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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言重了,暖儿不敢。你们几位都是长辈,非要进去我自然是拦不住的。但这毕竟是外祖母的院子,各位就这么进去非常不妥,还是我先请人进去通禀,大家在外面稍候片刻吧。”欧阳暖说完,便对红玉挥了挥手,红玉会意转身进了屋子。
不一会儿,杜妈妈从里面走出来,神色冷峻:“两位老爷、夫人和各位少爷小姐们都先回去吧,老太君说今日不见。”
“我不信!老太君怎会说这话!”蒋氏皱眉道。
“二嫂说的对,定是你们不想让我们见老太君,难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快让开!”林文培率先嚷嚷道。
杜妈妈说完这句话,欧阳暖又站在了正门前,虽只是身形娇弱的少女,眼神却是说不出的镇静从容,丝毫没有要让位的意思。
林文渊冷笑道:“暖儿,莫要以为老太君宠你,你就敢在这里拦着我们!”
“我自然不敢拦着二舅舅,但杜妈妈转述的可是外祖母的意思。”欧阳暖脸上的笑容不变。
林文渊脸上终于褪去了笑容,他没想到这个在他印象中一贯胆小怯懦的外甥女居然这么大胆:“你这是要我让下人动手拉开你?到时候你这个小姐脸上可不好看!”
欧阳暖的身形纹丝不动,脸上的笑容越发真挚动人:“二舅舅说的哪里话,暖儿可全都是为了您考虑的。一者,外祖母知道五表弟没了虽然伤心,好歹有大舅母和我在旁边劝着,二舅舅身上是有职司的人,公务繁忙,我们怎么好让你亲自为这件事烦心?二者,老太君一贯身子不好,若是舅舅你们违了她的心意非要进去,到时候惹了她大为震怒又犯了病,那该如何?三者,我倒是常听爹爹说,宗人府左宗正因为说错了一句话忤逆了嫡母,传出去之后竟被朝中的御史弹劾,圣上可是连他正一品的官职都褫夺了。二舅舅也是知道的,这荣禧堂的牌子是先皇御赐,刚才杜妈妈说的话是老太君亲口所言,那些御史们最是会捕风捉影,没事也要找些事来弹劾的,二舅舅何必给他们这样的机会说您不敬先皇、不尊嫡母?”
这一番话说出口,不要说是林文渊,所有人都被镇住了,全场鸦雀无声。只有三老爷林文培身上没有官职,又是个十分胆大妄为的人,他大声道:“皇上圣明,定不会为了这点小事怪罪二哥!”
欧阳暖笑的幽幽静静十分好看,道:“三舅舅说的是,只是我虽年轻,却也知道家和万事兴,国安享太平这样的话,万一让圣上误会了,以为侯府是家宅不宁,这样的罪过谁能担得起呢?”
林文培还是不甘心,想要再说话,欧阳暖却轻声道:“三舅舅,老太君刚刚还在生气,说前两天侯府后门来了一位疯女,非要说她是我三舅母,我就纳闷了,我的三舅母好好在这里站着,怎么又多了一位?我是真心为您着想,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惹怒外祖母的好呀。”
原本一直站着看好戏的三夫人孟氏脸色立刻变了三变,林文培像是被捏住了嗓子,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林文渊再一次仔细审视着欧阳暖,心想自己一直只是最忌惮宁老太君,没想到不知不觉间,早逝的大妹妹的女儿竟有了这般胆色,婉如不是说她已经将这丫头牢牢掌控在手心里了吗,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罢了,老太君既是不肯见我们,我们先回去吧。”
欧阳暖微笑着目送这群人愤愤然离去,转过身的时候,却看到杜妈妈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怎么了?”
杜妈妈笑了笑,道:“没什么,老太君还在等你呢,快进去吧。”
进了卧室,老太君精神倒像是好了许多,瞧着欧阳暖上上下下看了半天,才笑着对杜妈妈说道:“你说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今儿你舅舅们都被你说的磕巴了。”
欧阳暖笑着走到老太君身边坐下:“外祖母,不是暖儿会讲话,是他们理亏罢了。”
杜妈妈奇怪道:“可是表小姐你怎么知道侯府后门曾有过女人闹事呢?”
