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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桑抬起头,视线越过桌面落在门口的方向,对上了凌菲微微错愕的眼神。
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慢条斯理地将东西重新放回原来的位置上,然后关上抽屉,站起身来。
“你刚刚在找什么?”凌菲问道。
秦桑从书桌后走出来,步履从容不迫地移到了凌菲的面前,她比凌菲高一些,垂眸落下视线,颇有一种高高在上的睥睨感,凌菲对这种差距最反感,不由得蹙眉。
“我找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秦桑轻轻浅浅的笑着,“怎么?要跟陆禹行告状么?”
“禹行不喜欢别人私自进他的书房,更不喜欢别人乱动他的东西。”
秦桑一脸无所谓,又带着几分挑衅的味道,“是么?那要不要你试试看,告诉他,猜测一下他会是什么态度?”
她敢走进这个书房,就不怕陆禹行知道。
凌菲脸色微绷,抿着唇不说话。
秦桑淡淡地瞥她一眼,勾着唇,不屑的弧度带着嘲讽,伸手将凌菲推开,然后走出了书房,准备离开。
“秦桑。”凌菲在身后叫住她。
“如果我跟陆禹行离婚,你是不是会离开周旭尧?”
秦桑停住了脚步,缓缓地侧过身,微微歪着头,凌菲只能瞧见她半边的完美无瑕的侧脸,唇角上的弧度深了几度。
薄唇微掀,吐词清晰又清冷无比,“凌菲,你以为你不要的垃圾,我秦桑会稀罕么?”
凌菲的脸色一点一点惨败下去,秦桑继续不愠不火地道,“另外,周旭尧也不喜欢收集垃圾,”顿了顿,她的视线斜瞥过去,“他喜欢的,是干净无洉的极品。”
走廊里瞬息陷入如同死了一般的沉寂里,时间好像也被停止住。
凌菲只觉得自己站在悬崖边上,一些肮脏的画面从她的眼前一帧帧闪过,那一夜的喘息,陌生的味道,无法抗拒的身体渴求,她的恐惧和无助,最后停留在周旭尧那双猩红的眼眸上。
干净无洉。
这四个字,她承担不起,从她和韩震抱在一起,沦陷下去那一刻开始,她便被人推进了万丈深渊。
可是这是她的错吗?这样的事情,是她能控制的吗?
她一遍一遍在心底重复着,质问着,得出的答案,不是!
内心深处隐藏起来的阴暗被秦桑生生撬开,凌菲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一股脑地直涌上脑,全身都在颤抖着。
“你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指责我脏!”凌菲的声音尖锐,“你不过就是比我幸运了一点而已,如果你是我,你未必见得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秦桑抬手右手搭在脖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笑声,在一触即发的气氛里,显得异常突兀,凌菲被她这一声笑,惹得心口的情绪如同被万丈高浪盖下。
“你笑什么?”
“凌菲,你的意思是,如果当初没有你和韩震那件事情,周旭尧就会一直跟你在一起?”
凌菲僵住,“你……怎么会知道……”
秦桑没有回答她的疑惑,继续往下说道,“很可惜不管过去你和周旭尧如何,总而言之,现在周旭尧的选择,是我。”
“讲一句难听的,即使没有发生那种事情,你和周旭尧也早晚会分开,”秦桑侧过身体看向她,“你知道为什么吗?”
凌菲的眼前忽然浮现当年任性刁蛮的脸,过分的美丽,特别的倨傲,站在她的面前,嚣张宣布,“陆禹行一定不会喜欢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过去和现实重叠在一起,那个刁蛮的女孩,与眼前这个温漠的秦桑重叠在一起,说了同一句话,“因为,你真心不配!”
爱情可以用算计去争取,可惜凌菲算来算去,都不过是在找借口在逃避,自己的自卑怯懦,不曾正面对面。
当年分明可以选择抓紧周旭尧的手,可她因为害怕逃了,后来分明可以选择拒绝跟陆禹行结婚,她又因为担心舆论选择屈服。
换成是她,被千夫所指又如何?被世人嘲笑又如何?只要那个人爱她,她就有勇气在一条铺满荆棘的路上走下去,哪怕是会遍体鳞伤!
而凌菲这样的女人,临阵逃脱,害怕尝毒又想吃到蜜糖的人,根本就不配得到这两个男人的爱!
倘若当初不是因为她,秦桑敢肯定,她和陆禹行一定不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管他多大的仇恨,只要有足够的爱,统统可以让时间来填满!
如果要怨,那也轮不到她凌菲,而是她!
