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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霖,记好了。www.Pinwenba.com”东露君颜展颜一笑,说不出的明艳动人,阳光透着木窗的间隙洒了进来,散落在她的脸庞之上。

    距离的这么近,胤麟权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她脸颊上尚未褪去的,少女才拥有的细细茸毛。这样的脸蛋,摸上去手感一定很好。他在心里暗暗的想着。

    “我这也是个拆字联。”东露君颜优雅的笑了笑,道:“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

    “也是个好联。没想到九小姐不光人长得漂亮,更是个才女。”胤麟权赞美了一句。

    “谢权皇子夸奖,君颜也是班门弄斧了。”东露君颜谦逊的颔了颔首。

    方霖将那三个对联又喃喃的默念了一遍,忽然道:“这么好的对联,断然不能可惜了。九小姐,咱们应该找个大书法家来题字书写才对。”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方霖,哪个大书法家比的上权皇子身份尊贵?”东露君颜眨眨眼,“权皇子,赏个脸?”

    “既然九小姐都这么说了,那本皇子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东露君颜抿唇,扬声道:“方霖,没听见权皇子的话么?还不快点派人去准备上好的文房四宝,再把权皇子带过去泼墨挥毫?”

    胤麟权先是一愣,然后似笑非笑的道:“九小姐,你可真是让本皇子防不胜防。”借着让他去写对联的名号,轻而易举的将他给支开了。这女人,心计之深沉,更在他意料之上。

    “古语有云,兵不厌诈。权皇子可要记住了。”越是胜利的时候,东露君颜就表现的越恭谦。她从来都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记住了,这怎么会记不住。”胤麟权小输一局,也不在意,轻佻的眨眼,“那要交学费么?”

    东露君颜也笑,“旁人是肯定要交的,权皇子嘛,还是那句话,算在我的账上。”

    胤麟权哈哈大笑起来,“东露九小姐,果然有点意思。”

    说着,胤麟权长臂一挥,示意身后的两个侍从跟上来。

    “劳烦权皇子替小店泼墨挥毫,君颜感激不尽。写完对联还请权皇子移步,我已叫人替权皇子准备了上好的酒菜。君颜这边还有事,就不能相陪尽兴了,还请权皇子见谅。”

    输赢已成定局,胤麟权当然不会没有风度再纠缠不休,他轻轻勾起唇角,摆摆手道:“无妨。”

    “这边事情了结之后,君颜一定陪权皇子喝上几杯。”说着,她狡黠的眨眨眼,“当然,是没经过改良的梅子酒。”

    赢是赢了,可对方身份不简单,她总要给点甜头的。不然,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哟,写两个字,便能喝到东露府最纯正的梅子酒,那今儿本皇子可赚了。”

    “权皇子若是喜欢,君颜明日派人给权皇子送上两坛。”

    “不用。”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已经小输一局的胤麟权,当然要在其他地方找回来,他道:“不劳烦特意给我送一趟,等一品居重新开张那天,我亲自来取便是了。”

    不留痕迹的被摆了一道,东露君颜神情不变,她点头,轻笑:“如此也好。”然后面带微笑的目送胤麟权离开。

    等胤麟权一离开,何诚便不再憋笑了,“主子,防不胜防?”

    “滚。”没有外人在,东露君颜立刻卸下了防备,变回了任性的她,有气就撒,翻了个白眼,东露君颜恶狠狠的剜了何诚一眼,“你成心给主子我添堵是不是?”

    果然是防不胜防,她刚一松懈,胤麟权立刻扳回一局。真是不爽。

    “主子莫要生气嘛。你赢了一局,权皇子也赢了一局。你们二人,算是打了个平手。谁也没占上风,是谁也没落下风。这已经是两全其美的结局了。”

    何诚话里的深意,东露君颜听的一清二楚。一点不愿意吃亏的胤麟权,如果真的在她这里受了气,估计日后在背地里是肯定要想方设法的报复回来。与其那样,还不如让他趁现在找回面子,以后再见面也不会那般的剑拔弩张。

    “行了,虽然让胤麟权打了个岔,但正经事还是要做的。”东露君颜抿了抿双唇,问道:“莫曲阜还没来呢?时辰已经到了吧?”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东露君颜话音还未落,莫曲阜那一身藏蓝的青衫便出现在了她的眼中。

    “莫掌柜,守时这个道理你可明白?”东露君颜双手抱拳,神情隐隐带着几丝不满。

    莫曲阜显然是匆匆赶来的,衣衫跟发髻都有些许的凌乱,他抹了把脑门的汗,连忙道:“主子,露殷老号那边出了点状况,老奴耽误了一些时辰,请主子见谅。”

    露殷老号?东露君颜侧着脑袋想了想,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家药材铺。而且是跟东殷家合开的。除了卖些平常伤风感冒用的药材,也卖一些名贵的丹药。因为是东霖国第一炼丹家族东殷家炼制的丹药,所以生意一向不错。

    “怎么了,老号又出什么状况了?”东露君颜的慵懒真是深入骨髓的,能坐着,她绝不会站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之后,她冲何诚扬了扬削减的下巴,“去,给莫掌柜倒杯茶,让他顺顺气。”

    不等东露君颜吩咐,何诚已经倒好了茶,递到了莫曲阜的手上,“莫掌柜,喝茶。”

    “诶,有劳了。”莫曲阜客套了一句,来不及喝茶,便着急着回答东露君颜的问题,他道:“经营上倒也没出什么状况。就是亦秋少爷这两天身子骨有些不好了,殷老爷忙着给儿子疗伤,年前预定的那批丹药便无法如期交货。老奴方才就是跟买家商量赔偿的事情。”

    解释完毕,莫曲阜这才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东露君颜又问:“怎么个赔偿法?”

    莫曲阜连忙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回答道:“先交一半的货,三个月后再交剩下的一半。赔偿的话,是退还总价格一半的银子。”

    东露君颜点点头,这个赔偿,不过分。如果没能按时交货,对方就是要求全额赔偿也是可以的。想来,莫曲阜在从中的周旋,功不可没。不过如果由她来交涉的话,至少能把赔偿的金额再压缩一大半。

    可一想到露殷老号不归她管不说,这其中还牵扯到了东殷家。于是东露君颜便没有再多言什么,而是问了另一个话题,“东殷亦秋的身子又怎么了?严重么?”

