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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赶了一天的路,齐霄他们终于来到此行的目的地,京城临安。
进了城,他们来到一座大宅子门前。
这座宅子的主人身份很不简单。他是刘通的弟弟,“狂刀”刘进。
刘通死后不久,刘进就离开了襄阳,只身一人来到京城卖刀谋生。
后来,他遇到了同为江湖人的王飞。王飞和赵殿帅关系不浅,在他的引荐下,刘进入了殿前司,当上了教头,也算谋得了一份差事。
刘进在临安住了整整两个月,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他觉得自己过得很舒服。
但现在他忽然有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此时,他正在庭院里练刀,忽然听见有人正用力地敲门。
从他住进这里到现在,从来没有人是这样敲门的。
所以,他当然没有去应门。
刘进握着刀,翻过墙,绕到前门,正好看见两个人。他们一个正用力地敲着门,另一个则躲在几尺外的角落里,偷偷地看着。
刘进从来没见过这两个人,也不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如果他们要对自己不利,只要轻轻敲一下,足够让他放松警惕。但他们似乎没有这样想,难道是有什么非要让自己出面解决的理由吗?
刘进决定试一试。他想先给敲门的人来一刀,如果不小心把他砍死了,也总比被他砍死来得好。
天色还早。齐霄依旧在敲门,他不相信里面的人会睡得那么死。就在他想要再敲一下的时候,他听见门内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子发出的怒吼声。
“别敲了!再敲老子就把你的脑袋敲开了!”
一道刀光从齐霄的身旁闪出,逼得他翻身退了好几步。
刘进出刀奇快,但他说好只出一刀,绝不会再出第二刀。不管齐霄有没有反抗,他都不会改变。
“阁下可是狂刀刘进?”齐霄稳住身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我是刘进。”刘进收起刀,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年轻人。“你是谁?来找我做什么?”
齐霄拿出了一封书信。“方才多有冒犯,还请刘大侠见谅。这是舅舅临终前写的手札,他要我转交给大侠,还请过目。”
“舅舅?”刘进接过书信,看着里面的文字,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你的舅舅是王飞?”
“是。”齐霄点了点头。“我是他的侄子,庆元府厢军都头齐霄。”
刘进看完书信,轻叹一声,对齐霄说:“跟我进来吧。”雪姬看见齐霄招呼自己,也跟着进了屋。
“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居然是个都头。”刘进边走边说,“能躲过我的刀,身手也不错。”齐霄苦笑:“都说大侠的刀能把人变成鬼,万一我没能躲过你的刀,那我岂不是和他们一样变成鬼了?”刘进的回答很干脆:“你若是变成了鬼,我就把你丢进火盆里烧成了灰,再让旁边那个姑娘抱着你投江自尽,体会一下不懂规矩的下场。”
齐霄坐在刘进面前,拿起茶杯,小嘬一口。“我来找你,不单单是为了舅舅。”
“你还有什么事?”刘进也喝了口茶。
“我想来问你,你的哥哥刘通那天是怎么死的?”
刘进起身,看着窗外,半晌才转过头来。“我想他大概是因为喝酒喝太多了吧。你也知道我哥这个人争强好胜,就连喝酒也不愿输给人家。”
“喝酒喝太多真的会死人吗?”雪姬忍不住发问。“我听说他死的时候正在方便。”
“阿雪”,齐霄打住雪姬,朝她摇了摇头。
“无妨。”刘进摆了摆手,“这件事早就在坊间传开了,说出来也许舒服一些。”
齐霄接着问:“他喝多了,一个人解手很不安全。你是他最亲密的人,为什么不跟去照顾他?”
“不是我不去,是他不让我去。”刘进沉下脸,语气变得冷淡。“他不喜欢别人知道他的秘密。”
齐霄已经不止一次听过这样的话。以前他都是选择用叹息的方式结束和别人的对话,现在他决定开口追问下去。“能不能告诉我,他的秘密是什么?”
“他其实不会喝酒。”刘进说,“喝多了就会吐,但要吐的时候是绝不能让别人看见的。就算是我,如果劝他少喝点酒,他也会骂人。”
“这个秘密,除了你和我们,还有什么人知道吗?”
听了齐霄的话,刘进忽然笑了:“这个秘密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了,因为知道它的人多的连我都记不得了。”
“前辈,你为什么要这么说?”雪姬又一次忍不住发问。她似乎对什么事情都很好奇。
“姑娘,你和齐都头是什么关系?”刘进现在也对雪姬感到好奇。
没等雪姬回答,齐霄就先开了口:“她是我的内人。”
“谁是你的内人?”雪姬皱起眉头,虽不好看,但很可爱。“别以为我是外邦人就听不懂你说的话。我们还没拜堂成亲,只能算情人。”
“谁说内人一定就得拜过堂、成过亲才算?”齐霄笑得很开心,“你跟定了我,就是我的内人。”听完这话,雪姬的脸登时红了。
齐霄轻轻咳嗽一声:“我听说你们那晚和源义真坐在一起。那天来的客人多吗?”
