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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汤都是先放杏仁,这次我可是先放的银耳,最后才放了杏仁。芍药也是精心挑选的,很滋补的。”

    孟央顿觉好笑,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便端过来尝了一口,大加赞赏,“果然不错。”小桥立刻笑眯了双眼,得意的望了望绿秀,又听孟央接着说道:“果然是最后放的杏仁,都还没熟透。”

    绿秀止不住捂着嘴偷笑,小桥立刻羞红了脸,一溜烟跑回厨房,念念有词,“这次先放杏仁,最后放银耳。”

    留下满脸笑意的孟央和绿秀,二人说笑间,突然听到院门处隐约传来声音,只听赵亚拦住了什么人,“王爷吩咐,任何人不准踏进院中一步。”

    那焦急的女声竟是石夫人,“我不过是有几句话对娘娘说,站在这说也可以。”

    赵亚的声音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那就请夫人回去,等王爷回来再说吧。”

    孟央正要起身,绿秀却拦住了她,“娘娘不要去,石夫人真要有话说,就让奴婢通传。”说罢转身走向院门。

    不一会,就见绿秀匆匆回来,递过一张折叠的小纸条,“石夫人偷偷塞给奴婢这个。”

    拿过打开,她的身子微微呆愣,上面是四个娟秀的小字:甜汤有毒!

    随即将字条攥在手心,轻声问道:“这字条别人可看到了?”

    绿秀想了想,“没有,石夫人是偷偷塞给奴婢的。”见她这样紧张,又赶忙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孟央笑着摇摇头,紧紧攥着字条的手心微微冒汗。就在这时,小桥兴匆匆的端来一碗甜汤,轻轻放在石桌上,“这次不会有问题了。”

    她看着面前的银耳汤,抬头笑道:“这碗汤可比刚刚那碗的颜色重了些,可是你偷懒打了瞌睡?”

    小桥一脸的委屈,“哪有。”她转了转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哦,我知道了,刚刚巧娟肚子痛,我帮她晾衣服的时候没人看着炉子,可能过了火候。”

    她不动声色的问道:“我也没什么胃口,就倒了吧,对了,巧娟是谁?”

    “哦,是石夫人的婢女。”

    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她的脑子一片混乱,纸条是她给的,毒却是她身边的人下的?想了一会,对小桥说道:“我有些口渴,你去沏杯茶来。”

    小桥应声而去,她吩咐绿秀拿过银勺,放在甜汤中,不一会拿出来细看,勺子底部果然有些浅淡的褐色,绿秀的脸色顿时大变,孟央面上不露声色的说道:“你一向稳重懂事,这件事千万不可说出去,日后小心便是。”

    绿秀急忙点头。

    晚间司马睿同她一起吃饭,看似平静的问道:“今日石晴儿前来找你,所为何事?”

    孟央想了想,随口道:“应该是很久没见,想说说话罢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王府中,我和她还算谈得来。”

    司马睿看了看她的表情,仍旧不放心,“石晴儿原是青楼女子,你少与她来往为妙,这府里的任何人都不要轻信。”

    她含笑应允,目光不经意的望向桌上的灯火,有一瞬间的恍惚,又很快恢复如常。

    “王爷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她转移话题,随后笑道。

    他却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道:“前几日处仲出兵讨伐敕勒部落,大获全胜,还抓了他们的首领斛律浚,等候本王发落。”

    她心里不由一震,面上却不露声色,“那,王爷打算如何处置他?”

    他的嘴角勾起冷笑,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本王打算留他全尸。”

    她的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偏偏还要故作镇定,暗暗猜想,究竟是何理由使得他非要取斛律浚性命?难道真的如斛律浚所说,仅仅因为夏侯湛与他的父亲斛律庄是故友才被牵连?可是,她所了解的司马睿并不是凶残暴虐之人,他又为何将自己的外祖夏侯世族灭门?

    这其中的隐情大概也只有王太妃清楚。

    “在想什么?”

    出神间,突觉手腕一重,回过神来才发现司马睿的手掌正握在上面,他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阴霾,继而含笑道:“这般心不在焉,你也认得那斛律浚?”

    她吓了一跳,只感觉背后冒出冷汗,赶忙摇了摇头,“不认得。”

    “哦?当真不认得?”他的目光一动不动的望着她,深邃的看不出任何意味,“央央,你明白自己在我心中的位置,所以不要想着瞒我,任何人都可以欺骗我,唯独你不能。”

    孟央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微微垂下眼睑,继而含笑道:“不认得就是不认得,王爷不信我吗?”

