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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跑进这里来!“你们在这儿商量着什么好事儿呢,是不是在说让我早点死,你娘也就能被放出来了,是不是?说出来我听听!”
欧阳可看了一眼李氏阴沉的神色,越发恐惧:“孙女没有,孙女绝对没有半点咒老太太的意思……”
“住口!”李氏冷冷盯着她,声音里没有一丝人情味儿,“你翅膀硬了,嫌弃我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巴不得我死了!哼,你和你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忘恩负义的贱人!”李氏越说越气愤,伸手就重重给了欧阳可一耳光。
欧阳可捂着脸,心里有说不出的羞辱,她愤恨地垂下头,不敢出声,林氏心里恨透了李氏,冷笑一声道:“老太太,您究竟想要把我们母女怎么着?是打死还是杀了,你干脆的给个痛快话!”
她的目光冷厉,分明是吃准了对方不敢对她如何,李氏没想到她到了这个地步还敢这样张狂,指着她大骂,“都是你这个贱人把我好好的孙女儿拐带坏了!”
她举手要打林氏耳光,没想林氏非但没讨饶,也没躲闪,反倒挺起胸,仰起脖子,迎着她的巴掌,李氏气得浑身哆嗦,整个人一个踉跄摇摇欲坠,欧阳暖唇边就凝了一抹冷笑,连忙扶住她,轻声道:“祖母,有什么话都可以好好说,千万别动怒,小心身子!”看到林氏这副痛苦的模样,欧阳暖突然升起一种想法,就此至她于死地!这种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如同一颗毒花在心底深处开放,毒气弥漫,渗透全身,渴望的连心脏都在生疼。然而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欧阳可,不由自主露出一丝微笑,这只是开始,开始而已,将来林氏就会知道,现在她以为的痛苦,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什么是人生最痛最痛的事,她还没有亲眼看到、亲身尝到……想到这里,欧阳暖微微一叹,语气里有着难以言喻的愁绪:“娘,你也别跟祖母对着来,你是要活生生气死她老人家吗,这可是大不孝啊!”
“大不孝?我是你的继母,又是你的亲姨娘,你是怎么对我的?你才是大不孝!”林氏毫不惧怕地道,目光阴森。
看着林氏,李姨娘眸子里的恨意化作一缕寒冰,口中语气却十分柔软:“夫人,您这是何必呢,非要跟老太太对着来,您是知道的,王妈妈是您身边的人,她犯了那样大的错,老太太也不过是将她杖毙,并没有怪罪于您,您如今怨恨老太太又责骂大小姐,何苦来哉?”
林氏的望着越发娇媚的李月娥,心中妒恨难忍,当面啐了她一口,李月娥惊呼一声,倒退半步,连声道:“夫人,夫人……”
“来人!”李氏看着林氏,想起她刚才口口声声叫自己老东西,又说要弄死自己,不由得更加气上心头,叫声刚刚落地,四名妈妈鱼贯而入。
“将她拉下去,重重打四十棍!”李氏指着林氏,恶狠狠地对张妈妈说。
“这……”张妈妈有些犹豫,欧阳暖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祖母,您看,是不是罚的有些重。”
李氏恨恨看了林氏一眼,道:“一个想着咒我死的儿媳妇,便是打死了也不可惜!还不动手!”
张妈妈一惊,忙命人上去将林氏拖出去。
“就在大院里打。”李氏命令道,“让福瑞院的奴婢全上这儿来,让他们在这里看着。”
欧阳可害怕的浑身发抖,连一句话都不敢说,甚至不敢求情,林氏看了她一眼,只觉得满心绝望,她厉声道:“我到底是欧阳家的夫人,老太太你打的不是我,是你们欧阳家的面子!你可要想想清楚了,别到时候后悔!”
