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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
大概是杞梓的视线停留太久, 也可能是整个茶馆也就这么两桌人,窗边的青年长睫轻颤,掀起眼帘直直朝这边看来,他眸光冷淡平静, 仅仅只是一眼, 又回到了手中的书页上。
“那是杞先生的朋友?”
孙父也注意到了那边的青年,事实上在那青年进来的第一时刻他就看见了他。
当时他的位置正对门口, 杞梓正与章阶对峙, 气氛紧张且凝滞,他听不懂两人说话,心下也十分焦灼,按理说应不会分出心思看向别处,可不知道为什么,那青年走进来的那一瞬间, 他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此时见杞梓也紧紧盯着那人, 孙父却并不觉得讶异, 反而认为理所当然,气质气势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自然是应该认识的,所以孙父虽然问出口, 语气却带着几丝笃定。
杞梓却收回了视线, 抿紧了唇角摇头:“不认识。”
与那人视线相撞的那一瞬间,他心底的惊愕直冲天际,却在第一时间得出了答案——那不是岳云归。
他有一张与岳云归近乎一模一样的脸, 却没有岳云归眼尾那颗泪痣,除此之外,两人气质也截然不同。
岳云归十二岁拜入万剑崖,二十五岁就在百年大比上战胜已化形修炼百年的妖王幼子照肴而扬名天下,少年之姿如芝兰玉树,眼锋利得如同出鞘的剑刃,裹着凛然剑气,让人见而生畏,无人敢因其年幼而轻视于他。
再过百年,岳云归锋芒俱敛,常一身白衣出入险地,如收入剑鞘的玄剑,少了周身的凛冽寒光,冷峻的神色也掩不住眼尾那颗泪痣而生出的风流,引得各宗女修心神荡漾,只要有他出现之处,周围女修绝对络绎不绝,若不是他一剑断了追着他示好的女修的本命法器,这种盛况估计还要持续百年。
杞梓记得有人说岳云归:天生风流多情相,偏是最为无情人。
当时他就觉得这评价真的绝了,绝妙。
也正是因此,杞梓在窗边那人抬眸看来时,就知道那不是岳云归。
窗边那桌的男人看他,是正常人看到不熟悉的陌生人时,疏离而平静的目光,而岳云归看人,是平静且毫无波澜的。区别大概就是,一个看的人,而另一个看到的人与看周围的摆设没有丝毫不同。
听到杞梓说不认识,孙父愣了下,心底有些怪异,却没有开口。
那男人进来时,第一眼便是看向了这边,虽然只是很平淡的一眼,可孙父总觉得那一眼看的是杞梓,后来杞梓有看过去,他自然认为两人认识,没想到两人其实并不认识。
然而,杞梓与那人到底认不认识都不关他的事情,他犹豫半晌,一手拿着年轻人留下的房屋转卖合同,一手拿着笔,语气带着几分不安和试探:“杞先生,要不我现在就将房子送给你。”
“我说过我不要你的房子。”杞梓道:“你放心吧,事情解决了之后,那些人就不会找你麻烦了。”
孙父却不敢放心,之前杞梓和那个男人说的话他确实不能完全听懂,但他们有些寻常人没有的本事却是事实,就算是那男人当面答应了杞梓以后不再找他麻烦,可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那人为了买房就已经不择手段,到时候不敢报复杞梓,拿他们一家人出气,他又去哪里求援。
现在的老宅在孙父手里就如同烫手的山芋,他恨不能立刻出手保住一家人平安才好。
孙父眼神带着几分心虚,本来还想说几句感谢的话,委婉地劝杞梓收下老宅,可抬眼看见他年轻坦荡的脸,虚伪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咬了咬牙,放弃了成年人那一套虚与委蛇,直接将顾虑说了出来,然后道:“这房子我现在是不敢继续留着了,送给你并不仅仅只是感谢,也是希望那些人看在你的份上,以后不再找我们一家麻烦,孙叔知道孙叔这样做不地道,你本来是好心帮忙,我却想拉你下水,可是……我……”
杞梓听他这样说愣了一瞬,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些,更不知道孙父会有这些顾虑,不过他却不觉得孙父这样做不地道,虽说是他帮了孙家,可他帮忙的目的也并不单纯,而且孙父的顾虑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如果他那老宅真的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没了章天师,日后可能还有赵天师钱天师,只要房子在他手里,就不会太平。
“我对不住你……”孙父说着自己都觉得羞愧,他低下头道:“你不想要也没事。”
“你将房子卖给我吧。”杞梓笑笑,道:“市价是多少就按照多少算,我直接转账给你。”
孙父抓着笔的手一顿,愕然过后连忙拒绝:“村子里的老宅不值钱,我不能收你的钱,送给你已经是我们一家占了你的便宜,怎么能……”
“孙叔,我帮你有我的目的,并不是出于好心。”杞梓道:“所以除了按市价卖给我,否则我不能收。”
孙父沉默一阵,眼眶发红:“小杞,谢谢,孙叔代孙婶还有琪琪都谢谢你……”
“不用。”杞梓摇头,点了点桌上一应俱全的合同,道:“我们先签了吧。”
“好!”苏父将几张需要签名的地方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道:“过户还需要一些证件手续,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就去办了。”
杞梓点点头,收起自己那一份合同,将孙父送回了孙家之后,才回到了商场。
此时向秋还在一家时装店试衣服,杞鸿博与杞聿坐在不远处的休息区域,脚边堆满了购物袋,见到杞梓回来,杞聿眼睛瞬间一亮,一扫之前的疲惫:“哥!你去那里了!”