    莫曲阜摇了摇头,“这个老奴也不是很清楚。殷老爷没明说,老奴也好多问。不过想来东殷老爷连炼丹也顾不上了,亦秋少爷的情况应该不会太乐观。”

    闻言,东露君颜立刻侧头道:“何诚,主子这口袋里有多少银子?”

    “不是很富余。”何诚摇了摇头,显然没有明白他主子心里边的打算,“虽然花管家一次性给主子补上了两年的月钱,但还是杯水车薪。如果主子想补贴老号的话,估计杯水车薪。”

    “主子我凭什么要自掏腰包补贴老号?这关我屁事哦。”东露君颜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道:“我是让你那点银子,给东殷亦秋买些礼品。明儿跟主子我一起上东殷府瞧瞧我那个病秧子夫婿去。”

    “哦。”何诚心情瞬间有些低落了。没想到,主子还这么关心东殷亦秋啊。他觉得,自己取回身份应该要再抓紧一些了。平常没提,他竟然差点忘记了,他主子已经是许配了人家的。他要是再不抓紧,或许等他取回身份的时候,他主子早已经嫁做妇了。

    对于东露君颜能够嫁给东殷家的少主,莫曲阜显然是十分乐于看到的。他嘿嘿一笑,捋了捋胡子,道:“主子这么做,亦秋少爷一定会很开心的。”

    “我管他开心不开心哦。”东露君颜不可置否的耸肩,“如果不是看在东殷家少夫人这个身份还有点用处的份上,我管东殷亦秋的死活哦。”

    她现在能有这么风光,说句实话,很大程度上真的是依赖东殷家少夫人这个名号。如果不是有东殷亦秋的关系,东露冥衡老早就把她赶出家门了,又哪里会把一品居交给她打理,同意她跟东露隼修三兄妹的赌约哦。

    她既然受了人家的恩惠,不管怎么样,心意还是要送到的。毕竟,她鸠占鹊巢,怎么说也有点对不起倒霉蛋跟东殷亦秋了。

    “我的主子,这话你可不敢轻易往外说。如果被东殷家的人听见了,那可是要惹大麻烦的。”一听那话,莫曲阜立刻警惕起来。连胡子也在微微的颤动。

    可何诚立刻像是打了鸡血,一下子兴奋起来,他道:“莫掌柜,主子这话说的没错。姑且先借一借东殷家的名号,替自己多争取些利益罢了。如果你真心实意是为主子着想,那你就不该撮合主子跟东殷家的少主。他那么一个病怏怏的身子,主子嫁过去了,那能有安宁日子么?”

    “这……”莫曲阜愣了。他之前光考虑怎么能攀上一个后盾,让主子有个靠山。可他竟然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嫁人,这是一辈子的事情。岂能为了一个靠山,便葬送了主子一生的幸福?

    东露君颜摆摆手,显然不怎么想提起东殷亦秋这个话题,反正距离两年之约还早,她着什么急啊。只要东殷亦秋身子骨一天没能恢复,她就有的是借口不嫁。有什么好怕的哦。

    “行了,打住。今儿的重点,不在东殷亦秋,不在老号。而是在一品居的经营讨论上。”东露君颜抓起刚刚整理好的账单,甩了过去,问道:“莫曲阜,叫你去做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莫曲阜连忙接住那张白纸,还来不及看,便赶忙回答道:“已经办的七七八八。自愿卖身到青楼的姑娘,基本也都赎了出来,跟其他姑娘一起,都拿了银子,离开了胤琼都,去乡下过日子了。可还有几个姑娘,说什么也不要银子,就是一心想要报仇,无论老奴怎么说,她们也不愿意放弃。她们说了,如果不能报仇,还不如一死了之。”

    对此,东露君颜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说道:“倒是有几分血性哦。”

    “主子,那老奴该怎么处置她们?难不成真要主子替她们报仇么?”

    东露君颜淡淡的道:“一共有几个人?”

    “五个。”顿了顿,莫曲阜还是坦白了,他道:“而且都是小有名气的琴师跟舞姬。喜欢她们的人不少,还有就是……”

    莫曲阜说话,总喜欢说一半留一半,剩下的让别人自己去猜。这一方面能说明莫曲阜老谋深算,做事情滴水不露。但另一方面,却也说明了这人太过于明哲保身,有些自私。

    东露君颜倒是习惯了莫曲阜的这种说话方式,她冷冷一笑,眼中有精光闪过,“因为有点名气,所以总想着要报仇雪恨。为了报仇,即使再糟蹋自个儿的身子,也无所谓,莫掌柜,是这个意思不?”

    莫曲阜没说话,但轻轻的点了点头。基本就像主子说的,是这个意思了。那五个人,为了报仇,甚至愿意委身在某些权贵之下。彻彻底底的把自己当成了青楼女子。

    “成,你再跑一趟。告诉她们五个人,这仇,我接下了。不过,不是现在报,我得慢慢计划。你问问,如果她们信得过我,就别再做那糟蹋自己的事情了,叫她们收拾一下细软,上东露府来寻我,就留在我身边得了。如果她们不相信我,你给点银子,以后就不用再管她们的事情了。”

    “好,老奴记下了。”莫曲阜点头,琴师舞姬的事情告一段落,他这才有功夫看一看东露君颜刚刚丢给他的那张写满了密密麻麻字迹的白纸。

    “九小姐。”方霖早就回来了,可他一瞧见东露君颜正跟莫曲阜商量事情呢,便悄悄的侯在了一边,没敢吱声。现在见两人已经谈的差不多了,这才出言提醒了一句。

    “哦,回来了。”东露君颜应了一声,又抓起另一张写满了字迹的白纸丢给方霖,道:“你先看看,有不懂的立刻问。”

    “诶,好的。小人这就看看。”方霖应了一声,跟莫曲阜两人一左一右的坐下,都全神贯注的阅读了起来。

    别看只是薄薄的一张纸,但莫曲阜和方霖都看的十分仔细,甚至在有些重要的地方,或者是他们不太明白的地方,还要反复的看上许多遍。

    “你们慢慢看,不着急。”东露君颜蜷缩起食指中指,不缓不急的轻轻敲打着桌面,道:“先别忙着提问,自个儿多想想琢磨一下。实在不懂了,再来找我。”

    “知道了。”

    “嗯好的。”

    那两个人都专心于白纸上记录的内容,随便的应了一声,算是答复。东露君颜也不生气。专注是好事情,她没觉得这有什么是对她怠慢的。

    “何诚,你把小六子叫来。我还想问问他,兰儿最近过的怎么样了。”