欧阳暖歪着头,看看老太君,又看看杜妈妈:“因为我有神通啊,只要掐指一算,就算到啦!”京都能有多大的地方,有些微的传言很快就都传遍了,谁又不知道镇国侯府三老爷在外面包养了外室还找上门了,更何况欧阳暖一直派人留心这边的动静,更是早已心知肚明了。
老太君笑了起来,不免咳嗽了两声,欧阳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道:“他们今天走了,明天还会来的,大舅舅和大舅母在何处?”
杜妈妈露出为难的神色,道:“大老爷本就身子很不好,总是受不得风,只能卧床静养,这家里也都是靠老太君和大夫人撑着,但如今大夫人痛失爱子,自然十分悲伤,从昨夜开始便不肯出来主事了,若是不然,也容不得二老爷三老爷如此咄咄逼人!”
大舅舅林文龙虽然承袭了爵位,却是体弱多病、性情软弱,比起身体强健、心机深沉的二舅舅林文渊的确是差了许多,前一世大舅舅也是缠绵病榻多年,最后还是早早逝去,爵位理所当然由在朝中颇有威名的林文渊继承,但林文龙才是自己的亲舅舅,林文渊却是继母林氏的同胞兄长,就冲着这一点,如今欧阳暖也不会让他这么轻松自如地夺得爵位。她想了想,对老太君道:“外祖母,您也累了,先好好休息吧,我该去看看大舅母,回头再来陪您。”
“去吧,好好替我劝劝她。”老太君深长地叹了口气,面色笼罩着一层阴云。
欧阳暖一直看着杜妈妈服侍了老太君睡下,才转身离开。
荣禧堂的五间上房有一道后房门,与后院相通。欧阳暖出后房门到后院,再从后院的东西穿堂穿过,走过南北宽夹道,便直接到了大舅母沈氏的院子。
丫鬟通禀后欧阳暖才走进去,只见沈氏穿了一件石青色绣白玉兰花的缎面小袄,薄荷绣花长裙,神色疲倦地靠在罗汉床上。她容色十分的苍白,脸上犹见泪痕,而沈氏身边的许妈妈则满脸戚容,站在一旁默默垂泪。
见到欧阳暖来了,沈氏强打起精神,道:“暖儿来了,快过来坐下。”
在欧阳暖的记忆里,沈氏为人亲和大度,亲娘刚去世的时候,她跟着外祖母来看望,总是将自己搂在怀里耐心劝慰,相比虚情假意的二舅舅他们,这才算是欧阳暖的亲人。欧阳暖微笑着走过去,挨着沈氏坐下:“大舅母。”
“好些日子不见,原来的小丫头都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沈氏露出一丝笑容,只是嘴角说不出的苦涩。
五表弟没了,只有他的至亲在为他哭泣,其他的人纵有泪水,却不是真心实意的,欧阳暖非常理解沈氏此刻的心情,轻声劝道:“大舅母,你已经哭了一天了,小心哭坏了眼睛,还有大舅舅、表哥表姐需要你照顾,还有家事需要打理……更何况你这样,外祖母也会跟着伤心的。”
接着,欧阳暖低声道:“许妈妈,我有话要单独对大舅母说。”
许妈妈点点头,让所有服侍的丫鬟婆子们都出去,远远地在院子里守着。又细心地将门关上,才回转身来。
沈氏再也忍不住泪水,嘤嘤地哭了起来,许妈妈忙递了帕子过去,沈氏接过帕子,一面哭一面低声道:“暖儿你不知道,画儿他本来没事的,他是被人……”
许妈妈一听到这话,立刻开口阻止沈氏要说的话:“夫人你急糊涂了,这话怎么好对表小姐说,快别说这些胡话了。”
