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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一点的时候,三儿开车回到家里,朗琳的旅行版桑塔那挡了进车库的路。零三年下半年朗琳艺校毕业进省电视台演艺中心工作,零四年拿到车本。冯姨和江斐都买了辆心仪已久的蓝色两厢保罗车,冯姨把二手桑塔那丢给朗琳,朗琳正好用它运输演艺中心同事。
“车停哪儿?”三儿对楼上叫道,“死丫头真是的,不上班到处跑。”
老太太声音从楼上传来:“朗琳,你三哥叫你。”没一会儿,朗琳裹着毛绒绒的大睡衣出现有阁楼大玻璃窗口,头上缠着浴巾。三儿怪道:“车往哪儿停哪?”朗琳打开小窗户,把车钥匙扔了下来,然后又消失了。三儿又叫:“窗户也不关!”老太太过来关了窗户。
停好车,回到家里,三儿哼哼叽叽地上了二楼,踱到左手靠里面自己的房间,到卫生间里梳洗。三儿刚从卫生间里出来,朗琳就来了,还穿着那身大睡衣,包着白浴巾。三儿搓搓手,在写字台前坐下来,问朗琳:“你们单位管理这么松哪?”朗琳笑着说:“排练完了,录相完了,然后就自由活动,自由活动我就回来呗。我要是不回来,跟他们一样到酒吧唱歌跳舞去,你又骂我不学好了。”三儿点点头。朗琳又说:“要不我到你公司上班呗,保证不迟早不早退。”三儿抬头看着朗琳。朗琳拈拈姆指和中指。三儿叹了口气。朗琳讨好地说:“那点钱真不够用,我够抠门了,也不能太小气是吧?都知道我三哥是亿万富翁,不能买瓶可乐我还跟人要钱吧?丢你面子。这又过年,老在一块吃饭。”三儿摇头笑笑:“慷我之慨。”
“真很节省的。”朗琳扯着脸皮笑着,“不敢跟我妈要,肯定骂我。”
三儿从皮夹克里面的口袋里掏出牛皮低信封,递给朗琳:“你自己看着拿。”朗琳接过信封,喜笑颜开:“不多不多,两千就行。”三儿嗯了一声:“拿完回去,我要睡觉了。”
下午快四点的时候,三儿起床梳洗完毕,坐写字台前打开电脑,准备看下新闻。房门外有脚步声,三儿问:“朗琳吧?鬼鬼祟祟的干嘛?”朗琳不满:“谁鬼鬼祟祟的?老太婆叫我看你醒了没有,家里来人了。”三儿又问:“谁呀?”朗琳答道:“高中姓夏的校长。”
“来要钱的。”三儿眨眼想了一下,“你说我起了来,马上就下去。”
儿噔噔噔地下楼时,夏校长正坐楼下客厅里的沙发上和老太太聊天,朗琳盘腿坐沙发上看无声电视。三见三儿下楼,夏校长赶紧站起来,客气地对三儿笑着问:“起来了?”三儿紧赶几步,绕过沙发,来到夏校长面前,跟夏校长握了下手,翻眼埋怨朗琳:“不懂事,夏校长来了怎么不叫我呢?这是我老先生知道吧?”朗琳莫明其妙地抬头看着三儿。老太太笑着解释:“我叫小夏不叫的,你刚睡,累。”三儿笑笑:“老太婆也不懂事。坐,坐。”
“我说叫的,”朗琳委屈地说,“还泡茶了,是夏校长不让我叫的。”
夏校长摸摸头。三儿拿起烟,掂出一支递给夏校长,问他:“有事吧?”
“聊聊,聊聊。”夏校长抽出一支烟,凑近三儿递过来的火,“路过,顺道来看看。你这房子真好。哎呀,做回房子可不容易,高中这两年不都在做房子吗?这事我知道。”
三儿得趣地笑着:“做房子是不容易。”夏校长接着说:“可不是吗?找乡里要点地,硬是不给。没办法,我就跟初中老刘跑教育局去了。老刘也教过你吧?去了跟局座说,清水乡这些年交了多少教育附加费?光我那学生陈三就交了不少,还有两个大厂,还有全乡吃苦耐劳的人民大众呢?你总该照顾我们一回吧?不能老用清水乡交的附加费补贴城关的学校,不公平哪,跟他吵,好说歹说,总算开了金口。老刘比我好点,初中还是于义务教育,初中也简单,一栋教室,一栋办公楼,够了,他没住宿生。我就难了。哎呀我的妈,前前后后弄了两年多,教室有了,办公室有了,实验室有了,反正五脏六府总算治齐了。你每天晚上到操场上跑步,看得到的,学校是不大,绿化之后还像模像样的。教育局给的那点钱不够,老严退休的时候没留什么底子,就差没欠债了。三儿你知道吗?我还贷了两百万呢,要不然哪做得起来呀?一年就收一百多个自费生,就这还得老师到处拉人去。一中收个自费生最少也一万多,我们收多少?三千多,再加一个班的补习生吧。办公经费管开支零头,以前我们都拿自费生收入往里填。再节省,学校一年能省二十万块钱就相当不错了。局里答应了,以后每年还拔点给我们。老师我就管不了了,到老学校住去,不行就回家住呗。学生现在也回老学校吃住,不是事。现在高一晚上都上自习,出个事就不得了,拿一年的收入都补不齐这个窟窿。现在的家长刁着呢,当学校是托儿所了。我就想做栋学生宿舍楼,再做个食堂。”
“听明白了,”三儿点点头,“老先生就是叫我捐点钱呗,绕一大圈。”
夏校长扯起脸皮:“你财大气粗。”三儿叹了口气,“我也难哪,黄蟮大,窟窿眼粗。清水这房子还卖不掉呢,省城的酒店刚做好,省城那边又在做商品房,哪哪都要钱哪。”
“他是没钱。”老太太皱眉说,“天天跟善良商量,怎么办?也贷款。”
夏校长点点头:“那是那是。”三儿沉吟诵了一下:“这么着吧,我跟善良商量一下,回头就给你话。”夏校长又点头:“谢谢,谢谢。”三儿笑笑:“不过我得说你两句。老先生老太太都是高中的老职工。老先生走了,老太太你们就不管了?教师节总该慰问一下吧?”
“这事怪我,”夏校长赶紧举手,“这事怪我。老严当时也没交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