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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建议,给格威兰来次大换血?”不明前景,露丝叹了声惆怅,学着戴维仰躺在椅子上打盹,“谁来给你们背书,当你们不灭的后盾,让你们减却后顾之忧,能放手一搏?没有人啊。你不是说过吗?陛下或部长,都缺少断指求生的决心啊,就算多了我一个,你们也没机会啊…没机会的啊。”
“有的,有的…”戴维的回答微不可闻,但那自信的欣慰,又是无需双眼亦能看见的笑容,“千载难逢的良机…近在眼前…近在眼前啊。”
时运不常有,全凭预感琢磨。探员挂念的良机,会在何处?灰色的康曼城,老迈的部长和神秘的国王,会是他们期望的后助?指不准,看似糊涂的部长先生是明白人,深藏不露的国王是操盘手。又或者,他们料想的变动来自外部,来自朝晟、来自共治区…来自滞留温亚德的帝皇使者?
说句实在话,与其揣测班布先生的心思,不如恳求部长与国王多些雷厉风行的胆气。今非昔比,曾经的孩子,再非冒失的竹,而是一丛韬光养晦的不秋草,苍翠通天,不知其根系有几何。他流连于温亚德的目的,又有谁能猜透?
正走在多弗斯庄园的藤架下的班布先生,在凛冽的风拂面而过时,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枯黄。不知不觉,风已非秋日的清爽,而是锋锐的寒凉。自离开朝晟算起,老人已带着少年留居温亚德三月有余,却总是吃吃喝喝,没一天讲授过功课,要说他送给少年的唯一礼物,恐怕就是这过分亲昵的小弟弟。
遮着嘴窃笑的齐约娜瞟了眼丈夫,却见他愁眉不展,以至于有几分凶戾,难免生出些不满,轻声提醒:“杜森,阿纳塔难得开心呀,你也跟着笑笑,别总苦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又折了订单,亏了生意呢。”
“嗯,哦,是我失礼了,”杜森·多弗斯急忙摆出副回过神的表情,尴尬致歉,“刚刚想了些生意上的事,烦心了。阿纳塔…高兴最好,嗯,班布先生,你觉得呢?”
“喔?给我这老头子出难题?”老班布吹开了掌中的枯叶,把注意力放在两个孩子身上,笑得叉起了腰,“要我说啊,我这孙儿就是生成孙女,也不愁嫁个好人家哦!”
随老人的视线望向葡萄园的深处,能见到端着把水枪的阿纳塔追住赛尔,在藤架间绕了不知多少圈。没一会儿,转晕了的阿纳塔扔开水枪,晕乎乎地靠着藤架喘气。赛尔则停住脚步,回身过来问候,可刚靠近,他就给调皮的男孩楼住了腰不放,被小小的脸蛋在湿漉漉的胸膛磨蹭个不停:“呼呼!赛尔哥哥笨笨的!又上当啦!又上当啦!”
“嗯,阿纳塔,我认输了,”同样是拿着水枪,赛尔却未泼中男孩一次,只是抚过垂落的发丝,将打湿的长发挂在耳后,又拍了拍男孩的头,异色的红蓝双眸皆是温馨,“我的枪法太差了,瞄不准,是阿纳塔更厉害呢。”
阿纳塔自豪地挺起胸,仰望少年的面容,抬手勾过他耳鬓的发丝,搭在鼻前嗅了嗅,又抓着少年的手,蹦来蹦去:“赛尔哥哥是香香的!头发都是香香的!呼呼,比妈妈还好闻哦!”
此情此景,少年唯有尴尬地笑笑,向大人们寻求帮助。最先帮他解围的,自然是强忍训斥之意的杜森:“阿纳塔,太阳快落山了,这个天气容易着凉,别缠着赛尔了。赛尔,先去冲个热水澡吧,湿了的衣服,我和齐约娜用熨斗…”
“不必,不必,我们开车回去,省时间,”老班布从藤架上揪了片绿意未消的叶,松开手,看黄翠相交的界限归于尘土,招手换赛尔离去,“该回酒店泡澡咯,走吧,走吧,阿纳塔,跟不跟我们一块儿回去啊?”
“唔,好想啊,但是爸爸妈妈不会同意咯,”男孩的眼里先是星星闪闪,又褪为失望的暗色,恼火地跺跺脚,又搂紧赛尔的腰,还顺手摸了摸那稍显肌肉线条的腹部,“哼,不高兴!我不开心啦!要赛尔哥哥答应我一件事…阿纳塔才让赛尔哥哥走哦!”