    她看到他的眼中有片刻的落寞,很快又恢复如常,“但凡你说的,本王都信。”

    她的心猛地一痛,却只得装的若无其事,不能承认,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她若是承认了是斛律浚将她与虞怜珠调包,只怕斛律浚死的更快。一旦承认,便是无法想象的后果,照她对司马睿的了解,只怕他会将琳青、田四、甚至是虞怜珠,所有知晓此事的人统统都会赶尽杀绝,如此一来,这世上便再无人知晓她的身份,她成了他身边唯一的、真正的琅邪王妃。

    她骗了他,而他一定知道她在骗他,司马睿是如此心思缜密的男人,他常常给她一种错觉,他好像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好像掌控着周围的一切,每一个人,或者说整个大晋。

    她面不改色的谎话,使得二人皆沉默下来,她更是有些食不知味,心不在焉间,听到绿秀在门外道:“启禀王爷,老夫人遣彩凤来了,说有要事求见。”

    彩凤是王太妃身边的小宫人,在佛堂的日子清苦,这丫头没少帮她打水洗衣。孟央一听,就要开口请她进来,司马睿却拦住了她,面色有些阴寒的对门外道:“让她回去,本王不见她。”

    她不解的望着他,“王爷,她是老夫人身边的宫人,为何不见?”

    他却没有回答,为她夹了些菜,“快吃吧,饭菜都要凉了。”

    他不愿说,她也不好再追问,渐渐却有些想明白了,他不愿见的并不是彩凤,而是王太妃夏侯光姬,可是这又是为何?孟央突然觉得,面前这个将喜怒哀乐藏于心底的男人,她从未了解过。

    次日一早,司马睿同平日一样,早早的出了王府。

    桌上放着近来常看的书,她却有些心不在焉,很久都不曾翻动一页。院门前依旧有侍卫严守,却也只是防得住明枪,真正的暗箭是怎么也躲不过的。

    她比平日里更为小心谨慎,就连茶水也必是绿秀亲自烧来,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也不知还要过多久,又或者永远没有尽头。晌午的时候,就见小桥急匆匆的跑来,惊慌失措的样子,“娘娘,不好了,彩凤刚刚过来,说老夫人病重,就快不行了…。”

    她反应过来,赶忙抓住她的胳膊,“你说什么?彩凤在哪?”

    “彩凤,被侍卫拦在院外,进不来,急的大哭……。”

    孟央想也不想的跑了出去,来到院门前,果真看到哭成泪人的彩凤,见到她二话不说跪了下来,“娘娘,老夫人真的不行了,她说要见您一面。”

    “去请王爷了吗?”她上前急忙的扶起她,开口却对那些侍卫道。

    其中一个侍卫赶忙回答:“太医正赶往佛堂,赵护卫已经离府去通知王爷了,临走前要奴才们严守,不准娘娘离开。”

    “娘娘,怎么办?怎么办呀……您一定得去,老夫人说了要见你最后一面。”

    彩凤半点主意也没有,哭得不成样子,她心里早就急躁,心知他们不会轻易让自己离开,索性开口道:“事关老夫人性命,你们若敢阻拦,王爷回来后本王妃定要他砍了你们的脑袋!”

    说罢,不管不顾的就要离开,那侍卫犹豫着,却仍是拦住了她,“赵护卫吩咐过……”

    “放肆!”她怒目道:“难不成赵护卫的身份比本王妃还要尊贵,你们尽管听命于他,本王妃的话就不用听了?到底谁才是主子!”

    这是她第一次对下人发火,那些侍从们纷纷跪地,“娘娘息怒,奴才们只是奉命行事,这也是王爷的命令。”

    她也懒得与他们废话,道:“你们若是放行,我保证王爷不会追究,若是不让开,王爷回来定斩不饶!”

    起身径直绕过他们,他们果真没有再阻拦,一路心急火燎的赶去佛堂,她只感觉心跳的很快,身后的气喘吁吁的跟着,“娘娘,您跑慢点,等等奴婢。”

    赶到佛堂对面的厢房,才发觉门前跪了几名太医,她当下皱起秀眉,上前道:“为何愣在这里?还不进去为老夫人诊治?”