凌菲怔怔地站在原地,仿佛眼前的秦桑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铁壁,自己被她笼罩在挥之不去的阴霾里,而在她瞧不见那一面,是阳光万丈,鲜花绽放的景色。
这就是她和秦桑的区别,从本质上的区别。
秦桑轻嗤一声,迈开步伐往前走,脚步正要往下,却看见了站在楼梯处的陆禹行。
他整洁的西装,熨烫笔直的西裤,颀长的身躯堵在楼梯上,自下而上与她面对面站着。
男人的脸一如既往的阴柔沉默,秦桑的心尖微不可绝地疼,感觉并不明显,但是呼吸仍旧有些困难。
他在这里多久了?又听到了多少她和凌菲的对话?
陆禹行一步一步拾阶而上,皮鞋踩在木质的阶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声都像踩在了她的心尖上,一步一颤。
直至走到秦桑的面前,跟她的视线持平在一个水平线上,然后停下,低沉的嗓音唤道,“桑桑。”
很久没有如此地靠近,她甚至能闻到来自于他身上的烟草气息,这味道似乎比以往都要浓一些。
秦桑看着他,不说话。
“你刚说的垃圾,”陆禹行沉缓地开口,“是指我?”
他果然听到了,秦桑的长睫颤了颤,继续保持缄默。
“是吗?”陆禹行不懈追问,一向无欲无求的黑眸,第一次有了执拗的浮动。
秦桑抿了抿唇,“是。”
然而一个字说出口,她也跟着难过起来。
她想要问他,为什么要收着那些东西,为什么她扔掉的东西他还要捡回来,然而这些为什么,到了唇边又重新咽回了肚子,带着一种腥甜的苦涩。
知道了答案又如何?
他们都回不去了,在她选择和周旭尧一起那一刻开始,她和他的路就出现了分岔口。
与其知道了痛惜,不如全部埋在心底,彼此各自走各自的路。
“你恨我吗?”他看着她,嗓音变得沙哑而不自知。
恨?
奇怪,秦桑以为自己应该恨的,毕竟他那么混蛋,利用她的感情作为报复的工具,确实可恨。
但是现在她发现自己没有了那种情绪,到底什么时候淡去了,她自己也不知道。
秦桑微微一笑,“比起爷爷对你陆家做的一切,你现在对秦家做的一切,似乎已经足够仁慈了,我并没有理由去恨你。”
她错开他,抬步往下走。
陆禹行猝不及防地伸手拦住她的去路,“跟他离婚,别卷进周家的漩涡里。”
她只不过是跟周旭尧结婚了而已,为什么就那么多人都要横插一脚逼着他们离婚呢?怎么有种全世界都反对她和周旭尧的感觉?
秦桑低头看了一天横亘在自己胸前的手臂,眉目含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秦桑怕的从来不是那些外因。”
她怕的,是她抓住的手,会松开,扔下她自己一个人。
陆禹行深邃的眼睛骤然一缩,连同心脏都在收紧,“我是为你好。”
“谢谢,”秦桑推开他的手,一字一顿说得很慢,“但是,不必了。”
陆禹行眼睁睁地看着她毫不留恋地往下走去,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她,却扑了个空。
她早已经走出很远,一步一步远离他的世界,而造成这种局面的人,正是他自己。
凌菲低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眼前出现一双埕亮的男士皮鞋,在她的跟前停下。
她缓慢地抬头,对着陆禹行无法像往日那般扯出淡然的笑容。
两人对视了半响,凌菲淡声开腔,“你都听到了。”
没有回答。
凌菲笑了笑,笑容有点凄惨,“你没有听错,我就是想要她跟周旭尧离婚,我还想着周旭尧,想要跟他复合,孩子……”
“凌菲,”不等她继续往下说,陆禹行沉声打断了她的话,“你怎么想与我无关,你想离婚我也不会阻拦,前提是——”
“盛兴的股份,全部转到我的名下。”
凌菲呵呵一笑,“原来你跟我结婚就是为了那点股份?”
陆禹行单手抄进裤兜里,漠漠道,“你也可以继续保留着陆太太这个身份,该享有的,我一样不会少你。”
“当然,”陆禹行眉宇冷凝,声音沉郁,“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这么聪明就不用我强调了,有些秘密既然一开始就选择沉默,那么你就给我忍耐一些,继续守着。”
陆禹行说完,面无表情地越过她,带起一阵萧瑟的冷风。
先是秦桑的打击,后是陆禹行的警告,凌菲第一次那么深刻的意识到,不管她怎么选择,事情都没有按照预期的发展。
她和陆禹行维持了近五年的平静婚姻,这一刻,平衡终于要打破。
——
那天从秦家回来以后,秦桑经常都在走神,周旭尧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反应,索性直接上前,一把抽走了她手里的书。
秦桑这才回过神,周旭尧皱着眉头,语气是明显的不悦,“在想什么?叫你那么多遍都没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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