李氏猛地一愣,立刻就有些犹豫,就在这时候,欧阳暖看见林氏手中滑落一张纸片,她轻轻推了李姨娘一把,李姨娘反应过来,快步走上去夺过来一看,竟然是林文渊写给林氏的信笺。她看了一眼,脸上立刻露出惊讶的神色,李氏冷声问道:“说的什么!”
李姨娘满脸为难,半响后才轻声道:“是……林尚书请夫人暂且忍耐,说很快会有法子让她出去……到时候再跟咱们算总账……”其实林文渊的信里说的是欧阳暖,李姨娘故意将这一句隐去,只捡着厉害的说,李氏听了果然恼怒到了极点:“好啊!原来我不伤你,你反倒想着找我算账,好!这可是你自找的!张妈妈,你站在这儿发什么傻,还不给我拖出去!”
林氏本以为刚才已经吓住了李氏,没想到她竟真的下了狠心要当着下人的面打自己,这样一来,便是将来自己再得势,在这些人面前也永远抬不起头来!“等等!”她大声叫着。
“你还想说什么?”
“我错了,儿媳对不起您,我只是饿糊涂了,脑子不清楚才胡乱说话啊,老太太,求您看在我伺候您这么多年的份儿上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林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了出来,态度一下子软了下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在知道求饶了,晚了!张妈妈,快拖出去!”
林氏闻言,顿时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在颤抖,抖得她连五脏六腑都抽搐着,虽然她极力挣扎,还是被四个妈妈拖了出去。门外院子里,几名妈妈七手八脚将林氏按在条凳上,掀起她的裙袍,当下一五一十地打下。李氏让福瑞院所有的丫头妈妈们都亲眼看着,她要警告所有人,凡是与她作对的人,绝不会有好下场!
李姨娘听着外面打板子和林氏的惨叫声,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出冷笑,她看了一眼还跪在那里的欧阳可,心道真是个蠢人,若不是大小姐亲自吩咐了放行,你以为那信笺能到你手里头?
李氏刚刚出了一口恶气,对欧阳可也就没那么恼恨了,只冷冷看了她一眼,低声呵斥:“还不滚出去!”欧阳可如蒙大赦,站起身飞快地往外走,因为走得太急,那姿势一瘸一拐的,十分的可笑。
欧阳暖却将一切都看明白了,林氏很聪明,她刚才那样嚣张,不过是为了转移李氏的怒气,不想让她迁怒欧阳可,然而这片慈爱之心,她这位自私自利的女儿丝毫也没有感受到,恐怕今天来也不是为了看望母亲,而是为了她自己!
走过院子里的时候,林氏犹自挣扎,对着欧阳暖拼命地喊:“歹毒的丫头,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啊!”一边喊,一边口中不断吐出血沫儿。欧阳暖垂眉凝眸,仍是微笑着,仿佛只是淡淡,她款款走过,唇畔的笑意亦渐渐加深。
回到寿安堂,李氏几乎喝光了半碗茶才喘出一口气来,刚要和欧阳暖说什么,这时候,玉梅从门口进来,手里捧了一张烫金花帖子,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讨喜,她行礼后,恭敬地将帖子递上来,对李氏道:“老太太,皇长孙侧妃给咱们大小姐下了帖子,要请她去赴宴。”
李氏一听,原本紧皱着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老脸笑的像是一朵花儿似的,开口道:“瞧我,都被这帮人气昏了头,暖儿,你赶紧收拾收拾好好赴宴去吧,千万别耽搁了时辰!”太子府的宴会,那可不是寻常人能去的,李氏心中十分的高兴,她隐隐有一种想法,自己的孙女将来极有可能借着皇长孙这阵东风扶摇直上,到时候,欧阳家可就跟着享福不尽了!
想到这里,她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欧阳暖,便看了一眼张妈妈,张妈妈立刻将丫头们都领了出去,李氏迫不及待地道:“暖儿,有句话,祖母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欧阳暖坐在她身旁,双手随意似的搁置在膝盖上,眼底带着说不清的静,望向李氏:“祖母,您和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茶杯在李氏的手中轻轻旋转着,她看着欧阳暖,若有所思地道:“你和你表姐的感情,一向很好吧?”