    何诚愣了愣,然后低声的道:“回主子,小六子从莫掌柜那儿拿了一笔银子,第二天就带着老母跟兰儿离开了。听方霖说,好像是去了乡下,准备买块地,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或许是因为兰儿跟她上一世老妈的遭遇太像了,所以她心里总是下意识的想要多了解一些兰儿的情况。她前些天还有让方霖帮她给兰儿传说,说如果兰儿还想要继续学琴,那由她来出钱,给兰儿找个名师拜师学艺。现在猛的听到那个蕙质兰心的女子,竟然放弃了她的梦想,甘愿平庸的为人妻,为人母,她的确是有些惊讶的。

    掐了掐眉心的朱砂,良久,她才幽幽的道:“这样也好。简简单单的过一辈子,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平平淡淡才是真嘛。”

    何诚显然也瞧出来了,他主子对兰儿这丫头的态度很不一般。于是他出言宽慰道:“主子也莫要自责。这是兰儿自己的选择,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个小六子疼她,爱她,呵护她。一个女子,能得一良人,该是幸福的了。”

    “何诚,你这话主子不爱听。怎么话说的,女子只要得一良人,便是幸福了?我可不这么想。”

    何诚嘿嘿一笑,道:“世间有几个女子如主子一样,有逐鹿天下的胸怀?大部分的女子,还是希望找一个对自己的好夫婿,觉得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就是幸福了。像主子一样的女子,一代能出现一个,已经是稀罕。”

    “你倒是会说话哦。净捡好听的话来敷衍我。”东露君颜勾了勾嘴角,结束了这个话题。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出身二十一世纪,便注定了她不是那种嫁人生子,甘心安安分分过一辈子的人。她在心里告诉过自己,她要做这斗气大陆上的神,凌驾于众生万物!那她就一定要做到!

    何诚会支持她的夺取权力,何诚也会理解她的杀伐果决。可何诚毕竟是个古代人,如果她心里真正的想法被何诚知道了,这人难保不对对她心生戒嫌。一个女子,不甘平庸到了想要凌驾于众生万物,这即便是放在现代,也是要惹出轩然大波的。

    对于何诚,东露君颜是百般的信任。可惟独这一点,莫说是何诚,就连睡觉的时候,她也丝毫不敢松懈,生怕泄露了一星半点,给自己招来无法估量的后果。

    对于东露君颜心情的细微变化,何诚都能拿捏的十分准确。他敏锐的觉察到了她心底深处的隐瞒,这虽然让何诚有种被隔离的疏远感,可他却也无话可说。如果说隐瞒的话,那他隐瞒她的东西要更多一些,而且更加骇人心魄才对。

    如果一旦他的身份曝光,不知道他主子会有什么反应啊。想到这里,何诚的一颗心,免不了开始有些发憷起来。之前他只是一味的想要尽快取回自己的身份,好配得上他主子。可是一旦深究起来,他即使取回了能够配得上他主子的身份,可他们之间的鸿沟,好像也没有多少缩小。

    最好的可能性,便是他主子不是个在乎什么国家社稷的人,对他的身份并没有戒嫌。也不生气他的隐瞒。可是他主子不介意,不代表他这边的人不介意啊。对他这边的人来说,以四大家族为首的整个东霖国贵族豪门,包括皇室,都是眼中钉肉中刺。是有着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的敌人!

    念及此处,何诚不禁苦涩的勾了勾嘴角。原本以为,身份的悬殊是他跟主子之间最大的鸿沟。可现在想想,这最大的鸿沟,其实是最容易解决的问题。而剩下的鸿沟,才是真真正正无法逾越的天堑啊!

    莫曲阜跟方霖正专心的钻研白纸上记载的内容,而东露君颜跟何诚也是各自想着自个儿的那点事情。一时间,原本还算热热闹闹,你一言我一语,一直有交谈声的雅间,忽然变得静谧了起来。

    这种静谧,免不了总让人会心生出几分诡谲的感觉来。

    各怀心思。各怀鬼胎。

    东露君颜用这八个字来形容现在的一幕。

    不过幸好很快便有人打破了这份静谧的沉默。

    “九小姐。”莫曲阜深吸了一口气,唤了一声。有外人在的时候,莫曲阜绝不会称她为主子。这一点,莫曲阜一直把握的很好。

    “嗯,说。”东露君颜回过神来,隐了隐眉宇间的情绪,重新打起精神,“瞧出什么不懂的地方了?”

    莫曲阜缓缓的摇头,觉得手中的白纸,好像有千斤重。

    “大概的都懂。”

    东露君颜没好气的毒舌,道:“那你做什么摆出这样一幅沉重的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主子死了,你正在伤心难过哦。”

    “主子!”

    “九小姐!”

    莫曲阜跟何诚异口同声的开口,语气十分的不满。

    “开个玩笑而已,用得着如此大惊小怪哦?”东露君颜翻了个白眼,指腹点唇,问道:“莫曲阜,真的都懂了?”

    她写的内容,那可都是大学工商管理系的知识啊,虽然都是些最基本的,但现代的知识,对于莫曲阜来说,想要完全的理解并且融会贯通,恐怕不会那么简单吧?如果莫曲阜真的能自己看懂,那她真要佩服膜拜莫曲阜了。

    “虽然九小姐写的很简洁,有很多用词老奴看不太明白,但是旁边不时还会有一些备注,再联系一下上下文,还能够猜出来大致的意思。”莫曲阜的语速放的比平时慢一些,想来也是在考虑措辞。

    东露君颜微微的眯起眼睛,轻描淡写的说道:“想到什么说什么,权当是咱们讨论讨论罢了。”

    莫曲阜点点头,道:“九小姐写的内容,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何调动小厮伙计们工作的积极性。用年底的花红,制度明确的升迁以及平日里的奖赏,最大限度的刺激他们的干活效率。是这个意思吧?”

