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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非的眼睛眨巴一下,恍然大悟,“爹,瞧您平日对儿子都非打即骂的,真没想到您这般舍不得儿子呀!爹呀,儿子好感动!”带着孺慕的小眼神就靠了过去。

    徐其昌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口是心非地道:“谁说我舍不得你了?成日就会气我,你说你这都惹了多少祸了?老子巴不得你赶紧滚蛋呢!”

    说起宁非惹的祸,徐其昌是又烦心又自豪。他这个儿子在京城满打满算也就呆了三个月,却迅速成长为京中一霸,各家各府的公子少爷就没有没挨过他揍的,这货仗着武艺好,又蔫坏蔫坏的,纠着一帮子武将家的子弟,简直是打遍京城无敌手。偏很多人挨了揍却还巴巴往他身边凑。

    打了小的,自然惊动老的。这不,找他告状的能从大将军府门口排到皇宫。徐其昌是又生气又自豪,气的是他每天已经很忙了,儿子还不能给他省点心。自豪的是满京城谁家的儿子都比不上他的儿子,胆大心细手狠够霸气,是个能担大事的料子。徐其昌虽对着人说着抱歉的话,其实心里可高兴了,那感觉酸爽极了。

    宁非小声嘀咕,“您不是乐在其中吗?”当他不知道他其实很开心吗?有一回他甚至还偷听到他与府上的幕僚嘀咕,说什么把人打了总比别人把他打了强!那护短的样,哎呦,宁非可喜欢了。所以宁非对他爹的心思摸得透透的。

    “你个小兔崽子说什么?”徐其昌把眼睛一瞪,“回到漠北稳重点,别和在京城似的胡闹,好生守着漠北,别给你老子丢脸。”他沉着脸训话。那口是心非的样子让宁氏直撇嘴,明明就是舍不得儿子,却还装出严父的样子给谁看?

    宁非嬉皮笑脸着,“爹,您就放心吧!儿子肯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会给您丢脸的。”

    徐其昌就瞧不上他儿子这副翘尾巴的样子,呵斥道:“站好了,跟没骨头似的,像什么样子。”

    一脚就踢了过去,宁非敏捷地朝一旁跳去,瞬间便跑出老远,“娘,您看爹!”他不满地告状。

    宁氏可心疼了,把儿子护在身后,瞪向徐其昌,“大将军这是做什么?我儿又哪里惹到你了?你这般瞧我们娘俩不顺眼,妾身干脆跟儿子一起去漠北算了。”

    徐其昌可尴尬了,他哪里是要教训儿子,不过这臭小子总惹他生气罢了,却又拉不下脸来说软和的话,“哼,慈母多败儿,你就惯着他吧。”望向宁非的目光里多了两把小刀子。

    宁氏生气了,“我就乐意惯着他,我自个的儿子不惯着他惯谁?儿子这一去,我就是想惯着他也找不到人了呀!”宁氏说着悲从心来,声音哽噎了。

    徐其昌见宁氏伤心,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不自然地道:“我这不也没说什么吗?都是你臭小子,惹得你娘伤心。”看向儿子却是又换了一副面孔。

    宁非笑嘻嘻的,毫不客气地揭短,“爹,您可别冤枉儿子,明明是您惹娘不高兴的。”气得徐其昌的手又扬了起来。

    本以为宁非会躲,没想到他反凑了上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爹呀,儿子要走了,不能在您跟前尽孝了。您在京中要多保重,别喝那么多的酒,别点灯熬夜,事情永远都做不完,您也多休息休息,多陪陪我娘。”砰砰砰就是三个响头。

    徐其昌满腹的话噎在了喉间,只觉得眼眶热热的,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儿,起来!”这是他徐其昌的儿子呀,十九岁的镇北将军!

    宁非笑着爬起来,对着宁氏也磕了三个响头,“娘,您好好的,儿子走了!”

