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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天色阴沉且黑,牛毛细雨密密地斜织着,滴答滴答落在窗外几杆青竹上,清脆又苍凉。
冷凝霜斜倚在窗前的罗汉榻上,冷飒怕扰了寂静似的悄声进来,说:
“娘娘,小叶子来了。”
“奴才给娘娘请安。”小叶子赔着笑脸跪了跪,轻声回道,“娘娘,皇上说今日朝务繁忙,晚上就留在长乐宫了,娘娘不必等着了。”
“皇上用膳了吗?”冷凝霜凝声问。
“还没呢。奴才催过了,皇上总说等会儿再吃……”小叶子小心回答。
“吩咐御膳房做碗鸡丝面。多放菌菇,他爱吃,你劝他多少吃些。”
小叶子应下,冷凝霜顿了顿,问:
“慕吟风回来了吗?”
“慕副统领早回来了,正在长乐宫值守。”
“替我给他传个话,得空过来一趟,我有话问他,不必惊动皇上。”
小叶子愣了愣,想说皇后不能私下召见朝臣。可话未出口就咽回去了,老老实实地应下,挎着拂尘退走。
雨越下越大。
过了二更天。冷飒进来轻声回禀:“娘娘,慕副统领来了。”
冷凝霜面冷如霜,默了一默,平声道:
“让他到窗下来。云蔷,你们好生远远地守着。”
二人知道她要和慕吟风密谈。领命,出去布置。
慕吟风脱了蓑衣,跟着冷飒来到一扇糊着重纱的窗子前。里面灯火通明,可以清晰地看到映在窗上的倩影。冷飒退走,他愣了愣,忙跪下请安。
冷凝霜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地吸了口气,凝声问:
“你来皇上知道吗?”
“娘娘不是说不必让皇上知晓吗?”
冷凝霜咬了咬唇,仿佛在强迫自己探寻不该知道的秘密般:
“云蔷说。你从前在华阳宫当差。”
慕吟风心脏一沉凝声回答:“是。”
“你当差期间,正是十七公主在华阳宫疗养期间。”
“是。”
“皇上、与先太子……是双生子吗?”她低沉地问。
慕吟风不知该如何回答,陷入一阵惊慌失措的沉默。
“皇上他、就是十七公主?”她握了握拳,语气艰难。
“娘娘!”慕吟风忽然跪下来,打断她道。“请娘娘不要再妄自揣测了!”
“六年前追杀他的人到底是谁?”她冷声追问。
慕吟风满脸惶恐无措,甚至懊悔自己今晚不该偷偷前来。他本以为娘娘是要和他说今日陛下遇到华雄的事!
“要我亲自去问他吗?”冷凝霜声音淡得仿佛一块已凝固的冰。
慕吟风大惊:“娘娘千万不要!”
“回答本宫。”
“臣也不清楚,当时臣刚被停职,不久便听说十七公主病逝。臣是偷听了祖父和父亲的谈话,才得知公主的真实身份。臣也只是猜测,追杀他的很有可能是先皇派出的人,以及先太子派出的人。撞破公主身份的正是先太子。”
“双生哥哥……么?”冷凝霜眸光凝固地低喃。
慕吟风隔着窗子,不敢则声。
“在你的印象里,华雄和十七公主可有过密切接触?”冷凝霜问。
“在华阳宫时臣没有发现,但后来公主回宫,臣是在外宫值守的,就不知道了。”
“是吗?” 沉寂了许久,冷凝霜清淡地应了声,顿了顿,平声道,“你先回去吧,今日之事不必对任何人提起。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往后你就住在长乐宫,不必回家,贴身保护皇上。”
“是。”慕吟风沉声应下,转身,重新披上蓑衣,破了雨帘,一径去了。
雾似的雨,雨似的雾,丝丝缕缕,缠绵不断。
冷凝霜抱胸蜷坐在软榻上,呆滞了半晌,忽然仰头倒在柔软光滑的靠垫堆里。手向上推起一头长发,扬起下巴,长长地叹了口气。
白天里离得远她并没有听见什么,可是她却看到华雄捏起白兔的下巴,正常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当时那阵风刮过,从她的角度,她清晰地看见他对着白兔,唇角勾起古怪的笑意,唇形清晰地吐出四个字——
十七公主!
手从身后摸出一卷画轴,展开来。
难怪她会觉得上面只有侧脸的白衣美人那样熟悉,那样让她酸心……
铺开那张收藏起的泛黄诗笺——
此生原是梦,扎挣枉劳神。室暗难挨晓,墙高不见春……
她望着笔触秀气却略稚嫩的落款,白氏十七……
幽幽叹息,顿了顿,忽然眉一皱,叫冷飒进来,问:
“你之前在华阳宫当差,你可知道已故的十七公主,叫什名字?”
冷飒挠头,仔细想了想:
“听说十七公主从生下直到三岁,先皇只见过一次,自然没有名字,一直叫十七来着。直到疗养归来,重新获宠,先皇御赐了一个‘雪兔’的封号,不过‘雪兔’其实是之前先皇养的一只兔子。”
一股不能忍受的怒气汹涌着,一直流到指尖,冷凝霜抿抿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