“客人来的不少,但和源公子坐在一起的却没有几个。”
“除了你们,还有谁?”
“别的我记不太清了,但有两个人我还是记得的。”
“他们是谁?”
“一个是松溪县的何县令,还有一个是源公子身边的大美人,名叫奈奈。”
听到奈奈的名字,雪姬的心跳的很快。齐霄按住她的手掌,沉住气问刘进:“你哥和源义真有什么过节没有?”
“没有。”刘进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源义真似乎对我的哥哥挺有好感。哥哥就是在马会上被他送了一匹价值万两银子的宝马后高兴极了,这才应了他的邀请,参加了那晚的宴会。”
“你哥去世后,源义真是不是带着那位美人走了?”
“没错。他们大清早就走了。”
“你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刘进摇了摇头,“哥哥死的突然,我当时伤心极了,顾不上别的事情。”他忽然又问齐霄:“你是不是怀疑我的哥哥死在源义真的手里?”齐霄默然。
“如果你真是这样怀疑的,那你就错了。”刘进说,“哥哥一生光明磊落,除了和万马堂有点过节之外,从来就没什么仇家。”
“万马堂?”齐霄瞳孔一缩,“你哥和他们有什么过节?”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的过节。”刘进淡淡地说,“哥哥在武林中很有威望,万马堂的大堂主百里驰知道后想推他做武林盟主,但他一直不肯。”
“武林盟主号令群雄,这么美的差事你哥为什么不接受?”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刘进叹息说,“话说回来,那万马堂见他推辞,似乎也没有强迫他的意思。”
“我想今天我也似乎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了。”齐霄起身,抱了抱拳:“谢谢你,刘大侠。等我办完差事,一定再来你的府上叙旧。”
“这就要走了?”刘进忽然也抱了抱拳,“如果你现在要去找源义真算账,那我也没什么话可说了。但你大老远赶到这里来,我不送你点有价值的东西,就对不起你的舅舅了。”
“刘大侠客气了。”齐霄说,“你的东西,恕我不能收下。”
“你一定得收下。”刘进说,“它对你来说,真的很有价值。”
“那好吧。不知大侠的东西指的是什么?”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又来这套。”齐霄叹了口气,“先说坏消息吧。”
“你要找的源义真此刻就在京城里。”
“那好消息呢?”
“我知道源义真住在哪里,而且我还知道可以让源义真后悔一辈子的人就是你。”
(二)
临安城外,西子湖畔,坐落着一间装修得十分别致的屋子。
屋子的名字起的很奇怪,叫听梅小筑。
梅花是用来看的,就算不是看的,也是用来闻的,不可能是用来听的。
源义真却不这么想。他喜欢做一些常人想不到的事情,就连给屋子起名字也是这样。
对于花,源义真有自己的喜好。
春天,他最喜欢的是开在西子湖畔的梅花。
野太郎说源义真是个怪胎,理由很简单,因为身为东瀛人,在早春的时候没有人不等着樱花竞相开放,而源义真却宁愿折下一枝只开在中原的梅花放进屋内精致的瓶子里孤芳自赏。
和往常一样,源义真盘着腿,坐在一个蒲团上,静静地修剪着摆在面前的一束梅花。
这时,外面传来女管家的声音。
“公子,万马堂金先生求见。”
“让他进来。”
“是。”
女管家轻轻地推开门,示意金之焕入座。
金之焕刚坐下,第一句话就说:“源公子好雅兴。”
“金总管,在我这客套寒暄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源义真放下手中的剪刀,“我正好有件事想问问你。昨天你们突然送我一百八十万两的银子,是不是和齐霄有关系?”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源公子啊。”金之焕笑了笑,压低声音说,“这批货和你们室贺岛主也有关系。”
“那你倒是跟我说说,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公子难道不知你们室贺岛主这次请我们入关运这批货是为了做什么吗?”
源义真不会不知道室贺谦要这批银子做什么。
金之焕接着说:“万马堂开销甚大,但有的时候我们也不得不做些没本钱的买卖,只不过这样的买卖一定得做的天衣无缝、不留后患。”
“你们这次办的就不错。”源义真让女管家给金之焕倒了杯酒。“金总管,我知道你们不可能平白无故送我这么多银子,还是整整齐齐的。我要没猜错,你们是觉得这批银子很扎手,一时不方便运出去,而我又是岛主最信得过的人,所以放在我的府上,才能万无一失吧?”