    东露君颜赞许的扫了一眼莫曲阜。难怪外人都说,这莫大掌柜一颗七窍玲珑心,浸淫商界大半辈子,果然不是虚的。她写的内容,其中不乏合同制、临时工、正式工、干股、利率、各项福利等先进的思想。虽然她已经尽量写的简单易懂许多,但毕竟,那都是现代的思想。莫曲阜能这么迅速的理解,真是不简单。要她说的话,这人就是已经修炼成精的老狐狸。

    “总结的倒是不错,但是你也别光顾着总结,具体如何施行的办法才是重中之重。莫掌柜,说些具体点的东西吧?甭给主子我藏着掖着,没意思。你心里边想什么,直截了当的说。”

    “那老奴就说了?”莫曲阜显然还是有些拘谨的,毕竟,前些天东露君颜发的那场火,可是够吓人的。他道:“那老奴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还望九小姐见谅。”

    “说。”东露君颜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句,“你先说,至于说的对或不对,等你说完了我才能定夺不是。”

    见莫曲阜还是一脸有所顾忌的模样,东露君颜没好气的瞪眼,恶狠狠的道:“说!说的不好了,我不怪你行不行?”

    得到了东露君颜的保证,莫曲阜这才放下心来。他老谋深算的一笑,左手不停的捋着他的羊角胡。

    “这个嘛。”莫曲阜狡诈的说道:“在老奴看来,咱们大可以多许诺一些利益,但却将条件限制的苛刻一些。叫那些伙计们看得见,听的到,却摸不着。当然了,这条件可以苛刻,但至少要赏赐到具体某一个人的身上。总得有第一个人尝到点甜头,这样一来,其他的人瞧见了,便会心生出一种,只要自个儿也努力的干活了,也能得到同样丰厚的利益的错觉。”

    “啧啧……”东露君颜咂舌,“莫曲阜,我就说你老谋深算吧。这话一点不假。”

    你点甜头,让你更加玩命的主子工作赚钱,但这甜头,大部分人,却穷一生都甭想真的吃到嘴巴里。莫曲阜这只老狐狸,精明的连头发丝都是空心的。这融会贯通的劲儿,真是当之无愧于莫大掌柜四个字。

    看见东露君颜的表情明显是很满意的,莫曲阜心中紧绷着的弦儿也放松了不少。他太清楚了,因为张大千的事情,他主子现在对他的好感,简直一落千丈,跌倒了谷底。他为了挽回自己在东露君颜心中的分量,私底下没少做努力。

    否则,莫曲阜就是再怎么精通经商之道,再怎么老谋深算。也不可能理解的如此迅速不说,还理解的相当深刻。从这一点来看,莫曲阜的经验之老到,为人之谨慎,表现的淋漓尽致。

    “主子,一看就知道,莫掌柜私下里没少做准备。想来莫掌柜身兼数职,上上下下管理着东露府所有的产业,即使如此繁忙,他还能将一品居如此挂在心上,这其中的辛苦,想必也不足外人道也。”

    何诚此言一出,莫曲阜还微微有几分惊讶。他跟何诚一起伺候主子也有些时日了,何诚的性格为人他也算是了解了一二。别看何诚年纪轻轻,可如果说到为人处世之圆滑,行事办事之谨慎,恐怕丝毫不落于他之下。今儿个,何诚怎么会如此趋于表面的帮他说话呢?

    他们两人共事一主,平时言语间相互有个帮衬,也在情理之中。可是不管是他,还是何诚,都绝对不会当着主子的面,如此帮对方说话。因为这犯了为人下属的大忌,会让主子心生出一种,下属之间的关系太过亲密,有可能合起火来搪塞欺骗主子的感觉。

    虽然他因为张大千一事惹了东露君颜不痛快,但这归根结底跟何诚没有任何关系。何诚如果是暗中帮衬着他美言两句倒也能理解,可如此明目张胆的帮忙,真的有些奇怪。不过莫曲阜老谋深算,心里想什么,从来不会表现在脸庞上。

    他呵呵一笑,脸上带着生意人惯有的客套,身子微微弓起,道:“何诚你真是过奖了。替九小姐办事,本就是奴才的分内之事。本是平常的事情,如今被你这么一说,饶是老夫一把年纪,也着实觉得脸皮有些烧着烫咯。”

    “诶,莫掌柜。这话也不能这么说。你的辛苦,大家伙都瞧在眼里。主子这些天也忙,或许忽略了莫掌柜的辛苦。我身为主子身边的奴才,主子瞧不见的地方,我得给主子当眼睛。主子听不见的地方,我得给主子当耳朵。如此一来,我当然要告诉主子,莫掌柜你这些天来的辛苦才是。”

    莫曲阜心中的怀疑更加深了一些,他一时半会摸不清何诚的用意,只好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那老夫一方面要更加努力的办事,来回报九小姐。另一方面,老夫也该跟你何诚学习学习。如此为九小姐考虑,这份心意,便已经价值千金了。”

    “行了,你们俩相互拍马屁还没完了哦?”东露君颜不轻不重的责骂了一句,可脸上却是笑意盈盈的,显然,她并没有什么不痛快的。莫曲阜或许不晓得何诚今天为何如此反常,可东露君颜心里边却是清楚的很。

    何诚很快就要离开,他这一走,自己的身边恐怕便少了一员大将。除了要把她身边的丫鬟调教好,更重要的,其实还在莫曲阜的身上。莫曲阜的能力是众所周知的,如果有了莫曲阜的帮衬,她在东露府的日子,肯定会轻松上许多。何诚想要在自己离开之前,把她身边的人和事都安顿的妥妥当当。这首先,便要解开她对莫曲阜的心结。

    毕竟,莫曲阜在东露府的地位超然,虽然在张大千一事上他有失误,但并没过错。不给他好脸色瞧,一两天还成。可时间久了,难免莫曲阜会心生不满。何诚这是明着暗着提醒她,大棒给了,也该是时候给个甜头了。

    “莫曲阜,你这次的行为值得表扬。何诚说的对,你私底下肯定没少做功夫。不管你做的如何,首先,你得有一颗为主子分忧着想的心。这份心意,才是我最看重的。”东露君颜眼皮一掀,说不出的意味深长,“你懂我的意思?”