欧阳暖面色一凛,道:“许妈妈,大舅舅是我的嫡亲舅舅,我又是大舅母从小看着长大的,我不会和那些外人一条心的,你且放心。有什么话,你就让大舅母说完吧。”
许妈妈一直觉得这位表小姐是个被继母蒙骗的糊涂人,此刻听到她这样说倒真的是吃了一惊。沈氏这话早已想说,却既不敢对体弱多病的丈夫说,也不敢对年事已高的婆婆讲,急需要有人倾诉,已经说下去了:“你大舅舅身子不好,我这些日子一直在他身边照顾,疏忽了画儿。他原本只是吃坏了肚子,只要清清肠胃便好,谁知道那庸医非说是痢疾,竟然用了虎狼之药……”
欧阳暖慢慢地道:“大舅母,那大夫是不是……”
许妈妈叹了口气,道:“除了老太君用的是刘大夫,我们其他房的主子生了病多年来用的都是周大夫,可半年前周大夫举家迁往南方,二老爷又特地请来一位姓徐的名医。”
名医?林文渊请来的只怕是毒医吧!可惜五表弟已经没了,再追究这个恐怕也查不出什么来。欧阳暖心中想道,口中却低声地道:“大舅母说的这些,暖儿都明白,也能够体谅。只可怜老太君和大表哥,一个在那里气的病倒了,一个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伤心……”
沈氏一下子愣住,不知道欧阳暖说的是什么意思。
欧阳暖温言细语地说道:“五表弟是外祖母的亲孙子,她也是十分伤心的,大舅母还能够躲起来哭泣,她老人家却是一刻都不得休息,刚才二舅舅他们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去求见,有他们在,外祖母纵有万般的痛也说不出口。”
沈氏闻言十分惊讶,欧阳暖继续道:“二舅舅一直想要承袭爵位的事情,大舅母心里也是清楚的,只是大舅舅才是长房嫡子,更加之外祖母还在,这爵位是无论如何落不到他头上去的。但容我说句大不孝的话,若是大舅舅和外祖母都阻止不了他的时候,一旦让他继承了爵位,大舅母可曾想过,到时候大表哥如何自处?”
林之染是林文龙和沈氏的嫡长子,若是林文龙一直身体健康,将来继承爵位的肯定是他,但丈夫的身体没有人比沈氏更清楚,只怕他撑不了几年了,之染还是个少年,如何争得过二房那群豺狼?一旦让林文渊得到爵位,自己这一房人纵然不被他驱逐出去,染儿的前途却也全毁了!
“大舅母,你想一想,若是你继续这样伤心,任由那些人对外祖母一步步紧逼下去,外祖母倒了,大舅舅也就倒了,真正谁会得利?画儿是你的幼子,你疼惜他我们都知道,但之染表哥是你的长子,你生他的时候差点难产挺不过去,产婆问你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时候,你毫不犹豫就选择了让之染表哥活着,你这么的爱他,忍心看到他将来无所依靠、被人欺凌吗?”
这些话,正是许妈妈想说却碍于身份不敢说的,全被欧阳暖说出来了。大夫人过度悲伤不肯出来主事,便宜的正是二房那些人,一旦他们逼死了老太君,大房又能撑得了多久?到时候毁掉的只怕是大少爷林之染的将来啊!她看到沈氏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赶紧劝说道:“夫人,表小姐说的是,为了大少爷着想,您一定要振作起来!”
