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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正依依不饶,不放地就听见外面一声:“我由着她去就是错了?”门帘一掀,就见邢夫人大步走了进来。
“嫂子怎么来了?”王夫人讥讽地看着邢夫人,冷笑道,“往日可少见你往这里来,怎么我才来没多久,嫂子也急着赶来了?莫不是不高兴我来?”明里暗里地挤兑邢夫人怕她跟王熙凤在一起,特意赶过来。
邢夫人却没理这话茬,扫了一眼哭红了眼的王熙凤,冷冷地看着王夫人,冰凉道:“这些以后再说,我只问弟妹,方才我在外面听到的,你说我由着凤丫头,结果让她学了那乡野之人的粗鄙,却是罪大恶极了?”说话时怒形于色,却是半点不打算维持表面的和平。
王夫人僵了一下,随即也拉下了脸:“嫂子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罪大恶极虽谈不上,只是嫂子还要看看,凤丫头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我教训一顿该是不该?”瞄了方才扔给王熙凤的春意锦囊,示意邢夫人去看,“满府里从没出过这样的事,偏凤丫头琏儿一回来就发生了。满园子多少姑娘家,谁看见了宣扬出去,姑娘们全不用做人了。偏我来问,凤丫头还一通一通的话,倒显得我是那欺上门的恶人。”语气一转,颇有些伤感,“我们亲姑侄,想当年,也是每日离不得的深厚感情,到今日,她却连句实话都不肯和我说了,百般推诿解释,实在叫我心寒,却是完全忘了当日的感情了~枉费了我这两年日日惦记着她。”
王熙凤看着王夫人这般的惺惺作态,是很不能咬下她一块肉来。香囊虽是园子里出的丑事,可这么个小东西,就跟她先前说的,谁都有可能是物主,怎么王夫人偏就认定了她。小丫头们出门是不易,这东西轻易也不要托人去买,可园子里那么多大了的丫头,谁知没有一两个和外面小厮好上了的?有了私情,再有这东西有什么稀奇?更不要说还有那边东府的呢。甚至她都说了自己看不上这粗糙的布料女红,王夫人也不管不顾地,摆明就是一心地要诬赖她。偏却还是这般私密的事情,王熙凤便是想闹也不敢,事关女子清誉啊。正如王夫人说的,府里就她和贾琏一对年轻夫妇,又是才从外面回来,府里便出了这档子事,身上却是少不得有嫌疑的。真闹大了,便是真查出了这物主另有他人,她的脸面,也彻底没了。
虽说与王夫人不和,可她到底也没落井下石对她,为何她便这么狠心?这一刻,王熙凤对王夫人真正是彻底死了心,最后一丝的姑侄情分也消失无踪了。王熙凤这会儿倒是庆幸开始自己处处奉承邢夫人,便是这两年在外面也半点不敢怠慢,不然,这会儿,怕是她就要被王夫人借着发作,半点生机也无了。看着邢夫人,她既感激又委屈道:“太太,这事我是真的完全不知情,这些日子,我日日在屋里养胎,不过每日出去请安散步而已。这般隐秘物,我如何会随身带着还落在了园子里。如今二太太定要说这是我的,我、我……”说到此处,泪如雨下,哽咽难言。
邢夫人便是有些看不惯她,可王夫人这般欺上门来找茬,却是着着实实地落了大房面子,这就是她不能忍受的了,当即和颜悦色地拉着王熙凤在软榻上坐下,劝抚道:“你快别哭了,这还有呢。你如今是双身子,肚子里的可是这府里的嫡孙,可是容不得半点差错的。”一边扬声又叫平儿,“快给你主子倒杯水,哭了这许久,可别哑了嗓子。”
平儿站在屋外,听见王熙凤哭,心里早已急得不得了,这会儿听见邢夫人叫,忙就赶了进来,看到王熙凤委屈落泪的模样,急得直叫“奶奶”,忙去倒了水来,轻柔地喂了王熙凤喝,哭道:“奶奶这是何必,便是有万般委屈,还有太太给你做主呢。你便是千不念万不念,好歹也记挂着肚子里的小主子,为他保重身子啊。”
王熙凤听得又是一阵泪流,抱着她直哭个不住。
王夫人不耐烦了。“平儿这话说的,倒好像我给凤丫头气受了,你怎么也不问问你主子,干了什么没脸没皮的事来,把我王家女的脸面全丢光了,一个不慎,还得连累了满府姑娘的名声?!”冷笑一声,声色俱厉地看了平儿,“我倒是忘了,你平日便是和你主子一条心,最愚忠不过,又是一同伺候琏儿的,指不定这事里,你也参了一脚。”
平儿一早被打发出了屋子,对王夫人上门的具体情况虽不知晓,可光瞧王熙凤的模样,就知道定是大事,而且王夫人说的那般严重,还说危及到了姑娘们的名声,显见的这事不但重大,指不定还如何隐私,此刻见她又要拉上自己,如何肯依,冲着邢夫人就磕头哭道:“请太太明察,我连二太太说的什么事都不知道,如何会参一脚?”