    她眼中的深意莫曲阜瞧得分明,他身子一躬,一板一眼的道:“老奴明白。九小姐的教诲,老奴谨记于心,丝毫不敢忘记。”

    “这就是了。”东露君颜伸手点了点唇角,笑得十分惬意,“你能明白这个道理那自然最好不过,也免得主子我再浪费口舌,与你解释一番。张大千的事,我虽然生气你监督不力,但最让我生气的,其实还是你的不操心。”

    “老奴惶恐。”莫曲阜一瞧这阵势,哪儿还不明白东露君颜今天是特意想要跟他说个清楚。虽说这一五一十的说个清楚,已经表明了东露君颜心中的怒气消散了大半。可还有一半,就要从他今天的表现来决定了。

    于是莫曲阜不动声色的敛眉,躬身,道:“九小姐的一番苦心,老奴愚笨,最开始怎么也没想出个头绪。说句实话,老奴心里边啊,还觉得自个儿有些委屈呢。”

    东露君颜立刻截下话茬,似笑非笑的问道:“你委屈个屁哦?要说委屈,一品居上上下下哪一个人,不比你委屈?就连你主子我,都委屈的很呢!我什么事也没干,就摊上了这么件令人作呕的破事。你说,我要不要委屈哦?”

    “所以说老奴愚笨,没能第一时间就了解九小姐的苦心。”扯了扯嘴角,莫曲阜道:“好些日子之前,这一品居便归了九小姐打理。老奴既然是九小姐的下属,又妄称咱们东露府的大掌柜,居然没能早先察觉到一品居的乱子,这表面上来看,是老奴监督不利,可实际上想想看,还是老奴没有把主子的事情时刻放在心上。这一点,老奴做的不好。”

    “苦心谈不上。”东露君颜脸上在笑,但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凉,“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张大千一事会由我的手被揪出来,只能说明你先前没用心。如果你早早就对一品居上了心,不用我查,凭你莫曲阜的能力,如果说是将这件事抹去的一脸痕迹都不留,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可你没有查出来,不是你的能力不足,那是什么,你自己心里边清楚。还要我多说么?”

    莫曲阜被说了个体无完肤,神情有些讪讪的。不过他心里也清楚,如果东露君颜把这件事一直压着没提,那只能说明她生气的厉害。可如果她当面狠狠的斥责了自己,想来,这件事骂过了,东露君颜也就忘记了,不会再上演一出秋后算账什么的。

    “九小姐教训的是,老奴无言辩解,只能更加努力的打理一品居,替九小姐好好的办事。”

    东露君颜不可置否的哼了一声,加重了语调道:“之前的事情咱们揭过不提,当时一品居还没有被我接手打理,是个什么破德行,我不管。可既然我现在接手了,不止是你莫曲阜,就连何诚,方霖,你们都得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战战兢兢的给我做事。听明白了没?”

    被点到名字的三人,连忙躬身。

    何诚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凭借他和他主子之间的默契和关系,有些话,还是放在心里边比较好。如果真说出来了,还真的有点虚伪的感觉。

    可方霖不同,他是才被东露君颜招揽到门下的人,该表的态,他必须要表态。

    “九小姐放心,方霖一定竭尽所能替九小姐打理好一品居。决不让九小姐再多费心神。”

    “老奴也是。”莫曲阜抖了抖眼皮,隐去了眼中的自责,他道:“老奴已经做错了一次,自责的话说了也没用。老奴便只有用行动来表达对九小姐的愧疚之情了。”

    一听这话,东露君颜便明白了点什么。莫曲阜的小心思,还瞒不过她。

    莫曲阜口口声声在自责,在道歉。可对象,都是冲她来的。只能说莫曲阜对她,是有自责的,这点毋庸置疑。莫曲阜是在自责,自己没能早早帮她解决掉张大千这个人渣。

    至于莫曲阜对那些可怜的姑娘们,同情是有,可愧疚就少了几分。想来,莫曲阜这种常年居上位的人,对于旁人的生死苦难,已经看的太多,所以麻木了。

    归根结底,这种心理其实也不能怪莫曲阜。心不狠,站不稳。这话说的没错。开门做生意,多得是辛酸苦辣,如果不狠下一条心,莫说是赚钱,恐怕还要给自己惹来一身的麻烦。东露君颜懂,上一世,她自己不也是这样的么?

    “但是,莫曲阜,有句话我得告诉你。”顿了顿,她冷冷一笑,道:“这话方霖跟何诚你们俩也听着。”

    “诶。”何诚跟方霖同时点头。

    “主子我从来都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如果说恶毒,你们加起来或许还比不上我。为了能达到我的目的,别说是逼良为娼,就是杀人放火,我也照做不误。可是有一点,做人,不能蒙蔽了良心。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坏事可以做,但也要具体分一分。如果是为了更多人的幸福,这坏事该做。可如果仅仅是为了你个人的利益,这坏事要做了,恐怕得遭天谴。这番话,你们给我牢牢地记在心里边。”

    抿了抿嘴唇,她补充:“没有绝对的黑,也就是没有绝对的白。黑白之间,这等取舍,还要你们自己去想。言尽于此,你们能理解多少就是多少。其他的话,我不想再多说。能参透的人,一两句便足矣。参不透的人,说的再多也是对牛弹琴。”

    听了这番话,何诚的表情到还算平静。对于他主子的性格和处世之道,他多少是了解一些的。他主子这人,是非观念分的很模糊,但有些地方,原则性又是强的厉害。他已经习惯了。莫曲阜心中虽然吃了一惊。但他毕竟资历阅历都摆在那里。很多东西,他是可以根据自己的经验来解释的。

    可方霖不,他涉世未深,年纪也不大。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人虽然是个可造之材,但这么早就将他推上掌柜的一位,他的能力尚且是有不足的。对于黑白,方霖分的很清楚。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哪有个不黑不白这一说。但是东露君颜毕竟是他的主子,有些话,他是不敢当面反驳的。只是心里,对于东露君颜刚才那番话,他却是不敢苟同。

    “方霖,我瞧着你心里边有点不认同是么?”东露君颜笑脸盈盈的望着对方。

    方霖立刻慌神了,连忙隐去了眉间的情绪,躬身道:“小人不敢。”

    东露君颜却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道:“什么不敢,你心里边就是这么想的。不过也罢,有些东西,我想还得你经历过,才会明白。”

    “小人记下了。”方霖点头。

    莫曲阜捋了捋胡子,笑着道:“方霖,九小姐这话没错。等你当了这掌柜的有一定时间之后,你再回头来想想九小姐的这番话,想必你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对于东露君颜,方霖敬畏有加,可如果说信服,好像还差了那么一点。从见面到现在,东露君颜只给方霖留下了杀伐果决,个性强硬的印象。至于真要说起来打理酒楼,东露君颜尚且没有展示出足够的能力,让方霖来信服。可莫曲阜便不一样了,他在斗气大陆的商界里,已经是个传奇人物了。

    既然连莫曲阜都这么说了,方霖若点点头,有所思的张了张嘴,老半天才道:“九小姐与莫掌柜的教诲,小人记下了。”

    “行了,闲扯淡到此为止。咱们今天,还是要说说正事的。”东露君颜伸出手在半空中虚压了压,优雅的勾起嘴角,“莫曲阜,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往下说。赏是要赏的,可具体怎么赏,你有法子了没有啊?”