沈氏沉默了许久,欧阳暖也不催促她,只慢慢等着。一直到沈氏轻轻的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她的眼睛、鼻子都红通通的,神情却已经明白过来。
欧阳暖知道她已经想通了,便对许妈妈道:“劳烦您去给大舅母打一盆水来擦擦脸。”
许妈妈应声去了,欧阳暖却拉住沈氏的手,低声道:“大舅母无需不甘心,忍之妙用,韬晦待机,将来多得是报仇雪恨的机会。”
沈氏愣愣地看着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外甥女,万万料不到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嫁到侯府第二年,大姑娘林婉清便出嫁了,两人虽相处时日有限,却十分谈得来,林婉清去世后,她真心为这个小姑伤心感叹,最担心的便是这个年纪小小的外甥女将来会无人教养,想不到她如今……竟出落得比林婉清更要聪明百倍,最难得的是她小小年纪,竟懂得百般忍耐、伺机而动的道理,想到这里,沈氏慎重地点了点头。
欧阳暖走后,从内室那幅半透明的水墨画屏风后走出一个人来。
沈氏瞧见他,淡淡笑了笑:“染儿,暖儿是自家人,年纪又小,你不必如此回避的。”
林之染身着浅紫色云锦妆花纱领窄袖常服,生着一双深邃似寒星且凌厉的丹凤眼,鼻子高挺,轮廓分明,虽然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却身形挺拔,器宇轩昂。但此刻,他桀骜飞扬的眉头却微微蹙起,对沈氏道:“娘,你知道我素来不喜欢这个暖儿表妹的。”
沈氏淡笑道:“那是你一贯对人家有偏见,娘瞧着暖儿生得极好,又言谈有度、举止得宜,便是放眼整个京都,像她一样出挑的大小姐也是屈指可数的,要是你大姑母还活着,看到了不知道多欣慰。”
林之染不由自主便向窗外望去,院子里欧阳暖正含笑与许妈妈告别,他沉吟道:“我总觉得,这个暖儿表妹有什么不一样了,她今日所言,话中有话,颇有玄机,全不像以前那个浑浑噩噩的样子。”
“那是暖儿懂事了!”沈氏嗔怪道,“以前她总是跟在你二姑母身边,什么都听她的,老太君和我多说几句她都厌烦,你看她今日表现,可是截然不同了,我猜必然是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明白过来了。”
林之染点点头,心想只怕不是看错了,而是欧阳暖太善于保护自己了,居然连母舅家都不信任,也许……是她生活的环境太复杂了,想到心机深沉的二姑母,林之染对欧阳暖的转变有了几分体悟。
接过许妈妈递来的茶,沈氏缓了口气,道:“不过她今日所言句句在理,我便是再伤痛,看着那帮子白眼狼,也该振作起来,为你的将来好好谋算才是。”
林之染看着原本还悲痛欲绝的母亲竟振作起来了,心中也是有些高兴的,点头道:“娘能这样是最好的,祖母那里还指望着您照料。五弟的事……”
沈氏眼中仍然有泪花,脸上却换了坚定的神色:“你也不要多想、多猜了。出了这样的事,那些人都盯着我们这一房,巴不得老太君和我都倒下才称心如意!许妈妈。”她的目光落在许妈妈身上,“你要管好家里的管事们,特别是不要说出什么不应该说的话来。如果听到什么闲言闲语的,你也应当知道怎么应对才是。”
许妈妈立刻道:“这些是自然的,请夫人放心。”
欧阳暖回到荣禧堂,陪着老太君又说了一会儿的话,哄着她休息了才回欧阳府。
第一件便是去向祖母回禀这一天的事。
寿安堂院门前已是红灯高照,一路丫鬟婆子们弯腰行礼,脸上都还是带着笑的,只是越往正屋去,人越少,气氛越凝重。
丫头为欧阳暖掀开了帘子,一眼就看到李氏一脸恼怒地坐在上方,欧阳治满脸铁青陪坐一旁,林氏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容侍立着,李姨娘低垂着头像是不愿多说的模样。
欧阳暖看了堂下跪着的男人一眼,面上带了笑容道:“祖母,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屋子里的人都向欧阳暖望去,只有跪着的那个男人低头垂目,蜷缩着身子,一副犯了大罪过的样子。
“暖儿,娘本是过来商量周姨娘殡葬的事,谁知,唉……”林氏脸上似有三分烦恼,眼中却全然都是得意。
李姨娘抬起头,飞快地看了欧阳暖一眼,轻声道:“大小姐,张管事今儿在门口跪了一天了,非说周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要领着尸身回家乡去埋葬。惹了老太太发了怒,要亲自审问他呢!”
