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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这一次无双没资格来,但也不能派信不着的人吧。

    “你就别这么狐疑着一张脸了,世上的坏人没那么多的。”绫罗的嗓音很好听,说出的话也很能打动人心,“韶青是我们落香坊的大少爷,他已经摆明了要对你好,我们这些在他身份之下的当然也不好太为难你。就当是巴结他,我也会对你好些。所以你不用怕,我害了你可是和自己过不去。”

    华徴嫆听后心里确实有些松动。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

    只是这缱绻的态度,轻松的如同当日楼梯上那一脚不是她伸出的一样,好些她们之间什么恩怨都没有。

    倒是她计较的过分了?华徴嫆想着,有些哭笑不得。

    抹匀了胭脂,又掏出一盒朱砂,点在她的唇上,缱绻自己示范着让她抿唇,还发出了抱怨:“怎么你都要来了一年了,还是不会打扮。平日你的妆容都太淡了,就算不用太重但也别淡的几乎让人看不见吧?这一出点什么事,脸色都显出来了,让人看着就觉得好欺负。”

    华徴嫆无言以对。

    她原本的样子,是不用化妆的。也没那闲钱买胭脂。来到这里,除了穆韶青亲手给她上了两次妆,轮到她自己上手的时候她都不敢上的太多,也没法请别人帮忙,只能淡妆轻抹,生怕掌握不好反而把脸弄丑了。

    “行了,看着好多了。”缱绻满意的收起了东西,又道:“拿出点气势来,听说你不是还踢过君大少爷的么?那胆子应该不算小了啊,别这么畏畏缩缩的。”

    华徴嫆听着她朝气的声音,将胸脯挺了起来。

    “表情太生硬了,又不是去上坟。”

    “……”

    两个人忙活了好一阵,华徴嫆里里外外都被缱绻打击了个遍,反而有了些底气,脸上的血色也回来了些。心叹自己竟短暂的怀疑过穆韶青之余,心里也有些感激这时候的缱绻能够如此认真的帮她一把。而后两个人便专心的排起了队。毕竟缱绻是歌姬,要修养嗓子。和她说了这么多话也是她仁至义尽了。

    前面的队伍长着。所有去年的头牌与落选者,除了花魁之外的私妓在这一天都要重新上台选拔一次。有才艺的就去展现才艺,没才艺的报了名也要上去走一场,管他用什么手段,能勾几个人来是几个。

    一开始排得靠后,前面发生了什么都完全看不到,只能听听声,甚至在嘈杂的时候连声音都听不到。但华徴嫆还是分辨出了前面有几个姑娘弹了古琴。

    不能说她们弹得不好,但听起来曲子里的神却都明显不够,反而烟尘味太重,那一顿一顿的撩拨早就把曲子本身的意义拨走了。

    但是转念想来,她能听出这些问题,是因为百年之后的沧澜国已经完全接纳了古琴,并且她的娘亲自小修习奏曲直到嫁给爹爹,整整学了十三年。她又被娘亲教了七八年,虽然学的时候不多,但比起她们这些自然要懂得多。

    寻常的听众,是听不出这点问题的。反而会觉得这勾人心弦的声音好听吧。

    华徴嫆心里有点没底气。这是选花魁,不是选才女,她不能揪着正式的问题不放,去想她们的不足之处。

    她们这些不足之处,或许恰好就是这场比赛所需要的。

    “唉哟,这韶青也是,派谁来不好,偏偏派了我来帮你,不知道在外面呆的越久越对我的嗓子不利么?我可是很有机会当花魁的,他就这么把我塞了过来让你拖后腿,真是出门事事不顺!”

    缱绻突然尖酸刻薄的说了起来,语气中十成十的不满。华徴嫆心里一紧,却听见了绫罗的声音:“这次可是苦了两位妹妹了,在这阳光下晒着恐怕都要晒黑了呢。小绻你也别这么说徵嫆,等比完赛姐姐请你吃好的!”

    华徴嫆保持着平静的表情朝绫罗点了下头。

    绫罗朝她微微一笑,目光却依旧落在缱绻身上。

    缱绻拿手扇着风道:“我这也是倒了血霉,明明出门的早,想着往前排一排,偏赶上韶青等在门口,拦着我就让我带带这丫头。我嗓子都干了!”

    “可真是辛苦你了。”绫罗眼中意味不定,又看华徴嫆,“还不谢谢缱绻姐姐?她这一帮你,说不定就得把头牌的位置给丢出去了,牺牲可不小!”