    莫曲阜显然是私底下做足了准备,不管东露君颜问什么,这人都能立刻回答。他胸有成竹的道:“老奴这里原本有几个想法,可刚刚看了九小姐写给老奴的内容,老奴茅塞顿开,总算是将想法完善了一些。”

    一听这话,东露君颜的眉头立刻高高的挑起,不说话,只是略带不满的望着莫曲阜。知道东露君颜最厌烦那些个虚礼和溜须拍马,莫曲阜不敢废话,连忙接着说道:“总的来说,就是明确规章制度,让一品居的每一个伙计,都必须严格的按照这个制度来干活。如果做的比制度还要好,那就赏。具体的细则内容,老奴已经写好了。还请九小姐过目。”

    说着,莫曲阜从怀中掏出一叠厚厚的白纸。何诚见状,立刻上前两步,从莫曲阜手中将那叠白纸拿了过来。

    “哦?”东露君颜微微睁大眼睛,没想到,这个莫曲阜还真是心思细腻的很。早已经写好了,就等着她过目拍板了。不错,总算是对一品居上心了。

    “主子。”何诚双手将那叠白纸呈上,东露君颜懒洋洋的接过,一目十行的飞速阅读了起来。

    她浏览的速度十分之快,五六张白纸写的密密麻麻,可她只瞧了两眼,便随手扔在了一边。如果说莫曲阜浸淫商界大半辈子,那她便是从懂事起,就一直在商界里摸爬滚打,还闯出了一片天地。如果没两把刷子,她如何能在十年之间,便将一个上市的集团蚕食殆尽,纳入自己的囊中?

    这商界里的门道,东露君颜摸得比莫曲阜还要清楚一些。她根本不需要逐字逐句的去看,只消扫上那么远一眼,将几个重点词语看在眼中,便已经明白了莫曲阜所写的内容。

    可东露君颜这幅模样被莫曲阜瞧见了,他的神情立刻变的有些尴尬。显然,他觉得自己苦心想出来的法子,熬夜写出来东西,东露君颜只这么随便的扫了两眼,便丢在了一旁,这怎么不让他心中感觉不痛快?

    “莫曲阜,你做的不错。”对于下属的出色表现,东露君颜一向不吝啬于夸奖,她将那叠白纸平铺在桌面上,左手的手肘撑在扶手上,托着腮。右手的食指中指不轻不重的敲打在白纸之上,笑脸盈盈的望着莫曲阜。

    “想法倒是不错,可是莫大掌柜,你是不是忘了点东西呢?”

    莫曲阜一愣,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子全看完了?”

    “嗯,看完了。”东露君颜笑得更加灿烂了。

    一看见她这么笑,莫曲阜的心里立刻警钟大鸣。九小姐每次这么笑,就说明有人要遭殃,或者说,有人即将要遭殃。于是他连忙在脑袋里将自己所写的内容,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遍,确定他没有什么遗落的地方。这才松了口气。

    “老奴愚笨,请九小姐明示。老奴究竟忘记了什么东西?”莫曲阜的态度虽然恭敬有加,语气也是小心谨慎的。可他的眼睛,却出卖了他。虽然莫曲阜隐藏的很好,但他眼中偶尔闪过的自信,却还是没能逃过两世为人的东露君颜。

    她轻轻的笑出声音来,一双大眼睛,也笑的眯成了一条缝。她的嗓音本就是少女特有的清脆,软软的,黏黏的,像是银铃一般的清脆笑声。不知道她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使然,这笑声相较于平常,略微压低了几分。让人听了,感觉多了几分味道。痒痒的,很勾人心神。

    东露君颜伸手点了点唇角,优雅的扬了扬削尖的下巴,一双浅棕色的眸子,划过一丝倨傲,“莫曲阜,觉得我没瞧仔细,便妄下结论了不是?”

    莫曲阜立刻欠身,“老奴不敢。”

    “切,虚伪。”东露君颜小声的嘟囔了一句,猛的从椅背上直起身子,她这个动作,吓了其他三人一大跳。尤其是莫曲阜,因为她的这个动作,身子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脚底下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小步。

    莫曲阜的神态被东露君颜瞧在眼里,这让她感觉好笑不已。她是凶猛野兽么?只是稍微坐直了身子,换了个坐姿,有必要惹得这三个人如此反应巨大么?看来,她之前惩罚花嬷嬷的时候,太过于狠毒了一些。瞧,莫曲阜这不是已经有阴影了?

    她呵呵一笑,伸手捻起一张白纸,笑着道:“这张,密密麻麻写了一堆,可重点只有一个,针对全部的伙计,如果他们主动额外工作,最高赏银五钱,最低赏银一钱。我说的对是不对?”

    莫曲阜胡子一抖,低低的道:“九小姐说的没错。”

    “这张,具体写的是服务客人的小厮。如果有客人主动的向掌柜,也就是向方霖反馈哪个小厮服务的好,最高赏银五钱,最低赏银一钱。莫掌柜,对是不对?”

    “没错。”莫曲阜声音又低沉了几分,显然他开始紧张了。

    “这张,具体针对的是揽客的跑堂的小厮。根据跑堂的小厮多揽客的人数,最高赏银五钱,最低赏银一钱。”

    接下来,根本不等莫曲阜回答,东露君颜便径自说道,“这张,具体针对的是厨子。如果客人特意点名了那个厨子的手艺不错,最高赏银一两,最低赏银三钱。”

    “这张,具体针对了干杂活的小厮。哪个小厮负责的地方,打扫的最干净,最一尘不染,赏银三钱。而且,具体的奖励跟针对所有伙计的奖励,不能重复获得。如果两项奖励的条件同时符合,那么选取赏银较高的那一项奖赏。”

    听到这里,方霖已经是一脸的诧异。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尚且不满十四岁的九小姐,居然对经商有着如此的经验。莫掌柜密密麻麻写了五六张纸,可九小姐居然三言两语便总结完毕。再看看莫掌柜的表情,他现在已经是冷汗连连,这就说明,九小姐不但总结的精练,而且丝毫不差。