哦?跪了一天了?祖母都不打算追究这件事了,林氏却还是不死心,想要坐实了周姨娘红杏出墙的罪名。连逝去的人都不肯放过,她也算小鬼难缠了,只是不知道许了这张管事什么,竟让他冒着如此危险来担这干系。
“给大小姐看座。”李氏看到欧阳暖来了,也不理会跪在地上的人,转而问她去了侯府情形如何,老太君和大夫人身体怎样云云。欧阳暖笑吟吟的,将事情简要说了些,并代老太君感谢李氏的慰问之情,李氏满意地点点头,刚才的怒色倒是少了许多。
林氏见她们越说越融洽的样子,眼中不免有几分着急,眼珠子一转,道:“老太太,恕儿媳多嘴说两句吧,既然张管事一口咬定与周姨娘有私,她人也没了,我们何必拦着别人一家团聚呢?”
许是一家团聚这四个字刺激了一直沉着脸忍住气没有发作的欧阳治,他顿时觉得绿云罩顶,不由勃然大怒,道:“张亚山,你真忘恩负义,你到京都无依无靠是谁收留你给了你一口饭吃,你竟是这样回报我的吗?”
张亚山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抬起脸来,声音踉跄:“求老爷大发慈悲,我和周姨娘实在是情难自已……我们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她却因家境贫寒被叔父卖出,辗转流落欧阳府上,我千里迢迢寻她,好不容易才能相聚,如今她人都死了,您纵然留着又有什么用……求老太太、老爷成全!”
“张管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竟敢如此胡说八道,坏了周姨娘的清誉,老太太和老爷岂能容你!”李姨娘冷冷地说道。
张亚山又磕了个头,才从怀中掏出一个帕子,颤声道:“不敢胡说,我是有证据的!”
他将帕子抖开,欧阳暖眼角余光一扫,只看见帕子上“张郎”两字。欧阳治几步上来,抢过来一瞧,只见上头字迹秀丽,正是周姨娘的笔迹,登时脸色涨红,一脚把张亚山踹了个趔趄:“混账之极!”
李姨娘凑过去一看,却看到帕子上写着一首情诗,还署了周姨娘的闺名香雪,登时脸色发白,一时之间竟也说不出话来,林氏在后头稳当站着,脸上露出冷笑,心道你在周姨娘房里还哭得那么伤心,现在可自打嘴巴了!
李氏一看,当然气得脸色发青,正要发怒,欧阳暖在一旁温柔道:“祖母先不要生气,娘亲当初治家是极严的,家中管事若无主子宣召不得随便进入内院,就是不知道张管家是怎么进了内院,一路摸到周姨娘院子里去,还能避着满院子的丫头妈妈们见到了周姨娘的呢?”
林氏被呛得一鲠,慢慢叹了口气道:“暖儿啊,为娘平日里管的事情多,总是有疏忽的,便是有个把小人趁着深更半夜偷偷进入内宅做些腌臜事也不奇怪,还不是周姨娘自己不检点!”
“娘说的是啊。”欧阳暖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接着道,“祖母,此事事关我们欧阳家的声誉,自然要查个清清楚楚,可否容孙女问两句话?”
李氏愣了愣,最终点了点头应允,欧阳暖谢过,随即站起身走到欧阳治身边,轻声道:“爹爹,将这帕子与我看一看可好?”
欧阳治看着自己女儿居然要看这帕子,脸上浮现疑惑,却还是将帕子丢给她:“看吧看吧!再看也就是这种肮脏东西!”
欧阳暖认真端详了一番,微笑着回身问道:“张管事,你说这帕子是周姨娘送给你的,可有人证?”
“这……”张亚山不由自主愣了愣,道:“这件事表妹院子里的崔妈妈是知道的。”
林氏不慌不忙地道:“既然如此,就让崔妈妈进来对质吧。”崔妈妈是她的人,必然会按照她说的做。
“让她进来!”李氏发话了。
崔妈妈进了屋子,颤颤巍巍跪下请了安,欧阳暖道:“崔妈妈,周姨娘是不是送了一方帕子给张管事?”