    从儿子回来那天就做好了他走的准备,可这一刻真的到了时宁氏仍忍不住哭成了泪人,她倒在丫鬟身上,泣不成声,“我儿呀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大将军您多送送儿子!”

    宁非昂着头不敢回头,他迈着大步坚定地朝外而去,咬紧牙关,悄然拭去眼角沁出的泪。

    大将军府另一边院子徐令扬背着他自个收拾的包袱出了门,身后的小厮跟在后头追,“三公子您这是要去哪里?包袱挺沉的,还是奴才背着吧。”

    徐令扬一把把人推开,不耐烦地道:“都不许跟着,小爷我要跟着大哥去漠北建功立业,你们要是不愿调走就留在院子等小爷回来。”

    小厮们大惊失色,“三公子您可不能走,您走了大将军和姨娘会打死奴才的。”伸手就要来拦,被徐令扬踹开,“小爷自会跟爹说,至于姨娘,哼,她还管不着。”她又不是他的亲姨娘,有什么资格管他?

    徐令扬早就想好了,他都十四了,打小就被往歪了养的,到现在除了吃喝玩乐他是一事无成。他在读书上头确实没什么天分,再读下去也没什么结果,科举这条路子是走不通了,还不如换条路子走武职,说不准还能顺当一些。大哥不是要回漠北吗?那他就跟大哥去漠北历练吧。

    为什么不留在京城呢?跟着他爹历练不是更好些吗?徐令扬也想过这个,可他不想再留在京城了,刘姨娘总是来找他,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无声地控诉着他,好似他多不孝似的,这让他很无措。还有一个原因则是他爹身边已经带着二哥了,姨娘不就是害怕他跟二哥争的吗?他心里可膈应了,他爹又那么严厉,有二哥在一旁比着,还不得天天骂他?

    所以他还是跟大哥走吧,大哥脾气好,他就是有什么做不好的也不会动辄打骂他。

    徐令扬谋划已久,怎么会听小厮的劝说呢?小厮们一见拦不住,立刻就有人去禀报刘姨娘了。

    刘姨娘心急火燎赶过来,刚好看到徐令扬出了院门,身后背着个大包袱,她扯着手中的帕子,尖着嗓子喊:“扬儿,你这是要去哪里?你要去漠北?不许去,我绝对不允许你去!”想到这个小儿子就要飞出她的手心里,刘姨娘又气又急。

    徐令扬一听这话恼了,嚷道:“你凭什么不让我去?凭什么不让我去?我爹才有资格管我!”一边推开奴才就往大门上跑,身后刘姨娘和一众奴才们跟着追。

    徐令扬跑到大门上时,宁非和徐其昌刚出了府门,徐令扬喜出望外,大喊:“大哥,大哥等等我,我要跟你一起去漠北。”

    宁非转头,诧异地看着飞奔而来的三弟,又看了看脸都黑了的爹,这是闹得哪一出?

    “大哥,我要跟你去漠北,我要像你一样建功立业给爹长脸,你把带走吧。”徐令扬气喘吁吁地跑到宁非跟前急急地道。

    宁非看了一眼他们爹,然后笑着对徐令扬道:“三弟怎么想起要跟我去漠北呢?你不是正读着书吗?”虽然听说小三书读得不咋地,但看他爹的意思是没想让他也走武职。毕竟家里已经有父子三人在军中了。

    徐其昌已经皱起了眉头,“胡闹!哪个给你出的主意怂恿地你?”他这个三儿子最是草包无能,以他的脑子哪能想到要去漠北?肯定是身边哪个淘气的给他出的主意。这个臭小子前些日子还说要好生读书考功名,这才几天就忘脑勺后去了?他以为漠北是好玩的地方吗?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徐令扬被他爹瞪得脖子一缩,随即想到了什么,梗着脖子道:“没有人怂恿我,是我自己的主意,爹呀,儿子实在不是读书的材料,再读多少年也考不中秀才,爹呀,您就让儿子跟大哥去吧,咱家都是武将,就没有文臣的命,再说了,大哥都去得,为什么我去不得。”

    徐其昌听了他前面的话倒觉得还在理,可听了他后面的这一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跟你大哥能比吗?你大哥才十九就是一方守将了,你今年也十四了,你跟老子说说你做过一件正事了吗?战场上刀剑无眼,都你能去的吗?”