“出去买了个房子。”杞梓手里的合同挥了挥,笑道:“到时候带你去看看。”
杞鸿博闻言抬眼,看到他手里文件,问:“不是说有个朋友出了点事,你去帮忙吗?”
“嗯。”杞梓被杞聿拉着在他边上坐下,他笑道:“他的问题还有些没解决完,我明天还要过去一样,正好他要房子急着出售,我也觉得那房子不错,就买下来了。”
“哪里的房子?”向秋试了衣服出来,恰好听到杞梓这句话,问道。
杞梓双眸微弯:“兴水村。”
向秋想了想,道:“那边风景环境不错,钱不够找你爸爸要。”
说完就抛开这件事,走到父子三人面前,问他们衣服好不好看,杞鸿博三人自然是没有一句不好看的,向秋笑盈盈地将身上穿的衣服买下,一家四口这才带着大包小包回了家。
赵姨已经就在准备晚餐了,她坐在客厅,一边剥着豆子一边开着免提在和她的朋友说话,见到杞梓他们回来,笑呵呵道:“回来了,小聿和长安都买了新衣服没?”
“当然买了。”向秋笑道,然后有些埋怨:“说了让你与我们一起,开两辆车去,晚上在外面吃饭,你一定要在留在家里。”
“一家人团圆,在外面吃什么。”赵姨丝毫不怕向秋声音,依旧笑呵呵的,道:“你们休息休息,一个小时之后吃饭。”
家里人聚齐了,向秋前所未有的精神好,逛完街回来也没丝毫疲惫,去厨房洗了手出来,就坐在赵姨身边帮她一起剥豆子。
赵姨早已经习惯,一边与她说话,一边还没挂断那边电话里的聊天,家长里短好不热闹。
“小赵啊,你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的,脑血管科前几天送来的那老人吗。”
赵姨剥豆子的手不停,道:“记得记得。”
手机那头的人,是赵姨在星海医院时认识的一位护工,两人是老乡,总是在一个地方买菜,一来二去就认识了,聊起来格外投缘,现在赵姨回来了也没断了联系。
“今天走了。”对面唏嘘一声,道:“家里闹得那个凶哟,科室的医生都被他们打了,一点办法都没有。”
“打人了?”赵姨觉得奇怪:“怎么还打医生哟,那老人不是送来就不好了吗?”
“哪里只是打人咯,他们还打算告医院,当时他们家里没一个人出钱,医院可是送过来就推进了手术室的,后来他们家里人几天不付医药费也照样住着,现在人死了就都跑过来了,不只是要告医院,还要告那公交车司机,还有那天没给他让位置的小姑娘,怪医生没尽心治疗,公交车司机不管老人生死,小姑娘不给他让座,你是没看见哟,现在整个医院特别热闹,记者都带着摄像机来了!”
向秋听了好奇,问:“什么老人?”
赵姨简单说了说:“长安回来那天送过来的老人,七十多岁,在公交车上面摔了一跤,脑淤血,人也瘫了,他家里人第一天在医院闹到很晚。”
向秋皱眉:“老人家可真要注意,这在外面摔着了可不是小事。”
杞梓下楼,恰好听到她们最后这两句话,不由走过去,问道:“我回来那天送过去的老人?”
赵姨笑道:“怎么不在楼上休息?”
杞梓摇头说不累,然后在两人身边坐下,问:“他怎么了?”
