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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衍冥终于长出一口气,赶忙从怀里掏出那份早已经被汗水所打湿的国书——一副木牍。
这是匈奴国书的传统载体,自冒顿时代与汉室接触后,就已经存在,并延续至今。
张越却是没有伸手去接,只是道:“使者还是将贵主的话,直接说出来吧!”
国书这种东西,张越不会接,也不可能接。
因,这里面可能藏着陷阱。
匈奴人最喜欢搞些小动作来恶心汉家君臣了。
尤其是在这种外交往来上,匈奴人那次没有搞过骚操作?
譬如在文本模式、木牍大小,以及文法、用语、称呼上搞小动作,借此妄图陷害、打击相关的汉家大臣。
虽然他们得逞的不多,但确实很恶心。
张越自也知道这些往事,自然是不会上当的。
呼衍冥却是有些尴尬,只好笑了笑,道:“您的意志,将军!”
“吾主命我来使贵国,乃为弭兵修和之事……”他小心翼翼的选择着措辞:“汉匈两国交恶已有三十余年,三十余年来,两国人民饱受战争之苦……”
“今我主屠奢,念及两国百姓之苦,特遣小使来通贵国,与贵国皇帝商议祢和休兵之事……”
“若能达成,天下幸甚,百姓幸甚……”
“如此少者可得成其长,而老者安其处,世世乐平,万年安康!”
“哈哈……”张越听着仰天大笑。
其他在座将领,也都大笑起来,笑到肚子都有些疼了。
特别是赖丹,笑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匈奴人提倡和平?
这可真是千古奇谈了!
西域诸国谁不知晓,匈奴天下第一霸道!
在其面前,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理论可争。
匈奴人想杀人就杀人,就劫掠就劫掠,想灭国就灭国。
赖丹的父母和国中百姓,倒是想和匈奴人谈和,但匈奴人给他们机会了吗?
没有!
他们等到的只有屠刀!
赖丹不会忘记,自己的国家与国民倒在血泊里的场景。
那些畜生,连在襁褓里的婴儿,也不放过!也要杀死!
张越笑了一阵,停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匈奴使者,道:“贵主既然想要谈和,那么贵主能代表匈奴乎?”
张越玩味的看着对方,居高临下的轻笑了起来:“我可听说,如今王庭大乱,五方混战不休呢!”
冬天的大雪,将整个漠北锁在暴风雪里,有关漠北的消息在过去两三个月,近乎被断绝。
但,随着冰雪渐渐消融,汉家斥候重新越过了浚稽山,深入到私渠比鞮海一带侦查。
源源不断的情报,开始传回来。
于是,惊愕之中,张越赫然发现,现在的匈奴王庭已经不复存在了。
匈奴的狐鹿姑单于,则已经于去岁病逝。
其病逝之后,各方势力纷纷自称自己才是那个得到狐鹿姑临终遗命的继承人。
于是,如今的漠北,有五方势力对立存在。
而且,随着开春,他们之间的问题与矛盾不断激化,大大小小的摩擦和冲突愈演愈烈,漠北的内战已是近在眼前。
毋庸置疑,这是一个好消息。
匈奴内战,一旦开始,对汉室而言这场战争就已经可以宣布结束了。
一个内讧的匈奴,分裂的匈奴,根本不足为惧。
呼衍冥闻言一惊,他没有想到,漠北的事情,连汉人都知道了!
他本来还以为可以瞒上几天的,哪知道……
“将军勿忧!我主屠奢,乃先单于所封之左贤王,更是与天地立誓,与诸部共约的继承人!只待冰雪消融,我主令旗一至,漠北诸部都将俯首称臣……”呼衍冥睁着眼睛说瞎话,面不改色的贷款吹了起来:“至于一二不服之人,自是乱臣贼子,我主大军一至,自当碾为齑粉!”
张越摇摇头,道:“那就待贵主讨平乱党,一统漠北再来与吾国谈及此事吧!”
傻子才会信,已经撕破脸了的各部,会理一个在西域的所谓左贤王?
更不提,漠北与西域各部在去年可是打的不可开交,狗脑子都快打出来了。
若是正常情况下,或许各部还会迫于局势,捏着鼻子接受了先贤惮。
但现在,各部大混战,又有一个母阏氏与屠奢萨满这样的搅屎棍在捣乱。
先贤惮想要一统漠北?
做梦!
就算他可以,汉室也绝对不会让他如愿的。
譬如张越在知晓漠北动乱后,就紧急派人回长安,请求天子从武库之中紧急抽调库存的各色青铜兵器数万件来河西。
干什么的?
当然是寻机倒卖军火,做买卖,煽风点火,扩大匈奴内战的规模与激烈程度。
最好让匈奴人在内战中,流光鲜血!
那里会让先贤惮随随便便的有机会结束?
若真出现那样的情况,那么说不定,某位愿意与汉家合作的匈奴贵族部族里,就会出现一支虽然打着他的旗帜,但无论甲胄、战术还是装备都是汉家野战骑兵标配的骑兵。
总之,匈奴内战只要开始了,汉家就不会让它轻易停下来!
呼衍冥却是急了!
他之所以在冰雪都还没有消融,汉朝情况不明之下,就受命出使,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个了——漠北内乱,西域的匈奴军队,必须寻求一个稳定可靠的外部环境,才敢出兵去漠北争霸,争夺那已经掉落在地的王冠。
而对他们来说,最不利的事情,莫过于先贤惮已经死了。
先贤惮之死,导致了他们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对四大氏族以及孪鞮氏在大义和法理上的优势。
漠北各部很可能根本不会甩他们所拥立的那位左屠奢了——一个小孩子,又不是单于之子,凭什么当单于?
最多承认其日逐王的身份,已经是给面子了。
至于单于?
当然是兵强马壮者为之喽!
故而,呼衍冥一下子就急道:“将军,将军,您何不听听我主的条件,再做决定?”
对目前西域的匈奴贵族集团们来说,情况真的是很尴尬。
自狐鹿姑至汉室,连番大战,几乎掏空了他们在西域的积蓄,也让各部损失惨重,疲惫不堪。
西域诸国,更是被战争折磨的没有什么力气了。
现在,先贤惮又死,大家匆匆忙忙拥立了幼主,并按照先贤惮的遗命,以摄政王李陵摄政,用了一个冬天勉强梳理好内部的事情,重新分配好利益。
哪知这时漠北内乱的消息,传了过来。
别说匈奴人了,李陵都是懵逼的。
于是,西域的匈奴人,立刻就面临了一个艰难的选择——是回漠北去参与单于争夺,还是留在西域看戏,坐等新单于登基呢?
傻子都知道,必然是前者!
但问题是……
过去一年的战争,使得西域匈奴部分筋疲力尽,而且实力与兵力都受到了极大打击。
若出兵漠北,西域老巢怎么办?
就这么丢给汉朝和乌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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