习惯。
但等着一个个刺头被拔掉,而效忠丞相的人,个个都飞黄腾达,富贵齐家,于是,上上下下都没有了意见。
毕竟,给刘家效忠和给张家效忠有区别吗?
都不是学的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现在,张家开价和给出来的酬劳,可比刘家过去大方多了。
更何况,丞相是那样的英明神武。
其所布下的恩泽,比之刘家,要高了不知道多少!
旁的不说,当今丞相主持国家后定下的防疫法、免役法和农桑法、农田水利法,造福了无数人。
其新立的厚生局、保赤局,救下了数不清的妇女婴儿。
更不提,他手底下推广的新丰麦、江都稻等高产作物,几乎堪比神农氏的功德。
这么多年来,大汉人口不断增加,但土地产量也同步增加。
于是,纵然水旱之灾不断,然而国家上下却无流民、灾荒之事。
曾经史书上记录的‘易子而食’,再也没有出现过。
对读书人而言,神器,有德者居之。
所以,这几年来,上书劝进的人,络绎不绝。
就连刘氏诸侯王,也开始上表劝进。
全天下都说:丞相功在当代,福泽千秋,除丞相,谁人可能王天下?
然而,那位丞相的心思,却无人知晓,所有上书,他都按下留中,依旧每日上朝理政,依旧对那位不过八岁的小天子,以礼相待,尊若天子。
只是,丞相自己不表明态度。
然而,天下人却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取舍。
如今官场上,再无人说‘为天子效命’,而是全部改口‘为丞相效死’。
建章宫的天子,就连在奏疏中,也没几个人提起了。
特别是杜悦这样出生太学的太学生,以及军队里的将官,更是早已经彻底改换了效忠对象。
天子?
他有几个校尉,又有多少恩德加之于下?
没有!
“上官率王师而来,未知所为何事?”杜悦上前问道。
“自是为匈奴而来!”那将官咧嘴一笑,笑的杜悦欢喜不已,仿佛见到了绝世美人:“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丞相之诗,早已阐明上下之志!”
杜悦听着,也是和唱起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丞相今岁正旦,祭天之诗,下官亦是日日揣摩,明了于胸!”杜悦心中的野心,如今已是熊熊燃烧。
当年,汉匈之战,他没有赶上。
丞相开拓河湟,底定西域,他也没有赶上。
前些年,国家开发西域,裂土封国,他还是没有赶上。
天可见怜,如今,身毒这趟伟业,他总算能赶上了。
身毒之大,足有数千数万里,据说,人民千万,黄金、白银、珍宝数之不尽,传说,身毒的奴隶,都能吃饱肚子!
这真正是一块大同之土啊。
若能开拓,那恐怕会是一个比之西域,更有前途,更有财富,也更能让人富贵的功业!
只是……
杜悦看着那些从舰船上不断走下来的军士,他有些担心的问道:“上官,请恕下官斗胆,上官的舰船,固然雄伟、壮丽,然而终究不能上陆……仅靠这千余之士,恐难成功……”
“上官不如在交趾招募士卒与舰船,随行而征!”
那将官听着,嘿然一笑,道:“王师之事,又岂是尔等下吏所能知?”
“不过,倒是可以在交趾、日南,招募些仆役、帮手,帮我等搬运财帛、看押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