    “莫掌柜,我可有遗漏的地方啊?”东露君颜笑,笑得一派倨傲之姿。

    莫曲阜抖了抖眼皮,不敢与东露君颜对视,他道:“九小姐说的都对。”

    “还有剩下的两张,要我再帮你总结一下不?”东露君颜故意坏心眼的刺激莫曲阜。

    莫曲阜连连摇头,“当然不需要了。九小姐的能力,老奴已经充分的认识清楚了。”

    对于莫曲阜的怀疑,东露君颜也不怎么在意,她拨了拨腮边的碎发,伸出两根修长纤细的手指,随意的拨弄了一下面前的白纸,笑道:“不过莫曲阜你也做的不错了。不光是在一品居干活的伙计,就连送蔬菜肉类的店铺,也做了明确的规定。稍有不合格的,便要辞退,另换一家店铺。看得出来,你是用了心思的。”

    “可九小姐说了,老奴还是遗落了一些东西。还请九小姐明示,老奴究竟遗落了什么地方?”莫曲阜这次再也不敢对东露君颜的能力有所怀疑了,她的洞察力,她的敏锐,简直要比老爷东露冥衡还要厉害上许多!

    “你写了这么多,可都只是说如何赏赐,赏赐的条件又是什么。这赏罚赏罚,没有罚哪儿成?只有赏罚都分明了,才能杜绝滥竽充数之人。这奖赏给出了。可是罚,莫大掌柜,你似乎没有想到呢。”

    此言一出,莫曲阜的神情立刻变得有尴尬。显然,他也觉得自己身为东露府的大掌柜,居然考虑问题如此片面,竟然忘记了赏罚中的罚。真是有些丢人了。

    他伸手捋了捋羊角胡,讪讪的道:“是老奴粗心了。请九小姐责罚。”

    见莫曲阜欲言又止的模样,东露君颜亲切的笑了笑,道:“莫掌柜,不需要愧疚,我说过了,你做的很好。我真的很满意。我不但不责罚你,还要奖赏你。”这话一点不假。莫曲阜能想到这一步,真的是难得。如果不是莫曲阜浸淫商界大半辈子,估计连刚才那些内容他都想不到。

    方霖虽然资历尚欠,但是他又对经商很有天赋,就是那种一点就透的类型。干坐在旁边听了这么久,方霖已经心痒难耐了。他顾不上身份的差距,有些焦急的开口,躬身道:“九小姐,您有什么高见,请说出来,也好让小人学习学习。”

    莫曲阜也是深深的鞠了一躬,不耻下问的道:“方霖的问题,老奴也很好奇,还请九小姐赐教。”

    “两点。第一,施行考核制度。”东露君颜不假思索的张口便道:“莫掌柜刚刚书写的内容,基本上就遵从了考核制度。不过有些地方,还是需要修改修改。把额外超时干活去掉,干活时间太久,会影响干活的质量。只要让伙计们在分内的时间里,做的最好,这便足够。”

    “分内的时间……分内的时间……”莫曲阜在口中喃喃自语的重复了好几遍。见他这幅若有所思的模样,东露君颜并不着急往下说,而是笑脸盈盈的望着他。

    果然,想了一会,莫曲阜从善如流的接道:“九小姐说的对,不需要额外超时干活。只要奖赏的条件足够吸引人,伙计们自然会在内分的时间里拼命的干活。至于分内的时间,老奴觉得,可以将伙计们一共分为两个时间段。在各自干活的时间段内,不许迟到,不能早退。如果有迟到早退,扣罚当月的月钱。一个月内累计超过三次,则扫地出门。”

    东露君颜并不着急着表态,而是将目光转移到了旁边的方霖身上,见他自言自语低着头不知道在念叨什么,她敛眉轻笑道,“方霖,瞧你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我就不痛快。有什么想法,说。少学你的莫大掌柜,遮遮掩掩的,叫我看见了,真是心急的很。”

    方霖一愣,下意识的拿眼睛去望了望莫曲阜。见他脸上的神情并未有不悦,这才道:“小人只是觉得,莫掌柜说的两个时段,有点不太确切。”

    “哦?”东露君颜脸上的神情不变,可心里边,已经隐隐有了几分期待。方霖说的东西,正是她心中所想。只是不知道,方霖能不能说到点子上。

    见方霖有些迟疑的模样,莫曲阜爽朗的哈哈一笑,道:“方霖,你无需介意老夫。如果真要算起来,你才是这一品居的当家掌柜。而且你又是从跑堂小厮干起来的,想必有些具体的地方,你看的比老夫要清楚一些。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咱们都是为九小姐办事,没什么好戒嫌的。”

    有了莫曲阜这番话,方霖才敢将心中的想法一吐而快,他先是朝莫曲阜歉意的躬了躬身,这才道:“莫掌柜说的对,小人就是干过跑堂小厮,才敢有些愚见。是这样的,咱们一品居正是开店做生意是中午的午时,可是真算起来,咱们一品居的伙计从早晨卯时就开始忙活了,不但要替各位大厨准备好午膳要用到的蔬菜食材,将之清洗干净,归类放好。还有,如果前一天晚上打烊的时间太晚了,这些早晨来的伙计们,也要再清理一下垃圾,打扫一下桌椅板凳什么的。至于何时打烊,并未有一个确定的时间。很多客人已经用完晚膳,但是还要再喝点酒聊聊天,这个时间就要很晚了。小人就担心,如果是分成两个时间段,怕伙计们的身体吃不消。”

    “说的不错。”东露君颜连连点头赞扬,“方霖,你说的,正是主子我心中所想。从早晨卯时开始,最早也要到晚上亥时,这样算下来,伙计们一天基本都要工作五个时辰(十个小时),身体一定吃不消。”

    莫曲阜也连连点头,脸上的神情一点没有不悦,他一边伸手拍了拍方霖的肩膀,一边笑道:“方霖,你能如此替伙计们着想,实属难得。你提醒的很好,是老夫考虑的不周,竟然忽略了伙计们也是血肉之躯,哪里能精力充沛的工作那么久。”

    方霖害羞的挠了挠头顶,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也不是莫掌柜考虑不周,只是莫掌柜要打理的产业众多,不可能一一通晓。难免有顾虑不到的地方才是。”