金之焕笑问:“公子看见这么多的银子,可有心动过?”
源义真冷笑:“我本来就对银子不感兴趣,你们到时候要拿回去,我保证一两都不会少。”
金之焕陪笑:“公子,我们这件事也算帮了你一个忙。”他笑着问,“室贺岛主是不是想让你替他除掉一个官府的人?”
源义真说:“是。”
“他是不是叫齐霄?”
“是。”
“现在这个齐霄已经离死期不远了。”金之焕笑得很愉快,“他已经背上了黑锅,小王爷要他三天内把银子追回来,但银子要是放在你这里,别说三天,就是三十天他也追不回来。”
“金总管,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已经派出了两位高手,以他们的实力,杀掉一个齐霄绰绰有余。”
源义真浅浅地喝了口酒,淡淡地说:“金总管,你最好还是准备一下替他们二位收尸吧。”
“这不可能!”金之焕大叫,“我派出的高手从来就没有失过手!”
“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就没有。”源义真的语气依旧冷淡,“他们低估了齐霄,这可是很一个致命的错误。”这时,他忽然转头看向窗外,“我说的对不对,野太郎?”
“我同意你的说法。”窗外那个叫野太郎的人飘然而入。“收尸这种事就不用劳烦金先生了,因为我已经替他们收过尸了。”
“可惜这个背黑锅的齐霄现在还活着。”源义真叹息说,“我只希望他的死期能比我早一点到。”
“放心吧,源公子。”金之焕说,“我又请来了一位高手,他神通广大,绝不可能会犯什么错误。”
“但愿如此。”源义真说,“齐霄要是还不死,我就让野太郎替你收尸了。”
(三)
源义真慢悠悠地走在长廊里。长廊的尽头,有一扇门,点缀着红梅。
他轻轻地推开门,又轻轻地走了进去。
屏风后,女子迷人的身姿清晰可辨。
她那娇柔婉转的声音更是令人欲罢不能。
“公子,稍等片刻,奴家这就来服侍您。”
源义真笑了。对他来说,除了生与死,没有什么能比这种享受更让他感到真实。
慕容楚楚走了出来。她扭动着细腰,袒露着膀子,投到源义真的怀里。
她喜欢服侍男人,特别是像源义真这样既有美貌又有金钱的男人。
“公子,来,奴家敬你一杯美酒。”
看着面前美若天仙的女子,源义真的心里在叹息。他接过美酒,一饮而尽。
正当他还想拥抱美人时,美人却从他的怀中滑走,站得远远的。
“美人,你……”源义真起身,刚说出口,忽然觉得自己的肚子异常疼痛,脸色变得苍白,浑身上下冒着冷汗。
“怎么样,断肠草的滋味不好受吧。”慕容楚楚露出了媚笑。
“你居然在酒里下毒!”
“像你这样的男人,我是舍不得要你死的,可惜你必须死。”慕容楚楚媚笑着说,“你若不死,对我们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你们?”源义真强忍着疼痛说,“你也是万马堂的人?”
“不错。”
“你们的银子在我这里,我若是死了,你们怎么拿得走?”
“我们本来就不想要着一百八十万两的银子。”慕容楚楚笑得更甜了,“银子是给你们岛主的,按照约定,我们只要三成。”
“三成?”
“对,就是三成。”慕容楚楚说,“三成就是六十万两,已经算不少了。”
“那齐霄呢?还有官府的人呢?他们难道不会去追究吗?”
“源公子,你多虑了。”慕容楚楚说,“官府已经发出了悬赏,谁要能找回这批镖银,谁就能得到四成的赏金。至于那个齐霄,他只不过是我们的一个幌子,因为我们一定要让你认为我们是要让他来背黑锅,这样你才会中计。其实你也不能怪我们这样对你。毕竟你们室贺岛主许是觉得你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对他没有好处,而且他好像特别想要一大笔的银子,还想分给我们一些。你曾经是个武士,深受东瀛国幕府大将军器重,身价应该也不止一百八十万两,你死了,你家里的那些宝贝也许就是我们的了。怎么样,源公子,我们这件事做的漂不漂亮?”
源义真看着慕容楚楚,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残酷的笑意。
“你好像忘了问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源义真笑着说,“我喝下了你用断肠草精心配好的毒酒后,本来早就该死了,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死?”
慕容楚楚的表情变得僵硬。
“难道你早就知道我会给你下毒?”她问源义真。
“从我看见你开始,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
“那你为什么还要喝下毒酒?”
“谁告诉你我喝的酒里有毒?”源义真冷笑,“分明是你做贼心虚。”
慕容楚楚的脸上顿时露出惊惧的表情。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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