崔妈妈咬了咬牙,点头道:“周姨娘是送了一方帕子给张管事,上面还写了一首情诗……”
林氏脸上露出微笑,只觉得心头一块大石落下来了。
“那她是什么时候写的?”欧阳暖轻柔地问她,“在什么地方写的?身边什么人陪着?”
崔妈妈目瞪口呆,虽然之前对过口供,可夫人没说过会问这些细节啊!她有点结巴地道:“是……是半年前的一个晚上,我在旁边伺候的时候,看到李姨娘背着人……背着人写的。”
“哦,原来是崔妈妈亲眼看到的啊。”欧阳暖笑了,走到崔妈妈面前,抖开一方帕子,道:“可是这一条?”
崔妈妈想也不想,连声道:“是!是!”
欧阳暖又接着问道:“这帕子上写了什么?崔妈妈可否读一遍给我听?”
“朝朝暮暮与君同心,生生世世……”崔妈妈瞪大眼睛,盯着那帕子上的字念了一半,欧阳暖笑着接下去,道:“朝朝暮暮与君同,生生世世魂梦牵?可是这一句?”
“是,大小姐说的是。”崔妈妈连声道。
欧阳暖微微一笑,转身将手中帕子展示给屋子里众人看,欧阳治一瞧,却是: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他迟疑道:“暖儿,你这是……”
“爹爹,女儿刚才拿错了帕子,拿给崔妈妈看的这一条是前些日子爵儿在学堂学的新诗,回来随便涂鸦的。唉,崔妈妈许是一时眼花,竟然也认错了。”欧阳暖不好意思地将自己的帕子收了起来,仿佛真是不经意拿错了。
“老爷,这崔妈妈分明是不识字的,她却一口咬定那帕子上是情诗,岂不是奇怪的很!”李姨娘看出了名堂,在一旁提醒道。
欧阳治蹙眉,盯着崔妈妈的眼神越发凌厉,崔妈妈脸一白,林氏陡然提高声音冷道:“崔妈妈,你可知道蒙骗老太太老爷是什么罪过!”
崔妈妈一个激灵,道:“不敢欺瞒老太太和老爷,老奴是不识字,可却听李姨娘反复吟诵数遍,又怎么会不记得!”
“是么?崔妈妈,我记得周姨娘身边还有个丫头叫环儿的,现在哪里?”欧阳暖轻声问道。
崔妈妈低头,掩饰住眼睛里的不安,道:“她自周姨娘死后伤心过度,整日里啼哭不止,老奴便奏请了夫人同意,将她送出府去了。”
送出府?只怕是环儿不肯帮着你们一起诬陷周姨娘,被处置了吧。欧阳暖知道他们不会这样容易露出破绽,淡淡一笑,慢慢走到张亚山跟前,道:“张管事,不知这帕子是周姨娘何时给你的?”
张亚山早已准备好了答案,脱口而出道:“刚才崔妈妈也说过了,是半年前。”
“哦,半年前。”欧阳暖重复了一遍,故作疑惑道:“爹爹,暖儿对墨并不精通,只隐约觉得这墨不是上品,还请您仔细看看这帕子上的墨迹,可看得出用的是什么墨?”
欧阳治闻言一愣,重新接过张亚山交出的帕子仔细对着烛光反复照了照,斩钉截铁道:“这是云州墨。”
欧阳暖点点头,面露赞叹道:“爹爹果然博学多闻,光是这一些字迹便能看出墨产自何处。”
欧阳治脸上虽然还是带着怒气,眼中却不由自主露出得色,道:“你这样的小孩子哪里懂得,云州墨色呈青光,胶重有杂质,我向来很不喜,府里一贯用的都是庆州墨,不但质地坚细,色泽黑亮,而且胶质适中,上砚无声!这一个月来若不是庆州突遭大水,庆州墨运不出来,府里也不至于将就用上云州墨……”说到这里,欧阳治的脸色突然变了!
