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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床上,想着还有半年多孝期就满了,到时候难道我真的嫁进宫去。如果,不嫁进去,我又怎么给小柳报仇。姬瑶,也许在宫廷生活中也长进了,我进宫又该怎么做呢?
我也要去构陷姬瑶么?而她肚子里这个生下来,还能轻易扳动么?是,作为后宫身份最尊贵的贵妃,她其实有点傻乎乎的,可是于公于私六哥都要保她的吧。
那我,岂不是和六哥作对。
而那些手段,其实一直是我心底隐隐不屑的。
可是,不进宫,又怎么报得了这个仇。而我也没有其他能力可以做到。
姬少康眼看捷报频传,姬家的地位虽然有所削弱,没有一家独大,但有个争气的兄弟,姬瑶就倒不了。除非六哥不愿意留姬家。我要去推波助澜么。这样一来,害的就是别人满门良贱。那也是姬少康的家。
而我的作为也会在中间起什么作用呢?
姐姐心底,真的如她面上表现出来的一样欢迎我进宫去么?就是子珏,日后还会在心里待我一如此时么。
可是,不进宫又能怎么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进宫就是林家人也容不得我。
早知道,早知道,当初在谷底丢什么木牌牌。那样小柳也不会枉死,我也不用面临这个局面。六哥,他身边不缺人抚慰身心,我不再回来,也许对姐姐也更好。她可以使尽水磨工夫慢慢的收他的心。
进不进宫?进了宫要不要做那些事?
烦躁的翻个身,不进宫,不进宫难道我当姑子去么。进了宫,就算我无害人意,但人有害我心啊。后宫那个地方,不管是做皇后,还是宠妃,那都是在火上烤。
而且,我会不会随着身份的变化,也逐渐和后宫众人一样,陷入‘香饽饽’争夺战。甚至,让六哥觉得原来我林莳宜其实也就尔尔,没什么特别的。
我心头一紧,我其实,还是很在意六哥的吧。
还有个一了百了的法子,我干脆在盛年香消玉殒了,那样我就变成他心头永不凋谢的最美的那朵花。可是,我还没活够呢。我才十五岁,其中一岁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十岁后有三年半是让关着的,死了不白来世上一趟。再说,如果我寻短见,头一个看不起我的就是我自己。
“小姐,你怎么了?睡不安稳么?”在外头守夜的翠侬听到点动静,披衣执着灯过来。
“没事,你去睡吧,我有点存食。”
“那要不起来坐坐,翠侬陪你说会儿话。”
“嗯,你上来吧。”
多是翠侬在说,她告诉我,她在林府也是跟着水涨船高,年纪不大也见到不少前倨后恭的嘴脸。
“哈哈,六哥当了皇帝,咱们都是跟着升天的鸡犬。”
“奴婢是,小姐你怎么是呢?皇上可是把您捧在手心里呢。奴婢说句不当说的话,有些事您实在不必理会。柳将军,奴婢也有耳闻,是个对人很和气的人。他会希望小姐变成另一个人替他去报仇么?他当然是希望小姐过得好好的。”
是,小柳一定不希望,他是那么的善良。
“可是,我也不想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只能认命进宫去。”
翠侬沉默了,我也沉默了。在皇帝就是天之子的时代,不但我,谁都不能悖逆他的意思。
“懒虫,起床!”
“唉哟!”谁隔着被子拿什么用力敲我屁股,我呼啦一下坐起来,翠侬是早不在了。一手挽着帐子,一手拿扇柄敲我的是四姐姐。
“就起就起,四姐坐吧。”
她笑吟吟坐下,“昨儿出去玩儿累了?”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不是的,出去吃了碗元宵,我回来消食后才睡的。”
“老爷叫你不必晨昏定省,你就这么睡啊。我可记得,以前小十一总是姐妹里最早到的。”
这不是懒起了头,就很难再那么勤快么。又没有孙妈跟我娘督促。我关起门来睡家里也没人知道没人管。
“四姐姐一早来是有事吧?”
翠侬进来奉上茶,然后出去。
“嗯,昨天散了老四就歇在这边,我找他聊了聊。”
“哦,他怎么说?”
