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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的态度,夏炚怔了下。
终是点点头,站了起来,“对,对,很公平——”
他走到倾城的枯骨前,用她的衣裳,包起她的枯骨,失魂落魄的往山下走去,他的身影孤单寂寞,又带着浓浓的落魄。
尉迟靖看着这背影,一声“哥哥”堵在喉头,无论如何也叫不出来。
之后便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唇,眼泪一串串地落下来,“对不起,对不起……”
她也不知道为何要说对不起,就像她自个说的,夏炚杀了安氏,她杀了倾城,明明很公平,可她就是觉得很对不起。可能是因为,她知道,夏炚一定会站在她的这一面,她不过是为了活下去,才把夏炚叫来,目睹了这一场对夏炚来说有可能是致命的真相。
总之,对不起。
……
从这之后的十几年里,众人都没有再见过夏炚。
天烬由皇后夕夕公主主持,在此期间,夕夕公主派人,寻遍五州,却没有什么结果。十五年后,夕夕公主与夏炚的儿子夏子吟登上帝位,改国号为夏。
从此天烬国,彻底由历史上消失。
……
再说曹炟大婚。
曹炟大婚那日,正是倾城和尹铉死去的那日。
周边诸国来贺,然而皇后却并没有出现。
吉时已到,皇后尉迟靖依旧没有出现,巫雅和巫明珠及所有人,都有些担忧地看着曹炟,然而曹炟却宣布了一件事,“朕相信,靖儿一定会回来,今日吉时即然已经将要过了,那就等明日的吉时,明日的吉时若错过,那朕便等后日的吉时,总之,总要等到皇后,才能够拜堂,大家都不要走,一定要亲证我们的大婚才可以。”
众人都猜测,尉迟靖要不然是跑了,要不然是出事了,曹炟如此的固执,不过是在做无用功而已。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颇感无聊之时,忽然有个女子,不知道从哪里忽然窜出来,只见她披头散发,半张脸溃烂,一身衣裳破破烂烂,眼眸发红,如同野兽,手中还抱着半个婴尸,虽然只是半个,却可见这婴尸的不正常,是个怪胎而已,这女子被追到此处,不顾在场颇多人看着,张口就啃着婴尸,那鲜血淋漓的模样,吓得有些女眷闭上了眼睛。
这时,另外一个女子也奔了过来,同样狼狈不已,因为急怒而面色发红,看到前面这女子吃着啃食着自己的孩子,她啊地惨叫一声,“你这个魔鬼!还我孩子!”
曹炟等人,认得这两个女子。
半张脸溃烂,脸部蠕动着白色虫子的,正是曾经变身石隐的姬静姝。
而后头追来的女子,无疑便是尹凤。
姬静姝生食婴孩成魔,渐渐失去人态,身手矫健如走兽,尹凤虽然武功高强,又会术法,却仍然不是她的对手,抢夺几次婴尸没有成功,眼见着孩子已经不可能是活着的了,她忽然瘫坐在地上,大声地哭泣起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
曹炟皱眉看着这两个女子,这两人,都是曾经尉迟靖最讨厌的人,如果她在场,定不会高兴这两个人扰乱大婚现场。
挥了挥手,立刻有执刀侍卫过来。
曹炟冷冷地下令,“将这二人,就地斩了。”
本来在大婚之日杀人,是极不吉利的,但眼见这两个女子一个比一个凶悍,神经都都不大正常的样子,众人并没有阻拦,再说,没有新娘的大婚也不算真正的大婚之日,是以并没有人阻拦曹炟此举。
二女一个低头认真啃食婴尸,嘴里还似乎喃喃地念叨着,“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极阴之体,吃了你,我就恢复容颜了——哈哈哈,我马上就要恢复了——”
一个呢,则坐在地上,像孩子似的拍腿又蹬脚,“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你这个魔鬼,你敢吃了我的孩子——”
尹凤所谓在大婚上,做场闹剧的事情,终究也不过真的成为了一场闹剧和悲哀的笑话。
侍卫们手中的刀,毫不留情地往她们身上招呼。
二人虽然都一幅疯像,却终究还是懂得自保,自保可是本能。
姬静姝扔了剩余的婴尸,像野兽般扑向侍卫,见一个,咬一个。
而尹凤也抢了把刀,与侍卫斗在一起。
大概是这打斗,使她稍微清醒了些,无意间看到正厅穿着龙袍却挂着红花的曹炟,眼眸微微一亮,“和帝!我是凤儿呀!”