半年前府里用的都是上等的庆州墨,周姨娘身居内宅,足不出户,纵然真的要写情诗给情郎,又哪里找来劣质的云州墨?欧阳治也是聪明人,不过被绿云罩顶一事弄的心烦意乱,这时候想到这个,倏地回身,将帕子猛地摔在张亚山的脸上,横眉怒目,咬牙切齿道:“这帕子根本是近日写的!”
“既然是近日写的帕子,又何必说成是半年前的呢?”欧阳暖的声音有些低,却很清亮,似乎满含疑惑,却让满屋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张亚山一愣,道:“老爷,我万万不敢撒谎,这确实是表妹的笔迹啊!”
林氏被欧阳治一声怒吼吓了一跳,她让张亚山说是半年前送的帕子,自然是要让欧阳治相信他们勾搭已久,认定这孩子不是他的骨肉!一时之间也没想到欧阳治竟然能从简单的墨就能猜出这帕子是近日才写!听到张亚山的话,林氏猛一机灵,恢复了原有的气势:“老爷看仔细了,到底是不是周姨娘的笔迹。”
“老爷,笔迹是可以模仿的,只要看过周姨娘的字,出去随便找一个摆摊卖字的先生就能写出一模一样的来,有什么奇怪?”李姨娘不冷不淡地插了一句,看到欧阳治脸色一变,知道他已相信了大半。
“哼,今天这场戏还真是精彩,装神弄鬼弄到我跟前来了!”李氏冷冷道,“治儿,我看你这院子里是不干净,不过不是周姨娘有什么不轨,而是有心人在陷害!”
欧阳治脸色一会儿发青,一会儿泛白,指着张管事,恶狠狠地道:“拖出去,给我往死里打!”
张亚山心道不妙,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崔妈妈已经瘫倒在地上,大声道:“老爷!老爷!老爷饶命啊!老奴是迫不得已的啊……”
“还不把这两个刁奴的嘴巴堵上!”林氏反应极快,厉声喝道,立刻有八个粗使婆子上去将两人的嘴巴堵了,不顾他们死命挣扎将人拖了出去。
李氏冷眼看着并没有阻止,弄鬼的喊捉鬼,林氏真当自己眼睛瞎了、耳朵聋了不成!要不是看在侯府和她胞兄的面子上,早就连她一并料理了!
欧阳暖柔和的声音在欧阳治耳边响起:“爹爹,当务之急是不能把事态闹大,到时候,咱们家实在没脸不说,要是外人知道是周姨娘是为了证明自己清白才死的,岂不是会误以为娘亲这个主母刻薄姨娘?到时候可就不是像今天这样把人处置了就可以完的事情,恐怕连尚书大人也会惊动,爹爹会因此受牵连……”
一想到这里,欧阳治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恨声道:“从今天开始不许再提周姨娘的事,对外一律说她是病死的,谁再提一句,家法处置!”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最为懊恼的就是林氏,本想着李姨娘硬生生将畏罪自杀说成了一死以证清白,自己就把张亚山拉出来作证,有了奸夫,还怕欧阳治不相信吗?谁想到这个该死的欧阳暖三两句话让自己的苦心付诸东流,实在是让她恨得不行!
欧阳治一路阴沉着脸回到福瑞院,一关上门,就冷冷地呵斥所有人都退下去,自己寻了张椅子坐下,气喘吁吁瞪着她。
林氏心中有些忐忑,脸上却还要带着笑容靠上去,道:“老爷……”
欧阳治二话不说,一个巴掌狠狠招呼上来!林氏短促尖叫一声,左脸上挨了一巴掌,不敢置信地摸着肿了半边的脸,眼泪汪汪看着欧阳治,一副委屈的模样。
欧阳治怒气冲冲问:“说,是不是你在背后捣鬼?你见不得姨娘生下儿子,就串通了张亚山来冤枉她,逼死了她,是不是!你从前的贤良淑德哪里去了?亏你还是侯府出身,这样的事也做得出来!”
