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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只觉无趣,答得理所当然:“若是眼泪果真能化作珍珠,那珍珠与海砂又有何区别?”
难得封郁也有短见薄识的时候,莲兮自然没有放过显摆的机会,对着他细细说教了许多。
所谓堕泪成珠,并不是普通的泪水,也不是普通的珍珠。
依循着自然的法则,万物可得生生不息。然则,并不是所有物种,都是被神灵赐福的存在。亦有少数物种的诞生,本就是违逆天道,是不该留存于世间的种类。这一类生命,若是依循着自然的安排,终有一日会走上灭亡的道路。
而鲛人,就是一支背负着恶意诅咒的部族。
这样的传闻,零零碎碎不知从何而起,却从没有断绝过。东海中不乏寿岁过万、成精已久的蚌磲龟族,莲兮幼年时常年与之做伴玩耍,正是从那些老嘴里,撬出不少离奇的猜度。
世间缤纷彩羽的美丽鸟儿,多是雄性。仰仗着自己靓丽的羽翼,方能彼此竞争、向雌鸟邀欢求宠,继而顺利地繁衍后代,绵延子孙。百花明艳馨香,得以招蜂引蝶,亦是为了能结果落地,轮回滋生。
可见世间美妙的事物,皆是生而有因。
浅观鲛族之中,这一常理大抵也是顺理成章的。
擅于纺织的雌鲛,与雄鲛不同,往往生着一张明丽照人的面孔,不逊于美丽的凡人女子。这一副面相,与雄鲛的歌喉,堪称珠联璧合,是一对蛊惑人心的利器。两两相伴,或许原来也该是三千生灵中的一对佳偶良配。只可惜,这天赐的美丽,却不是为了同族而生。
鲛人无法在水中哭泣。所谓堕泪成珠,实际所指,是雌鲛倾心凡人男子而不得时,徜徉于海面,落下的眼泪。传说此泪一生只有一颗,化珠之后,可使人死而复生。
死而复生云云,莲兮向来嗤之以鼻。但鲛女慕人之说,却被那些老家伙们说得有理有据。
“鲛族之中,分明有游鳞羽衣这样的物件,为何雌鲛的数量依旧稀少呢……郁上仙可知道其中奥妙?”
“想必是优胜劣汰,自然法则,能有什么奥妙?”
“非也非也,我家的海族前辈们之中,流传着这样的说法……”
雌鲛对于同族的男性无爱,却独独对凡人的男子一往情深,每每爱得成瘾成疾,引来雄鲛的嫉妒怨恨。常年被雄鲛囚禁在海底荒渊,每日埋头纺纱的雌鲛,却总能设法在月夜里脱身逃出,成群结伴地游曳到近陆沿海,远眺人类的世界。仿佛是造物神灵的嘲讽,几乎所有的雌鲛,都不能挣脱最终爱上凡人男子的宿命。
想要踏上陆地,追随所爱的男人,与之厮守一生,是众多雌鲛的心愿。
实践这一心愿,唯有孤注一掷的险途可走。
在雌鲛之间,曾有过这样的先例——一只雌鲛解开了游鳞羽衣的束缚,蜕去了鱼尾,而在鱼尾之下,竟然生着一双纤纤玉腿。于是,这个终于拥有凡人体态的雌鲛,就此顺理成章地踏海离去,得以相伴在心爱的男人身边。
传说,成就了她心愿的那个物件,就是雌鲛手中世代传承的纺锥。它不仅能纺出世间独一无二的衣料,更有着一种特殊的力量。若是将纺锥的锥头磨得锋锐,以刀锋似的锥头,逆着鱼鳞的走势,向上剐蹭,在削去所有鳞片之后,便能解开游鳞羽衣表层的束缚。这之后,再用锥头纵向划开鱼尾,从尾根处一路上剖至耻骨闭合处,就能将那原本与肉身融为一体的羽衣,彻底剥离下来……
龟祖爷爷们讲起这一段血腥的典故,还往里添油加醋了许多。
比如,那些鲛人为了将鱼鳞刮得又快又精准,是如何蜷起尾巴找准下刀的角度。
比如,用纺锥削断鱼鳞后,残根断处是如何缓缓沁出血丝来,将一片海域都染得浑沌。
又比如,纵贯在羽衣长尾上的一道划口,以蛮力生生翻扯开时,是如何连皮带肉,翻腾出血花,令人疼得撕心裂肺。
他们说得越是绘声绘色,便越是叫莲兮将信将疑。他们不是鲛人,又是从哪里得知这其中种种私密的情节?想来也不过是妄自臆测罢了。
比起这些唬人的段子,那时还是垂髫娃娃的莲兮,更想知道的是羽衣剥落之后的真实情形。鲛人本是人类,多少世代之前,也曾以双腿直立行走于陆地。
那么若是甩脱那条鱼尾,或许,真的能够复归原形吧?
那时还是天真无知的年纪,莲兮便轻狂地以为,但凡经历过蜕茧的痛苦,理所应当,该迎来晴空化蝶、舒翼展翅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