和帝拧着眉,早在他决定要去倒阴阳八卦阵的时候,就已经留了圣旨,让人斩了尹凤,实不知她是如何活到现在的,还活得如此疯疯癫癫。他冰冷地沉默,并不说话,尹凤急了,也不管那些刀峰往自己身上招呼,直奔曹炟而去,侍卫们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纷纷上前拦住她,到她好不容易扑到曹炟脚下的时候,已经身受重伤,根本爬不起来了。
她紧紧地揪住曹炟的袍脚,“和帝,那孩子,孩子是——”
她想告诉,那孩子是他的孩子。
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一柄刀,由后背直刺而下,直接斩断了她的心脉。
她就这样,大睁着不甘的眼睛,忽然断了气。
那没说完的话,当然永远也说不完了。
……
至于姬静姝,凭着那疯狂的弑杀和野兽般的灵巧,居然带着重伤逃出皇宫。
曹炟下令追击,见之直接格杀勿论。
夜半,月凉如水,整个安阳城内却气氛紧张,密集的巡逻队正在地毯式搜索姬静姝的下落。而姬静姝吃了婴尸后,却觉得自己的脸一定好了,一边跌跌撞撞的往前跑,一边喃喃自语道:“我要镜子,让我照镜子,我要镜子——”
正走到一个门口,大门打开,里头一人出来,一把将她扯了进去。
姬静姝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目光茫然,她似乎已经不认得眼前这个男子了。
而这个男子,却正是曹煜,他的手边,还牵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梳着两个小髻子,紧张又恐惧地看着眼前这个怪模怪样的女子。
曹煜还没有说什么,姬静姝的目光已经扫到了小院里有口水井。
她一下子冲到水井边,借着月光往井中看去,“我的脸,我的脸一定是好了!”
然而下一秒,她却尖叫着捂住了自己的脸,瘫坐在井边,大声地惨叫着,“没好,没好——为什么,还是这么丑,为什么——”
小女孩已经吓坏了,紧张地藏在曹煜的身后,紧紧地抓住他的袍子。
曹煜轻轻地抚了下小女孩的头发,“娇娇,你等在这里,一会儿我叫你过来时,你再过来。”
曹娇娇点点头,“好。”
曹煜于是走到姬静姝的跟前去,将这个被自己的脸吓坏的女子轻轻地揽在自己的怀里,“静姝,我是曹煜,你的夫君啊。”
然而姬静姝丝毫不理会他,只是在那里哭叫,哭泣。
曹煜再怔怔地看她半刻,一只手轻轻地抚在了她的背后,“静姝啊,你别怕,一切都会变好的,别怕啊——”
他眸中是深沉的痛苦和怜惜,寒光微闪间,一把匕首由姬静姝的后心刺入。
他再一次,杀了自己的女人。
他悲哀地想着,脸上已经默默地流下泪水。
姬静姝蓦然抬眸,看向他,眸子由茫然,渐渐变得清明,下一刻,她似乎咽了气,身子软了下去。
也就是在这一刻,她的脸忽然恢复了,虽然还是有伤,但伤口中却没有那些可怕的蠕动的虫子了,她又成为姬静姝以前的样子,虽然憔悴,却毕竟还能看出些美貌的底子,似个人样了。
这时,曹煜才向曹娇娇招招手,“娇娇,过来。”
曹娇娇跑了过来,眼见着刚才的怪女人,变成了正常的女人,她有些好奇,但还是害怕,紧紧地偎在曹煜的身边。
“娇娇,她是你的娘亲,快叫娘。”
曹娇娇有点疑惑地看了眼曹煜,有些犹豫,但她毕竟也是个很乖的孩子,于是还是怯生生地对着姬静姝叫了声娘。
也不知道是不是母性的潜力,总之,因为这声娘,姬静姝忽然又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曹娇娇,目光转移不开,想要抬手摸一下她的脸却抬不起来,曹煜便抓起她的手,轻轻地放在曹娇娇的脸上,姬静姝感激地看了曹煜一眼,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来,当她的手,终于触到女儿的脸时,她的眸光里满是欣慰和欢喜,之后却渐渐地黯淡下支。
曹煜知道,姬静姝是走了,永远的走了。
她一生,并没有多少幸福,也许只是在最后一刻,触到女儿的脸的时候是幸福的,但是这幸福,她与他,原本都该长久拥有。
只是,又有谁,可以走回头路呢?