    为首的太医刚要回答,就见房门打开,碧姑急忙道:“娘娘,是夫人不准他们诊治,您快进来吧。”

    碧姑的眼睛明显红肿,她心知不妙,赶忙进了厢房。

    屋子里有些昏暗,因为窗户是紧闭的,一盏晕黄的灯烛放在桌上,不太真实的光亮,使人茫茫然。她站在桌前,看到不远处的床帏灰沉沉的,极其压抑的颜色。躺在床上的王太妃很是安静,安静的令她不敢上前,碧姑哽咽的上前,对昏迷着的王太妃轻声道:“夫人,王妃娘娘来了,您快醒醒。”

    可是,她并没有醒来,碧姑抹着眼角的泪,回过头来对她道:“夫人不行了,娘娘没来之前她都吐出了血,现在怕是醒不来了。”

    从刚刚开始,她的脸色就极其苍白,半晌回不过神,听到自己恍惚的问道:“怎么会这样?”

    “夫人食了大把的相思豆,奴婢知道后她已经吐血不止,就是不肯见太医,只说要见您最后一面。”

    碧姑说着禁不住哽咽,她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转身就要去叫太医,却在这时听到王太妃虚弱的声音:“怜珠。”

    她立刻快步上前,跪在床头握住她的手,眼泪流下,“老夫人,我在这,您不会有事的,太医就在外面。”

    “不要,叫太医,”只见她颤抖着苍白的嘴唇,艰难道:“若是让人知道,王太妃自裁而死,睿儿以后,如何见人。”

    孟央愣了愣,眼泪更加汹涌的流下,是啊,琅邪王太妃自己求死,让天下人如何耻笑堂堂的琅邪王,市井之间该是怎样责备他不孝的流言蜚语。

    她一心求死,必是为司马睿做足了打算,她禁不住泪如雨下,“老夫人,您这是为何?……”

    “孩子,永远不要离开睿儿,睿儿很苦…。”

    她明显已经支撑不住,昏昏沉沉,脸色蒙着一层青灰,眼睛也早已涣散,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她要俯身凑到她唇边才能勉强听到:

    “浚儿,浚儿,告诉睿儿,不要杀他……。”

    她并未细想她口中的浚儿究竟是谁,只是满心的难过,哭得不能自抑,“老夫人,您不能死,王爷还没到呢。”

    “浚儿……不能杀浚儿,兄弟相残,错了……一开始我就,错了……。”

    话说完,她最终闭上了眼睛,永远的睡了过去。孟央的手还被她紧紧握着,胡乱的流着泪,回想起她最后的话,只觉莫名的惶然。

    兄弟相残…。浚儿…。斛律浚……

    她也不知自己在床头跪了多久,恍恍惚惚是怎样被人搀扶着回去,一个人呆呆坐在自己房中,听到绿秀红着眼圈道:“娘娘,您别太伤心了。”

    缓缓闭上眼睛,她问道:“王爷回来了吗?”

    “还没回来,最近王爷行踪不定,一时之间很难找到他。”

    她点了点头,随即又道:“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绿秀有些担忧的看了她一眼,最终退了下去。房门关上的瞬间,她突然感到害怕,没缘由的感到害怕。兄弟相残……。兄弟相残……。这几个字来来回回的回荡在她脑中,王太妃临终前凄凉绝望的心情,她觉得如此令人恐慌。

    房间里很静,她起身将窗户关上,还是觉得有些冷,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床前,悄悄将身子蜷缩起来,将头埋在膝盖上,眼泪打湿了衣衫。

    天渐渐的晚了,屋子里更加昏暗,她便是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即便累极了,也无力动弹一下。

    不知过了过久,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她下意识的抬起头去,正看到司马睿站在不远处,眼中有着深深的慌乱。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惊慌,全然不像那个凡事冷静的琅邪王,他的面色有些苍白,一步步艰难的走了过来。她缓慢的起了身,还未适应酸痛麻木的双腿,他已经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抱住,她这才发觉,他的身子抖得这样厉害。

    孟央被他抱的太紧,以至于呼吸都有些困难,他像是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硌的她全身都疼。她困难的呼吸着,同时紧紧的回抱着他,“王爷……”

    这一声轻唤似是叫醒了他,他回过神来,却是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他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孟央支撑不住,最后坐在床沿,司马睿半跪在地,环着她的腰,将头埋在她身上,很久都没有动弹。

    他的身子在轻颤,她感觉衣服凉凉的,心知是他的眼泪,于是下意识的抱紧了他。很久,才听他低低的说:“央央,我只有你了,别离开我……”

    眼圈禁不住红了,眼泪滑落面颊,“王爷,我在这。”