“什么事呀?”
“嘿嘿,是班布爷爷的小秘密哦!”阿纳塔坏笑着跳起来,说得是铿锵有力,“赛尔哥哥想不想知道?想不想知道呀?”
“嗯,爷爷的秘密吗?想呀。”
“好,那…”忽然,阿纳塔嘟起嘴,拥住少年的脖颈,踮起脚来,“赛尔哥哥要给我一个道别的礼物!就当是晚安吻!嗯,晚安吻!作为交换哦!”
“阿纳塔,这样是不行的,”与男孩预想的不同,少年很严肃地推开了他,摇晃着头回绝,“即使你把哥哥当成姐姐看,索要吻作为礼物,也是相当的不尊重哦?绝不能再这样没礼貌了,不然,哥哥会生气的。”
“唔…对不起啦,赛尔哥哥。”
一路追送少年和老人后,阿纳塔恋恋不舍地回到庄园,刚开了瓶牛奶,躺倒在沙发上休息,就给一团高大的黑影罩定了身形。是杜森站在沙发前,眯着眼俯视惴惴不安的儿子。在客人告辞后,身为父亲的男人无需克制以礼仪,厉声训斥儿子的过错,尤其是想跟名为赛瑞斯·文德尔的少年吻别的念头,更是批判的重点:
“阿纳塔,我再三强调,他虽生了张漂亮的脸,却还是男生,你这样的纠缠,毫无边际感、毫无礼貌可言,会让人觉得恶心。”
“哪有嘛!赛尔哥哥都没说恶心!只是不礼貌嘛!再说,这样哪里恶心了?”阿纳塔抬高头,气鼓鼓地顶起了嘴,“晚安吻嘛!老师教过了,不仅亲人,亲密的朋友间也是可以的!”
“亲密的朋友…阿纳塔,那仅限男女之间,明白了?”
“有什么区别嘛!男孩子女孩子,不就是去的厕所不一样嘛!爸爸,老古板!老古板!”
“阿纳塔!你!”
见丈夫动了火气,齐约娜急忙挡住他,在他耳边劝了好久,总算是吹灭了愤怒的火苗。接着,心疼儿子的母亲也强硬了态度,指责阿纳塔的行为着实越了界,要其好好反省。
不过,看丈夫怒火未消尽,齐约娜生怕他再发出暴力的呵责,便想法子打圆场,快些揭过这一页。于是,她将儿子抱在怀里,摩挲已承认错误的乖脸蛋,漫不经心地问了句:“阿纳塔啊,你说知道了班布爷爷的秘密,是什么秘密呀?”
说到这里,阿纳塔又有了精神,晃着脑袋坏坏地笑:“妈妈,嘿嘿,是培训班的老师告诉我的,想知道吗?妈妈要答应——”
杜森再没耐心听儿子的条件:“快说。”
“哼,爸爸是个暴脾气!坏!”阿纳塔别过头,噘着嘴咕嘟嘟,“培训班的老师啊,看见我做的胸像,可是吓了一跳!把我拉到教室外面,问我是照着谁捏的呢!”
“嗯?是怎么了,阿纳塔?”齐约娜记得,那位培训班的雕塑师,是位共治区来的老人,平素总阴着脸,不苟言笑,从未有过失态之举,“告诉爸爸妈妈,好不好?”
“好呀,好呀,我说,我是按着班布爷爷的样子堆塑雕刻的,他可吓得双腿哆嗦,扶着墙才没摔倒呢!”男孩把食指摁在唇上,用心回忆当天的听闻,“我搀住他,累得胳膊都酸了,他才慢慢站直了腰,撑着栏杆碎碎念,说…说这是…这是什么常青武神的相貌,几十年前,他去圣城参加圣诰日,在人海中拿望远镜看过,还说那道疤的位置和角度,那眉毛的粗细和眼底的神韵,绝没有错的,最后啊,老师直接给我的作品评了最高分呢,妈妈?妈妈,你有在听吗?怎么不说话了?妈妈?爸爸?爸爸!”
任凭男孩喊破了嗓子,在父母的痒痒肉上抓挠到指头发红,也听不到一声回复。在儿子的焦急催促中,齐约娜与杜森缓缓抬头,四目相顾。明明都是格威兰人特有的湛蓝眼眸,当母亲的是无法言说的撼动,当父亲的却是凝光成冰的森寒…
闪烁雀跃的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