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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沧州,世人只知道这里有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大盐场。又因为靠近京师,却成为朝廷的应急钱袋子,一旦朝中有急,两淮和浙闵远水救不了近火,反倒是长芦盐场能抵些急。
以盐而名,以盐而兴,沧州虽然规模不大,却是北直隶最繁华的地段。
可别人却不知道,沧州的风景也是不错,尤其是靠近大运河的水西门一代。
值此艳阳天气,青天一碧,河风中,白帆点点,渔歌相和,竟有一种别样的悠闲韵味。
也因为如此,遇到天气好的时候,城中富贵人家或者风流书生都来到河边席地而坐,或置酒高会,或观风赏月,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个时候,水西门城楼子上的也有人设下酒宴。
城楼子平日里都是关着的,无关人等也上不去。
能够在上面饮酒作乐的必然是达官贵人,也只他们有这样的权力。
同河边草坪上痛饮狂歌的书生们不同,同水边花团锦簇的热闹景象不同,城楼子上却显得很安静,酒宴的规模也小,就三人。桌上的菜肴也简单,不过是时令蔬菜果子。
至于城楼子上的守门老卒,也被这三人赶了下去。
这三人身上都穿着大红官袍,如果有熟悉大明官场的人定睛看去,定然会惊叫一声。
依这三人胸口的补子来看,一个是从三品,一个是从四品,另外一个是从六品。
这沧州城中从三品的官员只有一人,那就是盐运司的同知刘孔和刘老爷,这人大约五十出头,很瘦,一脸的疲惫。
他恹恹地将手中的筷子拍在桌上,看着河景,叹息了一声:“沧州真是一个风水宝地啊,风调雨顺,又有海盐、漕运之利。身处其中,直叫人觉得,这就是一个太平盛世。”
另外那个四品的官员点了点头,一脸的阴霾,却不说话。这人乃是盐运衙门的副使景亭景大人。
坐在对面从六品官员沉声问:“刘使同、景副使这么急叫我杨自烈过来,怕不仅仅为看这河景吧?”
这人霍然是沧州同知杨同知。
刘孔和却不回答,反道:“最近一期的邸报杨州同可曾看了?”
杨同知乃是两榜进士出身,年富力强,心思也快,自然知道刘孔和不会平白发问。
盐运司的都转运使在正月间被朝廷免了职,放回家养老去了。说起原因也挺奇怪的,明明上的理由是转运使年纪已高,但拘朝廷中的消息灵通人氏透露,真正的缘故是刚在京城病故的淮王在进京时在沧州勾留了数日,其间都是由转运使接待应酬的,也因为这样,触怒了张太后,被罢官夺职。
如此看来,淮王的死蹊跷甚多。
不过,这不是杨同知应该关心的事情。实际上,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这个转运使的缺由谁来补。
对这个位置,刘孔和刘同知是觊觎许久的了,他在京城也有很大背景,运作了很长时间。可说来也怪,这都半年过去了,朝廷那边却没有消息传来,也不另外调人过来,转运使一职就这么空着。
刘孔和起来和杨同知也有几分渊源。
杨自烈中举人时的座师乃是刘大人的同窗。论辈分,杨同知是他的晚辈。
听到他问,杨同知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抚摩着下颌的胡须,整理了一下思绪:“上一期的邸报下官也读过,不过是一些官员的任命。若说起大事,就是入夏以来,各地都是水灾,其中真定府受灾害尤烈。听说易水暴涨,将定兴、荣城、雄县都被淹了,同时,任丘、高阳、安州也过了水……怎么了?”
说着话,他突然感觉不一丝不对,面上变色,声音有些微颤:“可是朝廷有了旨意?”
盐司副使景亭沉重地点了点头:“杨州同果然心思清明,竟想到这处了,确实如此,听我在户部的同年来信说,朝廷有意赈济,可惜户部却拿不出钱来,就让长芦盐司发银。”
“什么!”杨同知手一颤,酒杯落地,酒液淋了一身:“多少?”
“还没定,不过,内阁的意思,若要赈济这么多个县城,怎么也得两百万两。”刘同知缓缓说:“具体数字,要等朝廷派去沧州巡视的钦差回京才能计算出来,视灾情而定。”
“两百万两?”杨自烈杨同知骇然变色,忙转头问景亭:“景副使,敢问,盐司银库房还有多少现银子,实在不够,我沧州银库也可以凑一点,再叫盐商们出点血?依下官计算,五十万两还是能够凑出来的。”
他心思了得,只瞬间就计算出这三人阵营若能调动的资源。
“只剩两千两了。”景亭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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