邢夫人对王夫人当她不存在一样的嚣张逼问简直怒到了极点,见平儿这般哭诉,当下也毫不客气道:“你也别哭,只看好你主子,别让她动了胎气,旁的什么都别管,这府里,我才是当家女眷,还轮不到旁人来管咱们房里的事。”冷眼瞧着王夫人,“手长得伸到了别人房里,弟妹,你可真让我长见识了。”
王夫人虽料得邢夫人不高兴自己那般逼迫王熙凤主仆,却不想她会直接说她手伸的太长,半点面子都不给,脸直气得通红,道:“我要不是为了府里,为了咱们荣国府的名声,我又怎么会巴巴找了来,找我亲侄女说话?我要不为了她着想,何必让所有下人都出去,嫂子倒好,一句两句,就指着我多管闲事。我却是想省省心呢,也得嫂子管好了这府里的事,让我放心啊。”指着那香囊,道,“这香囊,嫂子倒是给我个交代,大房的姑娘我是管不起了,可我名下还有个三丫头呢,嫂子不心疼二丫头,我确实心疼三丫头不易的,今天这事传出去,三丫头以后还怎么找得到好人家?!”
邢夫人却是不怵这威胁的,道:“弟妹这话我可不敢受,这么多年了,满府里,谁不知道我把二丫头当亲生地看待?我能不希望她好?由此可见,弟妹心里,是把我当成了如何一般的毒蛇猛兽,蛇蝎妇人,不但苛待着二丫头,还故意引诱着凤丫头出府学了一身刁蛮习气。”
王夫人脸色一变,气道:“我何时这般说了?!”
邢夫人只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前头我进来,可不是听你在那说我由着凤丫头,结果让她学了那乡野之人的粗鄙,结果害了凤丫头失了身份?弟妹记性不会这么差,才一回头,就把自己刚才说的,全都忘了吧。”
王夫人无言以对,支吾了半响,最后也只能气闷道:“嫂子何必抓着我一时气急了说的话不放?今日我来,可不是为的这个,嫂子现在百般纠缠这些细枝末节,该不会是想包庇凤丫头吧?”
“是不是细枝末节,你自己心里有数。”邢夫人冷哼了一声,说道,“免得你说我包庇,这事我便不再说。”瞧王夫人眼中透出一抹放松,她坏心地又加了一句,“等回头,我在找你去老太太那里分说个清楚。”果就见王夫人咬牙切齿地瞪了过来。邢夫人登时心情大好,乘胜追击道:“我来的急,有些事却是不大清楚,只是恍然听着弟妹话里的意思,却是你捡到了这个锦囊,就认定了是凤丫头的?这不大合适吧?满府里多少丫头婆子,弟妹怎么就知道,这是凤丫头的?”
王夫人少不得又把前头跟王熙凤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只强调道:“园子里能走动的婆子多是年老了的,谁会弄这些不着调的?丫头们又哪来的门路弄这些?就凤丫头琏儿年纪轻,不知事,又才从外头回来,心野了,才会有这样的东西。否则,怎么就那么巧,前不出这事后不出这事,偏偏她们一回来,就在园子里出现了这个?”
平儿听到此才知道,为什么王熙凤会哭成这样,扑通就跪了下来,白了脸道:“二太太可冤枉我们奶奶了,我们奶奶,如何会做这等事,便是和二爷恩爱,可带着这样的东西进园子?万一掉出来,让人看见,我们奶奶还做人不做?二太太,我们奶奶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怎么会做出这般的蠢事?二太太明察,太太明察啊。”
邢夫人看着王夫人:“我觉得平儿的话很有道理,满府里谁不知道凤丫头机灵聪明,管理家务时事事条理分明,半丝不差,最是精明强干的,又怎么会做出把这私密物件随身带着,还落在了园子里的蠢事?这事,定是另有其人。”
王夫人如何肯这般算了?阴着脸道:“嫂子说得可真是轻巧,三两句话就要为凤丫头开脱。你说这事另有其人,可跟我说说,到底是谁?是谁这么跟凤丫头过不去,她才回来,就弄这么个香囊掉园子里?是谁有那么大本事,从外面弄了这么个玩意儿进府里来,莫不是外面守门的都是睁眼瞎子不成?”
邢夫人可不爱听她这阴阳怪气不依不挠地说法,反驳道:“府里丫头那么多,知事地也不少,便是在外面得了这些东西进府,这香囊又不是笨重的,往怀里一塞,谁还能真搜身检查不成?这东西虽说轻易得不到,可未必就难得到有心人。如今只凭着这么简单几个疑点,就非要说是凤丫头从外面带回来的,弟妹不觉得这太过了吗?!”
王夫人不知道吗?她当然知道。只凭着几个疑点,连确切的人证物证都没有,就说这香囊是王熙凤的,却是太牵强了,可是……王夫人看着邢夫人:“嫂子非要为凤丫头说话,那倒是告诉我,除了她,还有谁会有这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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