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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去承德之前, 胤禔亲切关怀了一下翰林院庶吉士们的生活学习状态,又为他们明确了未来的学习方向。
庶吉士要在翰林院待上三年,才能参加散馆考试。皇帝之前给他们规定了学习方向, 要和传教士学习, 有些有绘画基础的翰林, 还被胤禔派去直接跟着传教士去西边学绘图去了。
二十个月的重新学习之后, 剩下的十六个月才是下六部观政,开始学着朝廷日常的流程。
“这一批人, 你们多用些心思, 让他们多学些东西。”皇帝对翰林学士和内阁学士殷切嘱咐:“朕让教士们过来,看其中是否有愿意,也能很快学会西洋话的, 等朕从北边回来,要选一波人欧洲,为朕出使法兰西。”
“朕想, 若要让他们看看本朝的风土人情, 还有什么比进士们更好的呢?”
首先进士们长相过关, 其次文化水平足够, 只要语言上能勉强应付日常, 专业词汇可以从头学起嘛。皇帝给学士们画大饼,法兰西和大清有来有往,人家国王几次给先帝写信,那么作为大孝子,皇上自然得礼尚往来。
心中还担忧, 唯恐当今脑子一热要重开下西洋的学士们,这会将心放进了肚子里。外交嘛,朝廷每年还要派人去越南、李朝等等,和藩属之国有来有往,这是正常行为。
大臣们松了口气,胤禔却在心中叹气,整体来说,如今的学术界大致还是偏向保守。
当年康熙朝的经筵日讲,饱读诗书的学士们,经常做的一件事就是痛批宋儒、明儒。认为宋明儒家士人开启了一个非常不好的风潮:他们开始过于看重、和沉迷于讨论心性理气,而忽略了学问的根基。
胤禔当初还觉得是不是因为文字狱的缘故,让他们沉迷于春秋左传等古书的研究,后来读书多了,见的人也多了,才知道许多遗民学者也是这个态度。
从宋朝开始,学问从经史并重变成了“荣经陋史”,经学大兴、而史学被贬损鄙弃,这股风潮直到王安石秉政,废汉唐注疏,倡新义理学,以“(安石)黜《春秋》之书,不使列于学官,至戏目为断烂朝报。”为标志而达到了高峰。
自此之后,虽然浙东学者们提出经史并重,但一直到明朝,士人们对经学的热忱都要超过史学,尤其心学兴起之后。王阳明提倡的是知行合一,重点明明在“行”,但他的徒子徒孙,俱沉迷于“知”“格物”。
心性气理,玄学实学,胤禔翻看黄宗羲几十年前写成的宋元学案、明儒学案,坐在北行的马车里,上下眼皮直打架。风气这个东西和时代密切相关,他能做的也只是略作引导,希望引入外来的空气对着儒教大师们吹吹冷风。
说实在话,翻翻户部的账本,胤禔是真的盼着策妄阿拉布坦赶紧搞出点事情。战争从来都是刺激技术进步和某些改革的最好时机,特别是打一场必然会胜利的战争,成本低、风险小,成功率高。
赶紧来个人找事儿,让朕好寻个机会,打着“战时”的借口,万事都能好办些。皇帝躺在宽大的御驾车厢里,直到外头戴梓说有事,胤禔才总算正襟危坐,严肃起来。
大学士们一起参议朝廷大事,但也各自对皇帝负责,譬如阿拉木偏重理藩院相关事宜,戴梓就偏重工部和兵部,最近胤禔已经下旨令兵部武库司和京旗各参领佐领统计旗下火器使用情况,戴梓过来就是说这事的。
“旗下统计尚需时日,恐怕要等皇上临幸盛京之时了。”
戴梓上了马车,胤禔让他坐在自己对面,戴梓坚决不敢受,最后还是坐在了皮毛褥子上。皇帝笑道:“这只有你我君臣二人,也不必那么拘谨,当初在阿哥所,戴学士为我侍讲,那会不还面对面说话。”
“此一时,彼一时,天子威重,臣下也当谨守自身。若是臣以做过皇上侍讲而自居,日后难免会以此而自负自傲。”戴梓面色平静但肃然,“君子不欺暗室,哪怕只有臣与陛下,也要心存敬畏。”
“也罢。”
胤禔咂摸着戴梓说的话,忽而笑道:“朕当年还不明白,为什么皇帝都称孤道寡,现在才品出些滋味。不过此刻毕竟不是朝廷奏对的格局,自重身份之后,略松快些,咱们也都舒服。否则见朕如见老虎,日后谁还愿意君前应对呢。”
“皇上说的是。”皇帝的脾性不同,试图与臣子建立的关系也不同,戴梓也明白这一点。
“朕看过你在河督任上写的札记,打算让武英殿的编撰们润色修订,然后刊印成书。”皇帝挑开车厢的帘子,外头的阳光照入车厢里,他笑道:“不过除了陈鹏年,那些书生们少有修过河的,朕临走之前刚让工部安排,今年永定河整修河堤,叫那些编撰跟着一起去。”
这可是少见,通常治河,要么是职责所限,自己去找书籍、幕僚、前辈学习,要么是家学渊源,皇上这是打算把书生们都打发到河里泡冷水,长长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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