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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还顾得,不顾一切地往那血腥中去……
……
从未见过这么多血,满眼的红,像小时候高热烧红了天地,灼得生疼;血腥气直冲鼻中,渗在肌肤里,那味道渐渐地就没了,只觉着自己的身子也化在那血泊中……
终是剥离了那失足之恨,终是剥离了那连心连体的骨肉,此刻的她像一片枯去的叶子,抽去了筋骨,轻飘飘的;小脸惨白,眉目死寂,滚落的汗珠都比这张脸要生动;薄纸的身子,完全没了热气,仿佛能听到那最后的血在一点点地渗出去,留下干干净净、一副净白无色的皮囊……
他坐在床边,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一声声呼喊,像要把那已然关闭的鬼门关砸开来;莞初站在身旁,听着他嘶哑的声音,眼中只能看到血,还有那不远处盆中隐隐约约的形状……目光挪也挪不开,脚下生根,浑身虚软……
……
入夜,又下起了雨,没有风,也没有雷电,淅沥沥、软绵绵地浸透天地……
雨汽湿潮,将白天那冲洗不散的血腥又卷了起来,好在房中起了一只药盅,咕嘟嘟地煎熬,慢慢地散出浓浓的汤药味。外间一盏小烛,昏暗的灯光,齐天睿守在药炉边,两肘支膝,眉头紧蹙,看着那药草挣扎在一点点没过的汤汁里……
情势危急,人命关天,幸得傅广处事精明,求助叶从夕得来叶家心腹之人。血崩之下,一针封脉,为秀筠封留了最后一口气息。待到叔公赶来,那郎中再未多言,悄然离去。齐天睿并没有多加嘱咐,他回去自然会说给叶从夕,而这个天大的秘密到了义兄耳中,就算终了,不到把他开坟掘墓,绝不会传出去半个字。
叔公接手,寸步不离,诊脉开方,竭尽全力。只是一整天过去,也不曾松下一口气,只说她元气伤尽,此生难补;恶血不去,新血不得归经,人已无生念,撑得过,是上天眷顾;撑不过,也算解脱……
药汤浓郁,滚滚地翻着热气,腾起在一双阴冷的眼睛前,立刻飘渺淡去,毫无势气。此刻的齐天睿像被困在笼中的野兽,一身的恶气全张,爪牙锋利,却无处释放;一丝一毫的破绽,一触即发,山崩之势……
“二爷……”
一声怯怯的唤,魂魄尽散,肝胆全无;昏暗的烛光背影里,巧菱蜷缩着跪在他脚下,瑟瑟发抖。
“巧菱,今儿许是你活着的最后一晚,你可明白?”
泪早已吓没了,此刻只能用尽力气点头,不管他看得到看不到,都似要磕死在这血腥的墨玉砖石上。
“说。”
“是,是昨儿,哦,不不,是,是前儿,我,我家,我娘托了舅舅来瞧我,带,带了吃的还,还有信。”巧菱像是冻僵了,一个一个字虚着气,上下牙齿都合不到一起。
“什么信?”
“是,是给姑娘的信。我,我就拿给姑娘看。姑娘当,当时就,就回了信,给,给我舅舅带,带走了。”巧菱恨不能一口气就把这辈子知道的所有都说出来,却是这,“昨儿下晌,我,我舅舅又来,跟,跟傅管家说,我,我娘病了,让我去瞧一眼。傅,傅管家就放了我一后晌,我,我出去,舅舅就给我一包东西,说,说给姑娘的。我,我带回来跟了姑娘,姑娘瞧了,先是哭,后,后来倒欢喜了。一夜没睡,早起早早儿地就吩咐我去煮粥,又把那从那包裹里拿出一个小瓶子,让我煮粥的时候放进去,说,说是理气解郁、安养心神的。我闻着,一股玫瑰香,当,当是玫瑰露,就,就没跟傅管家说,就,就放了,谁知,谁知……”
想起那一小碗粥下去惊天动地、撕心裂肺的场景,巧菱再也忍不得,没有泪,干哭出声。
“是谁买通你娘家害你主子?”
“二爷!”巧菱吓得扑倒在地,不停地磕头,“二爷,二爷,我娘家虽穷,可都是本分的小买卖人,绝不会伤天害理!他们只当是给我传话,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只是替人传信啊,二爷……”
“替谁传信?”
嘶哑干哭的声音忽地住了,人匍匐在他脚前,任那地砖阴森森涌起血腥浸透身体……
“说。”
“……是……是……是转运使府的韩公子……”一丝游气像从地底下飘起……
齐天睿尚不及应,内室的棉帘猛地打起,一张煞白的小脸,他一惊,“丫头!”
失神的人几步上去扑通跪在地上,握了巧菱的肩,“你,你说,说是谁?是谁??”
“是……是……是转运使府的韩公子……”
“哎!”
齐天睿一把抱住那瘫软的身子,“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