    “可是不管怎么说,也是老夫忽略了伙计们的身体。如果不是方霖你提醒的及时,恐怕老夫就要成了那压榨伙计们的恶毒掌柜了。”

    “行了吧莫曲阜,谁也没怪罪于你。说两句就成了,一味的自责反而有点假惺惺的意思了哦。”东露君颜笑骂了一句,道:“方霖说的没错。人无完人,你莫曲阜不过是区区一人,精力有限,如果我真要你面面俱到,那我就成了压榨伙计们的恶毒主子了。”

    见东露君颜并未对自己的考虑不周有所不满,莫曲阜轻轻的朝她点头致谢,“谢九小姐体谅。”简简单单一句话,显然莫曲阜心里也明白,他要是再一味喋喋不休的道歉,估计东露君颜又会发火的。

    “那方霖,你觉得将时间如何分段比较合适呢?”东露君颜笑眯眯的看着方霖。她现在对方霖,真是越来越满意了。

    果然,方霖没让她失望,他在心里粗略的估计了一番,立刻道:“小人认为,分为三个时段是最合适的。多了,需要的人手就多,这月钱也就要增加。少了,就是刚刚说的,伙计们的身体会吃不消。所以小人认为,三个时段最为合适。”

    “不错。具体的时间划分,你说说看。”东露君颜心里早已经有了算计。三班倒么,这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早已经司空见惯了。可她还是想听听方霖怎么说。这人阅历虽然尚浅,资历也不够,但他有一点是莫曲阜也比不上的。

    那就是,方霖出身基层。很了解基层伙计们的需求,也很清楚他们的心思。这一点,是方霖的优势。因为他能够很轻而易举的想到那些,可以打动伙计们心的条件,能够最大限度的刺激伙计们工作的提高积极性。

    更何况,方霖也不笨,他对于经商也是有些头脑的。他欠缺的,只是阅历跟经历罢了。不过这一点,东露君颜丝毫不担心。有莫曲阜在旁边监督着,一定能替方霖查漏补缺,还能让方霖在短时间便将欠缺的经历阅历补充上来。言传身教,从来都比纸上谈兵来的有用上很多。

    方霖点头,双手抱胸,一边慢慢的绕着雅间踱步,一边喃喃自语的算计着什么。见他这幅模样,东露君颜也不催促。而是伸腿轻轻的踹了一下何诚,眯着眼睛没说话。

    何诚多了解他主子啊,立刻倾身凑到东露君颜耳朵边,低声的问道:“主子渴了?”

    东露君颜不说话,只是翻了个白眼。说了这么多的话,她能不口渴么?何诚这问的是什么破问题哦。

    “我明白了。”何诚又低声应了一句,立刻倒了杯茶递了过去,还不等东露君颜变脸发火,他立刻道:“主子,你先喝两口,润润嗓子。这不是烧水也要点时间么。”

    他们这个雅间正在谈论事情,这时候叫伙计小厮上来也不合适。反正都是些平日他就做惯了的琐事,雅间里的器具也一应俱全,也省得麻烦再叫人上来伺候,他做了就是了。

    东露君颜嘴角的弧度高高扬起,这个何诚,叫她怎么不喜欢哦?东露君颜先是浅浅的抿了一口已经有些泛凉的茶水,嘴角的弧度开始慢慢的有几分下垂。

    哎……她可真有些是舍不得何诚呢。不是何诚的话,任谁也不可能把她伺候的这么舒服,这么恰到好处。再找一个这么了解她心思的人,不容易啊!

    还不等东露君颜惋惜一下何诚的即将离开,方霖那头就已经想好了。他先是咳嗽了一声,神情有几分拘谨。

    见状,东露君颜立刻放下茶盏,鼓励的说道:“方霖,你也是一品居的掌柜了,不管是做事情还是说话的时候,拿出点自信来。别让人家瞧见了,感觉你特别没主见。”

    方霖苦涩的勾起嘴角,眼角也透着无奈,“不管是九小姐还是莫掌柜,能力身份都在小人之上。小人在您二位面前,哪儿能拿得出自信。”

    东露君颜冷哼一声,倨傲的道:“怕个屁。下次你再紧张活着没自信的时候,你就想想,你是一品居的大掌柜,是我东露君颜钦点的大掌柜。你的背后不但有我,还有整个东露府给你做靠山。这样一来,你还怕么?”

    “好像,是没那么紧张了。”方霖害羞的笑了笑。

    “这就对了。以后你当这个掌柜的,来往的客人多得是身份尊贵之人,难不成你要一直害怕下去么?”东露君颜优雅的颔首,心里默默的给自己打了个一百分,满分。不但给下属机会让他们表现自己,还帮他们建立自信。做主子做到她这个份上,真是给下一辈积德哦。

    莫曲阜也鼓励,道:“方霖,我刚开始接手打理东露家产业的时候,也有紧张。也害怕自己做的不好,给东家抹黑,让东家受损失。可后来我明白了,这做生意,首先要把气势拿出来。一旦气势落下了,这成效就免不了要打折扣。更何况,在座的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话不能说。刚刚老夫不也有失误么,九小姐可曾怪罪于我?”

    方霖点点头,捏了捏拳头,然后舒展,将两只手背在伸手,侃侃而谈的模样,让东露君颜瞧见了,真觉得他还有几分村支书的感觉。

    他道:“早班,从卯时算起,因为天色未亮便要起来干活,所以工作时长到巳时就可。工作内容嘛,就想小人刚刚说的,基本上就是采购当天需要的食材,并且替各位厨子们整理分类妥当。再收拾干净前一个晚上剩下的活。比如整理一下桌椅,清洗干净碟子碗筷一类的。应该很少会直接伺候客人。”

    莫曲阜的重点,永远在如何剥削劳动人民身上。他立刻接着道:“这种伙计,要求最低,只需要能干些杂活就成。所以月钱肯定也是最低。每个月,三两银子足可。”

    方霖一愣,没想到莫曲阜会出言打断他。愣了一会,他才小声的反驳道:“莫掌柜,普通酒楼干杂货的小厮,一个月也有三两的月钱。这个月钱,会不会有点少啊?”

    东露君颜到现在也弄不太明白这里算钱的利率,不过连方霖都这么说了,那估计是有点少了。她眉头微微蹙起,对莫曲阜有几分不满了。赚钱是必须的,不然干嘛开店,开慈善机构好了。可照莫曲阜这么个剥削的法子,真是有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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