    “对对,大将军说的对!扬儿呀,战场上动刀动枪的,多吓人,咱可不能去。”刘姨娘追过来了,正好听到徐其昌的这句话,眼睛一亮忙不迭地附和。

    徐令扬的脸上却露出悲愤,“我为什么不能去?我就是要去,我才不留在京城当废物,我不是纨绔,不是草包。大哥,你快把我带走吧!”他神情激动地拽住宁非的袖子。

    “扬儿!”刘姨娘凄厉地喊着,手中帕子揪紧,一脸的不敢置信,“扬儿,你不要姨娘了吗?大将军,您不能让他去呀!”

    徐其昌看了看情绪异常激动的三儿子,又看了一眼刘姨娘,若有所思。

    宁非也扬了扬眉梢,亲切地看向徐令扬,“三弟,只要爹同意,大哥自然是愿意带着你的,咱们是兄弟,你来了漠北也能给我帮帮忙。”

    徐令扬拽住他的袖子不放,任性地道:“我不管,爹不同意我也要去,大不了我自个偷着去,反正你也不能关我一辈子,你就是把我的腿打断,爬我也要爬过去。”

    这决定可真大!宁非看向他们爹。

    徐其昌没好气地道:“看什么看?墨迹什么?再不走就要误了时辰了。”

    迁怒,这纯属是迁怒!宁非心中撇了撇嘴,看在他爹实在气得不轻的份上就不与他一般见识了,“那他呢?”宁非推了一下挂在胳膊上的拖油瓶。

    徐其昌的火气立刻又上来了,阴沉地看了一眼殷殷张望的刘姨娘,吼道:“还能怎么办?带走!他不是要去漠北建功立业给我长脸吗?让他去,这一路不许他坐车,让他骑马!”

    “赶紧的,爹同意你去了,你要带什么行李快让小厮帮你收拾。”宁非晃了晃胳膊上的拖油瓶。

    徐令扬先是一蒙,随即狂喜,爹同意了!爹同意他跟大哥去漠北了!太好了!他乐得一蹦三尺高,“不用收拾,我全都带着呢。”他得意地抖了抖背上的大包袱,“穷家富路,我把所有的月银全都带着了。”

    那傻样让人不忍直视,偏他还露着一口大白牙跟他爹表决心,“爹,您放心,儿子肯定不会给您丢脸,不就是骑马吗?小菜一碟,儿子一口气骑到漠北。”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徐虎,你跟着三公子去漠北,路上看好了他,让他全程都骑马。”徐其昌的语气森然。

    这天真大娃!宁非扶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向他傻白甜的三弟投去同情的目光。从京城到漠北,骑马一般的速度也得走上半个多月,像他这样骑惯了马的都吃不消,更何况三弟这个才学会骑马的白斩鸡。大腿被磨烂的滋味可不好受,果然是无知者无畏啊!

    徐令扬是得偿所愿,刘姨娘可傻眼了,看着转身离去的几人,刘姨娘急了,“将军,大将军,您怎么能让扬儿去漠北的,刀剑无眼——”

    “你闭嘴!”话还未说完就被徐其昌喝止了,“本将军的决定是你一个姨娘能质疑的吗?老子的儿子,老子想怎么管就怎么管,想让他去哪就让他去哪。刘姨娘,记住你的身份。”

    刘姨娘顿时脸色煞白,呆若木鸡,整个人就像抽去了脊梁。

    徐令扬崇拜地望着他爹,而宁非则回头看了一眼,心道:这里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城外,从西山大营挑出来的一千精兵已经等在那里了,宁非与前来送行的族人,亲戚朋友兄弟好友们一一话别,告别的话都已经说了两遍了,他盼望着的阿九仍是没到。他不时地朝着出城的方向张望,心急如焚。

    大伙都知道年轻的镇北将军在等谁,所以都耐着性子陪他等着,无一人催促。不过这却不妨碍他们心中腹诽:程仪都已经到了,怎么人还没露面呢?