欧阳暖一愣,随即轻轻颔首。
李氏眯了眯眼,神色越发的温和,然而欧阳暖却觉得,她要说的话绝非如此简单,片刻后,李氏缓缓道:“林小姐嫁过去两年,至今尚无所出,这件事,暖儿你也是知道的。”
欧阳暖猛地抬起头,猝不防及两人目光对视,欧阳暖忙垂下眼帘,避开李氏的目光,她的心,在这一瞬间,狂跳起来。
“唉,皇长孙身边,总是佳丽无数,便是得到恩宠,也不过是一时的,身为一个女子,将来可以长久依傍的,就只有孩子了。”李氏似感叹,似提醒地说道。
这两年,欧阳暖的容貌出落得越发清丽了,就连自己,有时候看见她这张标致的脸都会恍惚,更何况是男人!皇长孙也是男人,她就不信,时时见到这样美丽的少女,他能够不心动!想到这里,李氏一瞬间气息凝滞,但很快又笑起来:“你经常去太子府,要多陪陪你表姐,劝解劝解她吧,凡事想开些,孩子么,总有一天会有的。”她看着欧阳暖,脸上的笑容越发亲热。
“是。”欧阳暖垂下头,掩住眸子里的厌恶,神态恭敬而虔诚。
李氏生怕她听不明白,又微笑道:“不是她邀请你才能去,既然那样要好,只要你想去,什么时候都可以。”
欧阳暖依旧淡淡应了一声,李氏瞧她神情,实在猜不出她的心思,不由自主眯起眼睛道:“说起来,你比你那表姐要出色的多,可惜啊,咱们家的门庭比不上人家,倒叫你这么好的孩子受委屈了。”
欧阳暖目光幽静,荧然含光,唇际只略有笑意:“不,能生在这样的家庭,有祖母和爹爹那般关爱,暖儿已经幸运之极。”
“暖儿,你当真听不懂祖母在说什么?”李氏不信欧阳暖如此聪明,竟听不出自己的弦外之音,“你就不为自己鸣不平?”
李氏的目光,带着老狐狸的算计,欧阳暖在这样的目光下缓缓垂下头,沉默了片刻,说:“暖儿愚钝,请祖母恕罪。”
“我看你,真是太糊涂,竟不知道借着机会为自己打算。”
李氏的佛珠啪嗒一声磕在椅子上,声音并不大,但张妈妈顿时屏息静气,低着头不敢看两位主子。
一时之间,屋子里静谧的呼吸可闻。
李氏终究没有发怒,却陡然轻笑一声,对欧阳暖说:“你们姐弟,我一直尽心尽力护着,那些欺负你们的人,我也一直帮着你们惩治、出气,暖儿,祖母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你能知恩图报!”
这声音十二分的温和,然而听在欧阳暖的耳中,却是极端的冷酷无情。
眼前的这个老妇人,两鬓已是尽染霜色,眼角纹路如同菊花,心心念念的却是荣华富贵,攀龙附凤……欧阳暖心中冷笑,这就是她的祖母,这就是李氏今天惩罚林氏背后的真正目的,向自己示好,也在警告自己,她能捧一个人上天,也能让那个人摔得粉身碎骨!前生,她没有这么好的利用价值,李氏根本不屑于在她身上花这么多心思,然而现在,李氏已经将慈爱的面目彻底撕开,只余下自私与冷酷。
她扯开唇,缓缓起身,慢慢跪在李氏脚下,低声道:“孙女明白了,请祖母放心。”
李氏点点头,笑着将她搀扶了起来:“真是个好孩子。”语罢,轻笑了一声。
欧阳暖对着她,亦是轻轻一笑,笑意分外温柔,袖中的手却骤然收紧,这一瞬间,她的手指很烫,仿佛有火焰慢慢的沸腾,几乎要将指骨捏碎。
秦王府。
林文渊进书房时,秦王正逗弄着一只饶舌的绿毛鹦鹉。看到林文渊,秦王淡淡看了他一眼。
“王爷,求您开恩!”林文渊扑通一声就在地上跪下了。
秦王冷冷望了他一眼,并不开口,然而林文渊被那一眼看得心口不由一窒,他深深清楚,眼前这个人并非自己可以随便糊弄的,秦王曾经力平叛乱,决战山壑,统帅数十万大军肆意驰骋,赫赫战功绝非徒有虚名,心思早已不可琢磨。
果然,秦王的神色十分平淡:“文渊,几枚棋子而已,不用那么在乎。”
“殿下,您要是再不管,天下大乱呀!”林文渊哭丧着脸,“太子一下子参了属下手底下最得力的五个人,皇上当时就命人拟旨,并盖上玉玺,将他们全部革职了啊!”