曹煜这位曾经的帝王,在一切繁华落定时,最终还是选择了服输。
第二日,在一杯黄土安葬了姬静姝后,他便带着曹娇娇离开了安阳,他换掉了曾经华丽的衣裳,像邾国很多最普通的男子一样,穿上粗布衣裳,如同普通的百姓一样,带着曹娇娇走在人流中。
他心里只暗暗地想,或许平淡的人生,才是最好的。
他要带着自己的女儿,过上每一个,普通的百姓都能过上的幸福日子。
虽然他知道,其实并没有这样的资格。
……想象是美好的,但现实却是残酷的,他最后的醒悟,似乎还是有点晚了。他刚刚出城不久,就遇到了曹煣及温朗月等人,曹煣,一个早已经变身马贼的家伙。他认为自己所有的失败,都是信了曹煜这个无能的哥哥,当他邀请曹煜加入他的队伍时,曹煜一口拒绝,曹煣翻脸,当即便一刀刺在曹煜的胸口,而一直跟在曹煜身边的姬风,此时却站在曹糅的身边,冷漠地看着这一切,曹煣能够得到曹煜的行踪,显然与他有关。
曹煜倒下的时候,激起一片尘土。
只见曹娇娇在哭泣,一边的温朗月举刀便要杀了曹娇娇,却在这时,五六只箭齐齐地射中她的胸口,曹煣震惊,刚要逃走,只见天空黑云密布般的箭矢射来,他如同一个暴劣的刺猥般倒在温朗月身边。而姬风亦是身中数剑,他脑海里最后出现的,只是巫雅的影子,这段感情对他折磨过甚,死了,倒也是解脱了,因此他断气的时候,唇边甚至还带着一抹自嘲的笑容。
之后,姬宝禄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很多执箭的西蛮人。
而曹煣的人见曹煣已死,顿做鸟兽散。
姬宝禄嫌弃地踢了一脚曹煣的尸体。
抱起哭泣的曹娇娇,温柔地试去她脸上的泪水。
姬宝禄淡淡地扫了眼曹煜,道:“你放心,娇娇从小便是我带大的,我会带她回西蛮族,那里才是她熟悉的地方。我会向我姐交待一声,你知道我姐心软,无论是她还是我,都绝不会亏待娇娇。”
说着,他便转身,带着西蛮人,散步般的悠哉悠哉离开了。
曹煜伸手向着曹娇娇的方向,终于还是支撑不住,手重重地落下,陷入永远的黑沉,一代帝王,终究湮灭于人世烟尘。
……
……尉迟靖回来的时候,已经又是过了将近十天。
进城之时,只见曹炟全身披挂新郎服,等在城门口。
尉迟靖不顾诸多国君和大臣在围观,扑入到曹炟的怀中。
什么都不必解释,至少不必现在解释。
她知道,等待她的是一场盛大的大婚。
……
后记:
那一年,尉迟靖和曹炟膝下已经有三个孩子。
曹炟果然如尉迟靖所言,从来再未纳妃,只独宠尉迟靖,没事就和孩子们玩玩。
偶尔会聊起有关尹军的事情。
其实尹铉死后,尹军人心已经分化,再加上夏炚的失踪,和萧齐君发兵对邾国的维护,都使尹军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再加上陈留旧部的归来,尹军后来不得不派人向曹炟请愿臣服,曹炟重新整顿了尹军,斩杀了数十个头头儿,重新找人接替掌管尹军,军令牌却亲自捏在了自己的手中。
而上官夜、尹白玉的大军,与曹炟亲掌的大军,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萧齐君倒是替曹炟担忧过,这样的情况,莫要造成乱子。
曹炟却道,靖儿说,这样的三角,是最牢靠的。
果然其后几十年,邾国都未再起纷争。
曹炟和迟靖偶尔也会打听一下其他人的消息。
后来,他们听说夕夕公主在把儿子培养大,并且登基做了新的夏君后,夕夕公主亦是离宫而去,坐上了一个男子的马车,周游列国去了。
有人传说,在城外接夕夕公主的男子,正是多年前失踪的夏炚。
有时候,尉迟靖会想起燕苍山,大概也是怀着侥幸的心理,想着能够遇到况离吧,终于有一日,她决定去燕苍山看看,曹炟陪同。
二人到了燕苍山上后,只见景物依旧,只是草木似乎更加深幽了。
走在那条上山的青石小路上,尉迟靖其实是很复杂唏嘘的。
以前,她一个人奔跑在这条路上,去探望那个自己所爱着的师兄。如今,却牵了另外一个男子的手,漫步在这条路上。
命运真是奇怪的东西。
到了况离曾经的住处,却并没有况离及阿火的影子。
只是在茅屋的一边,发现了一座坟莹,上书“淳于光之墓”。
左下角书“徒,况离立。”
况离其实并不是淳于光之徒,但他天性的慈悲,还是使他给他立了碑,这也算是淳于光之幸吧。
但是况离应该不会再来燕苍山了吧?
又是多年以后,一日,曹炟心情大好,可能是国势太过平稳,他学会了一年中抽出几个月的时间带着尉迟靖去游走,走遍山川大岳。
那一年,那一日,却不知道怎么地,居然到了天烬大墓所在地的沙漠边缘。
风沙依旧大,阳光依旧刺眼,二人终是没有勇气再往里头走一步,毕竟当年的事情,给他们都留下了太大的阴影。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半空中出现了海市蜃楼,只见在一片天烬大墓的废墟中,一个穿着火红衣裳的女子在跳舞,她的舞姿悠美而灵动,面容甜美,充满了幸福的笑意,旋转的如同一只火红的蝴蝶般快乐。
一个青衣男子在旁吹着玉笛伴奏,他的目光始终不离那火红的女子,深情款款,令见者艳羡。
尉迟靖知道,海市蜃楼并不是幻境,而是将遥远地方的真实场景,因为某种原因而映射到他们的眼前而已。尉迟靖再也止不住自己的泪水,激动地扑在曹炟的怀里,喃喃地道:“夫君,太好了,太好了,他们还活着,还活着……”
曹炟心情也很激荡,万万没有想到,况离和阿火,会在当时几乎把尉迟靖和曹炟推入地狱的天烬大墓,浴火重生。
他轻轻地吻着怀里的女子,像哄孩子似的,拍着她的背。
所谓,时也,命也。
或许,冥冥中真的命运在主宰一切,一切真的都是苍天注定的。
然而苍天,终究也是慈悲的。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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