他记得那老人,印台泛黑气,迁移宫有横纹,是出门遭遇横祸的面相,所以当时他上车还格外留意了一下其他人的面相,担心这辆车会半路出事,后来老人送进医院,他就预料到老人应该活不了多久。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老人现在应该已经死了,只是他最近相面之术实在不准,不由就想确认确认。
赵姨叹了口气,道:“他本来就是脑淤血,年纪也这么大了,住了两三天家里没一个人照顾他,今天人就走了。”
杞梓点了点头,得到了结果就不怎么在意了,向秋却是叹道:“他家里人怎么这样……”
赵姨一听她这样说,就来了八卦劲儿,道:“那老人姓王,他老婆早就死了,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他送过来那天晚上,他三个女儿都来了,本来老爷子在里面抢救,三个人等着也还挺和平,可是他儿子来了之后,不知怎么商量的,四人就吵了起来,谁也不愿意先付医药费,吵闹得整层楼都听得见。”
见向秋认真的听,赵姨成就感满满,喝了口岁继续道:“小张那天就在那边,把事情听了个大概,原来那老人从小就重男轻女,几个女儿都是打骂着长大的,上到初中就都不让读书了,前两个女儿到年纪了,就被随便嫁了给弟弟换嫁妆,小的那个倒是好些,上完初中自己跑了,一个老师资助她上了大学,现在也过得最好,所以那儿子就认为他这个姐姐最应该出钱出力,照顾老人给老人送终。”
“那三个女儿可就都不同意了,都认为儿子被父母娇生惯养了一辈子,什么东西也都留给了他,自然得是他出钱出力,儿子不愿意出钱,四个人就吵了起来,最后儿子直接走了,说那老爷子反正在医院,医院总不能不管,医院不管也不关他的事情,让他姐姐管,那三个女儿也是硬气,儿子都不管,她们也不管了,也直接都走了。”
向秋听得目瞪口呆,她从小到大家境富裕父母恩爱,结婚之后也与丈夫恩爱,孝顺双方父母,即便是圈子里也会听到哪家孩子不孝顺,但都是有家底的人,再不孝顺也就落个孤家寡人但家缠万贯的结果,没想过现实中还有这种事情。
杞梓听到赵姨的话却不觉得奇怪,他一眼就看出那老人品行不端,待人不善,是不得善终的面相,可他又偏偏多子多孙,多子多孙又不得善终,可见他与家人相处绝不和谐。
“所以说啊。”赵姨唏嘘一声,“这人啊,莫要造孽。”
说完八卦,赵姨接接着做饭,向秋摇摇头也没再多想,毕竟再如何感叹都是别人家里的事情,她听了一耳朵也只是听个八卦而已。
杞梓帮两人剥了豆子,就支着下巴坐在餐厅看母亲与赵姨忙活,眼里笑意温软怀恋。
第二天一早,杞梓就出了门。
杞鸿博知道他要去兴水村,就叫了司机送他,杞聿听说一定要跟着去看看房子,被杞梓好说歹说劝了下来,这才脱身出门。
司机在前面安静开车,杞梓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静静出神,回忆起回来这三天发生的事情。
不算他昏睡在禁地内的时间,他在天玄大陆待了一年多,回到现代却只过了不到一个月,这样想来,两边的时间流速肯定不同,只是具体是多少他却又不太清楚,今天晚上回一趟天玄大陆,或许能够得到较为准确的结果。
杞鸿才背后的人已经找到了,这件事倒是出乎他意料的顺利,他本以为会要从杞鸿才入手,最少也需一周才能找到那人,没想到意外通过孙家找到了他,等章天师解决之后,杞鸿才一家和父亲公司的事情也就容易多了。
父母身上煞气皆已清除,可当初他到底被什么东西推下悬崖却还是谜题,他怀疑过是章天师养成的阴煞,后来却又否定了这个答案,如果是阴煞,他就算当时是普通人应该也会有所察觉,想起那天山上的符箓,他更倾向于是阵法或者是什么他不知道的术法。
还有一点,也是他最不明白也最想要知道的一点,章天师对付他们一家,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最初,他以为是杞鸿才相求,后来他却发现可能不是如此,章阶说章天师想替人转运才设下风水局并且在杞家人身上种煞,可如果仅仅只是要转运的话设下风水局就好,根本不需要种煞。
煞气能扰人心智,在人体内久了,或许会令人失去理智,却也不是绝对,除非那煞气养成阴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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