    是的,阿九给宁非是送了程仪的,也是五大车东西,全用油毡布盖起来,也瞧不到是什么东西。这五车东西跟宁氏的五车还不同,车子明显要大,一瞧就知道是专门定做的。

    宁非倒不关心阿九送不送程仪,他只关心阿九怎么还没到,再过半个时辰他就是不想走也得走了。

    “来了,来了。”正当宁非心烦意乱的时候猛地听到人群中有人喊起来,宁非猛地望去,只见他们之前走过的路上一辆驴车就飞奔而来。

    “阿九!”宁非一喜,翻身上马就迎了过去,徐其昌的嘴张了张,到底没有把他喊住。

    桃花轻轻抽了阿宝一鞭子,“阿宝,跑快点,今儿辛苦你了,回府给你加餐。”然后冲着阿九抱怨,“公子,都怪您,非要去折柳,您瞧,晚了吧。”没有柳枝就不能送别了吗?真搞不懂这些读书人。

    “阿九你来送我了呀!哎,我都等你好久了。”宁非眉开眼笑着,“你人来就行了,怎么还送这么多东西,让你破费了,多不好意思呀!”

    阿九嗤笑一声,“你若嫌不好意思,一会我再拉走。”他送他东西还少吗?就瞧不上他假模假式的样子。

    “别呀!我也就这么一说,送都送了怎么好再让你拉回去,多费劲呀!你送我的东西我还能不要吗?咱俩谁跟谁?是吧阿九?”

    阿九翻了个白眼,对宁非的厚脸皮已经习以为常了。

    “阿九,我走了哈,你在京里好好的,没事就去宫里陪陪太后娘娘和圣上,要是有不长眼的妄图欺负到你头上,你也不用客气,往死里揍,回头咱给你撑腰。”

    “阿九,那什么诗会啦文会啦的少去,你自个就是状元,他们哪个比得上你?你过去了他们有压力。还不如多敲敲木鱼念念经,这个修身养性。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那些人不结交也罢。”

    “哦,对了,那个文二爷,阿九你不用担心,我把他家仨儿子全领走了,他不敢再惹你不高兴。”

    “阿九,这一走我得有好几个月见不到你,别忘了给我写信,十天写一封,啊不,还是三天吧!至少写上百八十句话,便三言两语就把我打发了。要是不耐烦写字就口述让桃花代笔。”

    “阿九,你等着我啊,等漠北那边的事上了正轨,我就上折子回来看你,顺便述个职。”

    “阿九,这还没走我就开始想你,小三都哭着喊着跟我去了漠北,要不你也去吧!咱们去关外打猎杀马贼,待来年春暖花开我再送你回来。”

    ——

    宁非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说的阿九心里一点都不好受,这个坏家伙,何时学会的这般煽情?这个臭文盲什么时候学会使用排比句了?这些话怎么净朝人心窝子上砸呢?

    徐其昌又着急又嫉妒,臭小子三句话把他这个爹打发了,跟九王爷哪来这么多的话说?磨磨蹭蹭,婆婆妈妈,一点都不爷们!眼瞅着就到吉时了,再不起程可就耽误了。于是他轻咳一声提醒,可是任他把喉咙咳破那边仍无动于衷。

    等得急躁的还有桃花,她的白眼已经翻了无数个了,她可不像徐其昌那么委婉,把鞭子往腰上一插就走过来了。

    桃花抱起困在驴车后头的一捆柳枝扔到宁非怀里,“喏,给你,公子送你的,跑了好多地方才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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