“他也没怎么说,就说跟皇上很多想法相悖了。他是学医的,仁心仁术,有些时候就下不去手。那个叫法明的小道士,听说是安王私生子。四弟曾说他有法子叫法明终身不得生育子嗣,可皇上还是坚持要杀。”
“这事儿,恐怕同咱们还有点关系。那次绑咱们的就是他的手下。可能是因此皇上才下的辣手。”
“可是,老四说,在那之前就决意要杀了。暂且留着不过是为了钓那些人出来。”
厄,那么,我们也是钓饵么?我拒绝往这个方向想。
低下头,不只法明,还有童采茵肚子里那个六哥也是不会容许他存世的。斩草除根的重要性,他太知道了。
可是,四哥既然开口求情,说明他是想保法明一命的。一路行来,我对他其实也很有好感。
医者可以仁心仁术,帝皇不可以。虽然有时,会有一些无辜丧生,也是不得已的。法明唯一就错在他是安王的儿子。
可是如此下去,四哥同六哥的分歧会越来越大的。之前两人有志一同的报仇,可是四哥会越来越不认同皇帝的手段。这样子,时日久了,或许会招祸的。
四哥能文能武,医术超群,要六哥放人很难。
“我昨日帮他提过,不过看起来够呛。”
“算了,再找机会劝劝四弟。”
不过,正月间人来客往的很多。尤其昨日满京城的权贵豪门几乎倾巢而出给我过生辰。大嫂带着我一家一家的去走动,家中就由四姐姐带着清蕙主持中馈,谁也顾不上这事儿了。
“好累哦!脸都笑僵了。”我坐在椅子上,拉扯自己的脸颊。好容易这个正月过完了。
“你不是出了名的笑口常开么?”大嫂其实也累了,只是比我顾及形象,没唉声叹气罢了。只抬起腿,让下人捏着脚。
小丫头的手不轻不重的帮我捏着肩膀,脚下被热腾腾的水泡着,里头添加了中草药。我舒服的快睡着了。
忽然门房报宫里有人来了。
大嫂忙说快请,我睁开眼和她对视,这个时候出来,有什么事么?
“四爷触怒了皇上,贤妃娘娘已经设法去劝解了。请十一小姐随奴才进宫,相助缓颊。”
“知道是什么事么?”马车上,我问小太监。
“奴才不知,只知贤妃娘娘去了也没用,乾元殿不放人进去,谁都不知道怎么了。”
即便再请辞,六哥也不至于被触怒啊。
我先到了秋夕宫,既然进不去,姐姐肯定不会在那里白白惹人笑话。
子珏裹得厚厚实实的,老实呆在屋里,看到我眨巴眨巴眼:“小姨!”
我墩身给她一福:“见过大公主。”
她也坐直,“免礼,看座。”这几个字吐得是字正腔圆的,然后就撒欢一样扑到我怀里了。宫宴时她软语娇憨,让六哥抱到腿上坐着,很是露脸。相反,还在襁褓中的安乐王却是黯然失色。
姐姐从外间进来,我又站起来,她不耐道:“得了,你别再拜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四哥是太医,虽然因为年轻不能进内帷,但总之是能在宫里走动,对姐姐也能有所帮助。
“到底怎么回事啊?”
姐姐屏退众人,子珏就挂在我身上,也由得她。
“我也不知道,就听人报讯说四哥在里头,皇上还砸东西了。你去看看?”
子珏在摸我毛茸茸的耳环,我把她的手抓下来,“你都进不去,我也进不去的。他们之间,是君臣,但也是朋友,是兄弟。有时候,旁人掺和不进去的。既然不知道具体什么事,咱们等等吧。我也没胆去碰逆鳞呐。”
姐姐看我两眼,然后坐下。
直等了一个时辰,仍然没有什么消息。姐姐也冷静下来,不再派人徒劳的去打探。
“四舅舅”子珏清脆的叫了一声,我和姐姐抬起头,果然是四哥。
“怎么回事?你没被重罚吧?”姐姐担忧的问。
四哥从容行礼,“娘娘,臣是被特许来辞行的。”
“辞行?你要去哪里?”
我舒口气,“四哥,你终于可以去悬壶济世了啊。”可是,我呢?
姐姐很失望,“民间有什么好的,你在太医院,研究你的药材不是很好么。”
事情已成定局,姐姐只得赠了临别的东西,看着我跟着四哥出宫,“幸好十一你很快就要进来了,咱们姐妹也好有个照应。四哥,山高水长,一路保重。”
“娘娘和公主也要保重。”
我跟着四哥往外走,心里替他高兴。
“十一,到时候来送四哥吧。”
“这还用说。”
四哥是在半个月后离开京城的,其时天已渐暖,他到林府拜别了老爷。五哥同我一道送他出城。眼看到了城外,我想起去年此时,正一同上京,不由慨叹时光荏苒。
到了十里亭,我们又送了十里。五哥来送,是私交也是公事,要回去复命。他们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说是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于是笑着分手。
“五哥,你回吧,我再送一段。”
五哥想想,颔首离去。
我用眼角余光扫一眼翠侬,她微不可见的点头。我便趋马又陪四哥往外走。走了几里,他催着我回去,“快回吧,千里相送,终有一别。往后老爷做寿,还有过年我会尽量回来。”
“我看着你走。”
四哥走得只剩下一个小黑点了,翠侬骑着马上来,“小姐,咱们,真的要走么?”