林氏委委屈屈道:“治郎,你对我一定有误会,姨娘们为老爷开枝散叶,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做出这等恶毒的事。一切都是那张姨娘,她之前告诉我说周姨娘与人有私,我查证后发现周妹妹确实和张亚山走得特别近,正巧大夫还说她怀了孕,我当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只怨她不懂事,与人有私情不说还珠胎暗结,就想方设法先把消息隐瞒下来,谁知有那些个不怀好意的暗中往院子里送些脏东西,又将脏水泼到我的身上!在老太太屋里,我却一直死死瞒着,宁可自己承担罪过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这等丑事!事后张亚山非一口咬定自己与周姨娘有私情,我没法子只好把他送给老太太决断,今天听你那么一说,才发现此事还的确有些蹊跷,我纵然有错,也是错在太过忧心你,心肠又软,生怕混淆了欧阳家的血脉!”林氏将所有过错一股脑都推在曾是丫鬟被抬成姨娘的张氏身上,一心一意就是要让欧阳治相信自己!
“张亚山脑子坏了,若没有你在后面指使,他敢说自己与我的人有私情?”欧阳治冷笑道。
“治郎,这内院以前一直是我照顾。”林氏泣道:“我诬陷周姨娘,不是说我自己管教不严么。你好好想想,我怎么会这么傻?”
过去的十年中,林氏确实将欧阳府管得很好,算得上是自己的贤内助,欧阳治有些被她说动,迟疑道:“不是你还有哪个?”
林氏叹了一口气,道:“你还看不出来么,治郎,我向来管家极为严厉,上上下下得罪不少人,你若让我说出这幕后黑手,我还真的说不出来,你只要想一想,哪个最不想我重新掌管内院?又是哪个有本事让老太太替她说话,李姨娘没少在你那里吹风罢?”
欧阳治说不出话来,林氏又道:“他们这个法子倒是好,离间我们夫妻感情,又损了老爷的名声,我就说呢,自己得罪了什么人,竟这样狠毒非要将这些脏水泼在我身上!”
“你别说了!”欧阳治腾地站起来,道:“我不信月娥是这样的人。”
林氏奔到他怀里,泪如雨下,“好,治郎,我什么也不说了,旁的你都可以不信,我们这十年的夫妻感情你总该相信的。我对你一往情深,便是为你豁出命去又怕什么,怎么会做一丝一毫让你不乐的事。”
欧阳治心里动了动,虽然并不相信是李姨娘那样娇弱的女子会是幕后主使,心中对林氏的怀疑却也消了几分,林氏轻轻吸了一口气,道:“好痛。”说完又泪水涟涟道:“治郎,你真舍得打我……”
“婉如……是我不对,我叫丫头进来替你擦药。”欧阳治已是信了林氏的话,急急忙忙就要去开门。林氏一把按住他的手,柔声道:“别,也不怕下人瞧见笑话,你若真的怜我,房里有药油,我去取来,给我擦擦可好……”
欧阳治点点头,林氏心中终于松了松,刚要露出一个笑容,眼前却一黑,突然晕倒了……
欧阳治吓了一跳,赶忙让王妈妈进来,连夜请了常给林氏看病的钱大夫来,钱大夫切了半日脉,不由笑道:“恭喜恭喜,夫人这是喜脉!”
此言一出,林氏十足的惊喜,一时之间竟然激动地说不出一句话来,王妈妈脸上快要开出一朵花来,赶忙道:“钱大夫,你快仔细看看,夫人这两天受了点气,可别……”
钱大夫闻言,哪里还不知道王妈妈言下之意,当即笑道:“难怪有些滑胎的样子,还要多多休息,保持心情畅快,小心安胎才好。”
欧阳治本以为没了一个孩子,现在从天上掉下来一个,已经喜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连忙叫钱大夫写药方,又一叠声叫人去老太太那里报喜。林氏红着脸故意道:“老爷,钱大夫都说有些不稳当了,你现在告诉老太太,万一孩子保不住怎么办?”
“快别胡说!”欧阳治脸上挂着喜色道:“大夫们都是这样子说的,没病也总要寻点毛病来说,若是你哪里都好,还要人家看什么?他这么说,就是让你安心休养,什么也不管,你放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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