秦王早已得知了这个消息,但是他的脸上却见不到一丝的震怒。
“好了,你先起来吧。”秦王皱了皱眉,不冷不热地说道。
“王爷!那五人可都是跟随王爷多年,忠心耿耿的,若不是我拦着,他们都要来叩见王爷,要当面求您做主啊!”林文渊大声道,他见秦王脸上不辨喜怒,一时摸不清他心里究竟怎么想,只能硬着头皮跪在那儿不肯起来。
“你愿意跪,就跪着吧,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他已经答应的事儿,你想让我怎么办?替那些蠢东西求情吗?这一回若不是他们行事太过张扬,也不会犯在老大手里头!”秦王说的老大,自然是太子。
秦王向来说一不二,他这么说,也就是不会管这件事了,大为失望的林文渊又想说什么,秦王却挥了挥手,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本就不是为了他们求情来的,你是怕皇上下一步会动你!”
“殿下,既然您心里什么都清楚,我也就不瞒着您了!我多年来跟着您转战南北,有今日的军功,是靠殿下的提携。可您也知道,我身上到处都是伤痕,为这大历朝说得上呕心沥血,可是圣上是怎么回报我的,他下了道密旨,把我的妻子关进了尼姑庵里头,又把我的女儿嫁给了最有名的纨绔子弟,曹家是个什么玩意儿,他曹荣又是个什么东西!把我变成了全京都的笑柄还不够,如今太子更是步步紧逼,几乎将我身边的人斩杀殆尽,殿下,皇家是想要逼反我吗?”
“住口!”秦王闻言脸色丕变,手中原本喂水的玉杯子啪地一声滑过林文渊的额头,带来一阵锋利的锐痛,林文渊却像是豁出去了,大声唤道:“殿下!”
秦王重重呼吸着,猛然盯住林文渊,眉下深黑的双眸如幽潭一般:“文渊,你怎么如此糊涂!我早就跟你说过,稍安勿躁,静心等待,然而你却那样心急,早早动手这才被父皇察觉了,现在不过这么点小风浪,你就这么经不住事,你这样,还像是以前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威武将军吗!”
林文渊猛地一震,不敢置信地盯着秦王殿下,已经有多少年了,他没有再提起过威武将军这个称呼,他心中一颤,不由自主低下了头去。
秦王的神情隐在绵密的阴影之中,看不甚分明:“回去吧,好好想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若是想不清楚,就再也不必来了。”
林文渊心头巨震,这些日子以来缠绵在心头的狂怒与恨意一下子被这句话惊醒,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意了那么多年的镇国侯位,在秦王殿下的眼中不值一提,只要跟着殿下打下了江山,莫说是侯爵,将来封王又有何难!妻子可以再娶,女儿也可以再有,她们算得了什么!怎能因为一时的得失而发狂……自己当初,实在是急昏了头,才会做下那样的蠢事!半晌之后,他低了头,沉声道:“我明白了,请殿下放心,从今日起,再不会犯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