    华徴嫆抿着唇笑了笑,当真躬了身子,“多谢缱绻姐。”

    缱绻拿眼角瞄了她一下,别扭的扭了扭身子,下巴往天上扬:“行了吧,一声谢顶什么用,我可不稀罕,少让我说两句话就是对得起我了。”

    绫罗点头道:“那你好好休养。”说罢扭头便走。走了两步想起还没和华徴嫆打招呼,绫罗的脚步顿了一下。但也只思考了一下,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直到她只是在面上和她和平共处,华徴嫆什么也没多说,继续抱着琴站着。

    排队可以是个体力活。

    站了一会儿,只听缱绻似有叹息道:“这就是一个人在外面闯荡。”

    华徴嫆愣了愣,有所领悟的看着她。

    缱绻神色不再那么朝气,反而有些低迷。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伤心事,眼底一片落寞。

    华徴嫆突然问道:“缱绻姐的家人还在吗?”

    缱绻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在,但与不在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多了几只向她要钱的手而已。

    华徴嫆知道自己是让她回忆起更不好的事了。却没有急着道歉,而是眯起眼看向天边:“我的家人都不在了。只剩一个弟弟,他反对我做这个行当。”

    缱绻垂下了长睫。

    “不知道爹娘听见我在这里参加花魁大赛的消息,会是怎样一个心情。”华徴嫆深吸了一口气,也垂下眼,看着怀里的琴,微微挑起了嘴角,“其实我宁可她们能听到,能看到,来打我一顿,把我带回家。”

    “但是……我也有这样一个想法。”顿了顿,她摇头,“从前的我,从来没有勇气与机会站在人前,总是缩着脖子,低着头,畏畏缩缩,不成样子。我想若是有一条娘亲知道我能够光明正大的站在一个台子上,演奏一首曲子,她大概也会很欣慰吧。”

    “我好想在自己第一次站在台上,有勇气抬起头的时候,在台下能有一个亲人怀着鼓励的心情认真地看着我演出。”

    缱绻看了她半晌,低声道:“韶青就在前面等着你呢。”

    她猜到了。

    却只能无奈的、苦涩的、遗憾的笑了笑。

    明知道那个人已经懒得再看她了。可她还是在期待。来到这里的路途中唯一见到的人。

    如果能再见一面该多好啊。

    队伍虽长,人们走动的速度却也快。毕竟竞选只有三天,能来参加海选的也都是在云来城里或大或小有些名头的私妓。大家都知道该如何把握时间才能正好抓住人心,却不拖沓的让人心烦。

    华徴嫆也事先打听过,所以只准备了《宫阙》这一首曲子。

    快到自己的时候,缱绻问:“你先上还是我先?”

    “你先吧。你先去,然后能早些休息。”虽然时间差不了多少,底气不足的华徴嫆还是选择了再往后拖延一下。

    缱绻也没推脱,点了点头。待前面那个人走上了台后,自己便向旁边的笔录官报上了自己的花名。

    笔录管也在这记过多少年了。认出了缱绻。缱绻报名之后,低声对笔录管说了句:“我后面那姑娘是新来的,害羞的很,待会儿便麻烦您把当初替我打气的那套话说给她听。”

    说着,绽开了一个妩媚娇羞的笑容。

    笔录管被那笑容晃得口水险些流出来,连连道:“缱绻姑娘吩咐的,小的定当全力去做。”

    一件小事而已,也用不着费全力。但话说到这,定然是要多邀功。缱绻也懂,媚眼流波间向他飞了个吻,这谢礼于她无关紧要,但对笔录管来说却是能让他心花怒放的利器。

    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记名官,人家姑娘们不会对他瞧上眼。

    华徴嫆一直在低着头暗暗思索如何表现,缱绻却已经上去了。她被伸出的手臂拦住,笔录管问:“姑娘花名?”

    “徵嫆。”华徴嫆木讷的答道。

    一看就是被这场子唬住的雏儿。

    笔录管记下名字,朝她笑道:“姑娘放心,这海选可松,两百号人里有五成都能进选。就凭姑娘您这姿色,哪怕上去只是笑一笑,估摸着也有大把的人把票投给您。所以别慌,这一年新来的也不少,小的见您可比前面那些个出色多了。”

    华徴嫆听得心里微微放了下,感激道:“多谢大人鼓舞。”

    “哎,哪堪当大人名号,小的只是记名儿的,见姑娘样貌出众,不希望姑娘因着紧张落选而已。”

    华徴嫆点了点头,抬起眼看向近在咫尺的高台。

    缱绻半点也不怕生,站在台上就像在台下一样自然。合着四角的伴奏,一首《君羡》唱得人心里简直要泛起浓郁的情愫,台下也有无数听众陶醉在了这歌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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