我轻轻‘嗯’了一声,忽然纵马往四哥的方向追去。
“小姐”翠侬惊呼一声,拍马赶上。她骑马,还是我闲来无事教的,想不到这就用上了。
锦绣的马上技巧很高明,我虽只学了几成,但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过练习,也很看得过去了。我在疾驰的马上忽然身子一歪,往地上坠去,实则是用左脚勾住了马镫,身子藏到了马肚子底下。可是看起来就很像跌了下去的样子。这是锦绣的绝活,我学了很久才算过关。她说关键时刻可以用来保命。
“小姐——”翠侬虽知我作假,但仍然吓得惊呼一声。嗯,要得就是你这个效果。
果然,那四个一直暗中跟随的暗卫都现身了,拼命向我的马靠过来。有人去牵马头,有人过来救我。要知道,我如果被拖行一段,那不死至少也毁容了。
不过,要对不住你们了。
我从怀里掏出早准备好的东西——暴雨梨花钉,就口一吹,银针像鹅毛一般对着那四人急如流星地射去。他们正在用绝顶轻功拼命追赶着,惯性使然,无法改变路线,而银针射出的速度又着实过快。再加上真的是猝不及防,哪料到我是假摔,要暗算他们呢。四个人相继坠地,不过,这针上淬的可不是毒,只是麻药。估计他们睡个四个时辰就没事了,不过要弄醒可不容易,这麻药是我在四哥那里偷看了方子自己配的,药效强得很,不是等闲泼点水就能醒的。我估计暗卫间有相互联系的固定途径跟时间,尤其出来送四哥,他们必须要立刻回报,很快就会被发现的。
没错,这就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我走。
小柳不会希望我用上五年、十年处心积虑的替他报仇,而深宫的生活,也能令我窒息。我暂且躲开去吧。
看那四人相继倒下,我翻身上马,慢慢勒住马。
翠侬赶上来,“小姐,叫你吓死了。那咱们走吧。”
我勒转马头,往四哥不同的方向去。自从我决定了要这样做,便开始着手准备了。威远镖局是京城有名的镖局,是行业内的楷模。半月前,绣鸾托人出面高价请他们保一趟镖,半日前已经慢慢出发了,然后我们俩快马赶去前面等着,再以搭车的名义加进去。就算镖队存疑,但东主坚持这车我也搭定了。或者就挑明这一趟保的就是我们三个人一路的平安。
给威远镖局的定钱就是一千两银子。钱是从当铺来的,那些生辰贺礼大半入库,但我挑了些放在自己屋里。小件的带出去,神不知鬼不觉便换成了现银与银票。不但付了定钱,连我们三个的出行文碟都办妥了,还有日后很长一段时日的生计也要靠它了。
我没有明确的目的地,走到哪里看着合适,就先住下。现在,先去和镖队汇合,到时用绣鸾带来的衣服扮上,一时半会儿也能蒙混过去。
岂料,刚走了不到三里路,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光听那马蹄声就知道是日行千里的骏马。
我在马上回头,心一下子就凉了,再目力不好,那个身影也是烂熟于心的。六哥?他不是在宫里么。
我认命勒停了马,六哥居然在城外,我还怎么跑得掉。本来准备打个时间差,赶去追上镖局。而等这边发现,我们已经快马走出一两百里了。按我的安排,一路上再不断有人分出来走旁的路线,以作迷惑。甚至打听到了路上有婚丧嫁娶的出行,到时候混到人堆里让镖局的人自行一路而去也行。
一道乌金长鞭从六哥手里挥出,陡地缠上我的腰身,绕了两圈,把我凌空勒到他的马前,他笑得叫我心底发毛,“十一,你往哪去啊?”
“六哥不是在接见南越使臣么?”
他目光厉然看着我,“老四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们的情谊比亲兄弟还深。我在宫里左想右想,我不想做这个孤家寡人,但又不想给他知道。所以把南越人晾在了一边。”他往那边的山顶上指指,“哪,我就在那边看着老四走。”
厄,这是天要灭我,我不再说话。我怎么就算漏了六哥虽然死要面子,但不代表他不会暗地来送行呢。
“幸而我来了,不然岂不是不只走了个好兄弟,连十一都找不见了。你可真会挑日子,你知道我第一时间就会想你是不是跟着老四跑了,甚至把四个暗卫弄趴下也是老四干的。而老四既然走了,恐怕宫里的人还真不容易找到他。等找到他一问,他说毫不知情,我恐怕一时也不会去信。而你,已经趁这个时候混迹民间,泯然众人了。”
六哥说完,猛地狠抽了几鞭子,那马方才跑开了,但还没尽兴,当下更是撒欢的跑。霜风刮在我脸上,跟刀割似的。可是这样的速度,我连把披风拖过来遮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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