    王太妃的葬礼一过,王府很快恢复平日的宁静。所有人只道她是病重而亡,而她最终用自己的性命换回了司马睿的忏悔,换回了斛律浚的性命。

    孟央那晚听司马睿讲述了一个漫长的故事,漫长的令她整夜难以入眠。

    王太妃夏侯光姬自幼生长于官宦之家,貌美动人,嫁给琅邪恭王司马觐时年仅十七,成为尊贵的琅邪王妃。司马睿出生不久,司马觐官拜亢从仆射,新纳了几房夫人,其中不乏好事者为争宠而散播谣言,说夏侯光姬不守妇道,与府里下人有染。司马觐误信谗言,将她冷落,夏侯光姬心性极高,一怒之下离开洛阳返回琅邪封地,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司马觐对她不闻不问,她独处诺大的王府,心生落寞。

    半是为了报复,也是真的心有不甘,她索性真的与府中姓牛的小吏厮混,不久有了身孕,闯下大祸。刚开始还能瞒着,后来肚子渐渐大了,而此时司马觐迷途知返,知晓了自己对她的误解,打算亲自起身将她接回洛阳。为了躲避祸端,也是为了夏侯世族的存亡,她只得在此之前回了自己的娘家沛国谯,闭门不见任何人。父亲和哥哥心知她闯了大祸,出谋划策的瞒着旁人,只道她还在生气,死活不肯见司马觐,直到她生下一男婴,哥哥夏侯湛心知这个孩子不能留,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外甥,于是悄悄将这孩子交给了自己的至交好友斛律庄,斛律庄是敕勒首领,但膝下无子,得到男婴后视若己出,取名斛律浚。

    而夏侯光姬回到洛阳,司马觐正悔恨交加,自然对她很是恩宠,他们也着实过了一段非常美好的日子。可是没过几年,流言再次掀起,这次的流言不同于往昔,有人将那姓牛的小吏带到了司马觐面前,严刑拷打之下,小吏承认了与王妃的私情。司马觐大怒,杀了那小吏,虽没有证据表明司马睿并非他亲生,但他心里有了疙瘩,自然是越看越迷糊,越发觉得司马睿不像自己的骨肉。

    他是堂堂的琅邪王,岂可受如此的屈辱,他的怒气不仅发泄在夏侯光姬身上,同时也转移到自己曾经疼爱的司马睿身上,司马睿素来与母亲亲近,他渐渐起了杀心,想要亲手结束他的性命,却被长女司马婉儿所拦,司马婉儿丧命。司马睿远逃三叔司马繇的封地,直到几年过后,他仍旧心有不甘,病重之时还想着派人追杀自己的儿子,夏侯光姬得知,护子心切,在汤药中下了钩吻,也就是索人性命的断肠草,最终使他毒发身亡。

    十五岁的司马睿世袭琅邪王,得知母亲毒害父亲的真相,难以承受,但又不忍夏侯光姬因此事丧命,于是掩盖了司马觐死亡的真相。这件事在他心中埋下了沉重的阴影,后来不知为何得知了斛律浚的存在,遥想起母亲真的背叛了父王,以及幼时所受的伤害,长姐司马婉儿也因此事而死……他一心想掩盖这件丑闻,不被任何人知晓,可是这世上靠得住的唯有死人,他被执念冲昏了头脑,不顾母亲的哀求,屠杀了知情的夏侯世族,在剿灭夏侯世族之时,他的心中全然没有不忍,他有的只是愤怒,祖父和舅舅,竟然连同母亲瞒天过海,将那孽种生下不说,还要送到敕勒部落继承世子之位。

    他的目的已经不单单是夏侯世族,还有那个害自己承受屈辱的孽种——斛律浚!

    这才是他千方百计对付敕勒一族的原因,这也是夏侯光姬入住佛堂,日日诵经念佛的原因,因为她,她的儿子司马睿被戾气包围,因为她,她的父亲、哥哥无一幸存,而她心底最深的痛,想必就是那个生下来没有多看一眼的斛律浚。他与司马睿是兄弟啊,偏偏注定骨肉相残!

    得知斛律浚落入司马睿之手,她心急如焚,数次欲见司马睿,可他早已知道母亲要见自己的缘由,于是怎么也不肯相见。他杀定了斛律浚,这是他多年来的信念,谁也无法改变。万念俱灰的夏侯光姬失去了存活的念头,于是吃了大把的相思豆,相思豆剧毒,她临终之时还想着保全司马睿的名声,更是为了求他放过斛律浚。

    孟央知道,司马睿心里难以承受之痛,他说,是他逼死了自己的母亲,他若是肯见她,她就不会一心求死。可他仿佛并没打算放过斛律浚,反而因为此事对他更加恼恨,他是堂堂的琅邪王,斛律浚的存在却是他与夏侯光姬一生的污点。

    他不肯放过他,却对母亲的死心存愧疚,孟央陪了他很久,这些话本不该她说,但她最终开口道:“这是老夫人对王爷唯一的要求,王爷是要她无法安息吗?”

    司马睿沉默,没有任何的话语,他既没有放了斛律浚的意思,也没有斩杀他的意思。

    就这样过了近日,军中传来消息,斛律浚被人所救,逃脱了。孟央不由得想起对她来说无所不能的琳青,恐怕也只有他有这样的能力救人,所幸司马睿对他的逃脱没有太大的反应,这件事也就告一段落。

    孟央有时会想起自己第一次与斛律浚相见的情境,当时他捏起自己的下巴,带着几分迟疑问她:“你是汉人?”

    得知他的身份之时,她并未多想,现在才发觉当时该有的疑惑,敕勒一族乃是游牧部落,族人骁勇善战,相比魁梧高大的允朗木,斛律浚显得有些文雅,反而更像汉人,而他的眼神,隐约有着与司马睿相似的凌厉,她早该想到的。

    如今的斛律浚是敕勒主帅,他是否知晓自己真正的身份,而他对司马睿天生的敌意仅是因为他害死了养父斛律庄吗?

    王太妃逝世,日子依旧如流水一般流逝,一晃数月已过。司马睿对她很是宠爱,几乎日日夜夜的跟她在一起。王府里的其他女人依旧嫉恨着,可偏偏又没有半分法子。

    几日后都乡侯之子大婚,司马睿离府贺喜,她因为身子不好没有跟去。

    司马睿离开,她一人坐在秋千上看书,院中的繁花成片成片的盛开,树木高耸,叶子在风中哗哗作响。她额前的碎发被风轻轻吹起,几乎把脸埋进了书里。看了好一会,正觉得有些累,面前递过一杯水,她下意识的看了看拿着茶杯的手,粉嫩的丹寇指甲,水葱般的五指,不是绿秀?诧异的抬起头,刚刚看清面前的人,就一下被人打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头部隐隐作痛,定了定神,方看到段灵箐正坐在旁边的长椅上,一脸闲适的摆弄自己的十指,见她醒来,笑着说道:“王妃姐姐醒了?”

    孟央努力的睁大眼睛打量着面前的房间,明亮的雅阁,简单的摆设着竹椅竹桌,墙上挂着几幅字画,自己正躺在宽大的床上,两侧粉红色的帘布,被风吹的高高扬起,打开的窗户外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不是琅邪王府!

    段灵箐娇笑,“姐姐别猜了,想多了头疼,想知道直接问我,这里可不是王府哦,是——妓院。”

    孟央极力掩饰内心的慌乱,“你想做什么?”

    她自顾自的看了看指甲,说道:“姐姐的命可真硬,我曾命人在姐姐的甜汤里下了砒霜,本想嫁祸给石夫人,不料被她识破了。姐姐既然没死,今日我只好亲自动手喽,死在王府大哥哥肯定伤心欲绝,干脆说你与人私奔跑了,你说,这样好不好?”

    她抬起头,冲她诡异一笑,“大哥哥对你越好,你就死的越快,王府中人人都想要你的命,就算是王爷派来保护你的护卫亦是如此。”

    她心下一颤,不由苦笑一声。难怪,司马睿在她身边安排了这样严谨的护卫,若不是赵亚默许,她们怎能带她出来?这百密一疏就足以要了她的命,事已至此,她反倒平静下来,“绿秀和小桥呢?”

    段灵箐讥笑,“都自身难保了,还担心她们,放心,绿秀被打晕在王府,至于那个小丫头,不好意思,死了。”

    死了?死了……

    见她似是不信的样子,她接着说道:“我不想杀她,可这小丫头拼命护着你,还大声喊人,所以,我一剑刺穿了她,当场毙命!”

    她听不到四周的声音,什么都听不到,只觉得眼前隐隐发暗,头痛欲裂,小桥死了?她昨日还兴匆匆的跑来说“小桥为娘娘做了凤梨糕。”

    她不信,真的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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