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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即使新闻说明了你才是受害者,可一旦带上“木精灵”的种族标签,他们就会在酒馆里公开嘲笑,将全部罪责归咎于你身。原因无他,仅是因为你生的漂亮、长了张满足人类审美欲望的少女脸蛋、有着所谓纤细窈窕的身材,至于你的性别、你的取向?抱歉,他们统统会忽视,就算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也会嗤之以鼻,将之斥为博取同情的谎言。因为这些人,本就是只愿相信餍足幻想的俗人,你是对是错、是有罪还是无辜,他们根本不关心。他们所爱的,就是在茶余饭后,拿你的苦难谈笑取乐,证明所有的木精灵都是天生挨操的淫贱婊子,不分老幼、不论男女。
所以,他放开了手机,低着头支起下巴,秀丽的脸苦成了老倭瓜。有智慧的生命,只要年岁越长,就越不肯舍弃看重的东西,对这个定居灰都多年的老精灵而言,他可不愿成为市民议论的笑柄,抛弃好容易买来的旧房,跑到新的城镇过日子。
忽然之间,他看向黑屏的手机,猛地抬头,想起了格威兰最神秘的监察部门——黑水。
有数百年悠久历史的黑水,不正是恶官劣绅的梦魇吗?如果将骚扰者的罪行向黑水举报,所有的麻烦都会被妥善处理,不留痕迹。可是,总不能去黑水的总部举报吧?且不说那戒备森严的地方能否放他通行,就是见到了黑水的探员,他又如何声明自己的困境?证据,不够;证人,不足。就是抓了那头可恶的肥猪,顶多判其个性骚扰,怕是不会罢免任何职权。
不过,雅星迪恰巧有位说得上话的熟人在黑水任职,军衔还不低。但,出于一些难以释怀的误会,这位熟人恐怕不大情愿听他唠叨,指不定在哪买醉,喝得发昏,幸灾乐祸地讲笑话。
空想不如一试。他还是翻开通讯录,从寥寥几行格威兰字母标注的人名里,找到闹僵了关系的朋友,打通电话:“格拉戈先生,近来还好?”
两千公里外的温亚德,又是在那家熟悉的中洲餐馆里,德瓦·格拉戈吹着瓶啤酒,想用豪勇的酒量在女服务生面前彰显身为格威兰人的男子气概。不过,在掏出手机,看清来电人的姓名后,他猛呛一口,啤酒沫从鼻孔和嘴直喷到桌上,秀得德瓦面露难色,使劲向看热闹的女侍者使眼色,请她快些拿餐巾纸来,省得同事继续丢黑水探员的脸。
“不不不不不…”
与维莱预测的不同,德瓦扯起桌布抹了抹脸,喊出古怪的尖叫,撒腿跑向了男厕所,醉酒的姿态一扫而空。为免同事抱着马桶吐到睡过去,维莱也快步跟上,顺道听听他是要和谁煲电话,竟会慌张至此。
踮起脚,维莱慢慢踏进无人出入的男厕,一进去,就听见强憋哭声的滑稽腔调:“你、你说什么?说这么多,说到底…你是不是、是不是嫌我没钱?是不是嫌我没官?我告诉你,我可、可是圣恩者、我是圣恩者!我是少校!我有军衔的!少校军衔…不比、不比什么狗屁的法、法官强?你、你是不是蠢…是不是傻…勾引、勾引普通人,都瞧、瞧不起我!”
吵嚷的嗓音,听得维莱寒毛倒立。他猜得到,格拉戈先生九成九是在跟那位木精灵吵架。见围到男厕门口的人愈来愈多,他尽量压制情绪,让恐同的表情从面上消失,以一副安慰失恋朋友的羞恼之状驱散看戏的群众:
“别望啦,别望啦,帝皇在上,给我这情场失意的兄弟一个薄面吧。假如他挂不住脸,跑出去跳了海,咱们就成了罪孽深重的看客,要下炼狱的,要下炼狱的啊。”
趁着食客们哄笑散场的时机,维莱赶忙敲开厕所隔间的门,把还在哭嚷的德瓦拉回包厢,抢过尚未挂断的电话,清了清嗓子:“呃,抱歉,这位朋友,我的同事多喝了几杯,正发着酒疯呢。有事的话,不如先与我说明,待他酒醒了,我定然悉数转告。”
“同事?您也是黑水的…员工?”
电话那头的声音,温婉如风笛,丝毫听不出是男人的音色,惊得维莱浑身鸡皮疙瘩。他虽知道木精灵是很难从外表区分性别的种族,却怎么也没想过,连最真实的嗓音都这样有欺骗性,总算有些理解可悲的格拉戈先生是怎样陷了进去:“嗯…既然格拉戈先生都告诉你了,我也不必隐瞒。我是探员,黑水的探员。”
“好,好,请您务必帮帮我。我的名字是雅星迪·艾普菲洛,我住在…”
电话那头的木精灵急忙把这些天的厄运告知了陌生的探员。听着他的叙述,维莱的眉头从惊讶拧为困惑,又皱成不便评说的憎恶,着实给那法院的大人物恶心了一次,回复道:“好的,感谢你提供的消息…我个人建议,你现在最好避免外出,如果要采购生活的必需品,尽量在人多的地方走动。我马上将事情向部门报告,日后需要出面指证时,还望你切莫推辞,履行帝皇赋予世人的正义。”
“谢谢,谢谢…”
挂断电话,维莱瞥了眼还趴在桌上哭鼻子的同事,表情复杂得似嫌弃与怜悯相合。不过,他没再打扰德瓦,而是掏出自己的手机,走到墙角,拨通一个号码:“喂?是前辈?我这里打听到一些消息…”
按规定,黑水的探员,应当将打探来的情报最先知会上级,可听维莱的语气,是略带敬意的亲切,不像是在和上司讲话。
“哦?惯犯?怎么,他们还要放着他钓大鱼?”听到对方的答复,维莱冷哼一声,摇着头拉低了嗓门,“再拖着,又要多一位无辜的受害者了,怎么办…什么?跟他说?这…管用吗?好,我努力,我努力…”
听完对方的指示,维莱掐红了自己的脸,将审视的目光投向醉醺醺的同事,走过去,一巴掌拍醒他:“行了,格拉戈先生,酒该醒了。”
“再拿一杯…再拿一瓶…”
“格拉戈先生,你知道吗?没喝醉的时候,你是老道的无赖懒鬼。喝晕的时候,你却是无助的孩子,”想了想,维莱拿了个空酒瓶,用饮水机接满了冰水,当着同事的头泼了下去,“醒醒吧,你的朋友、你爱慕的精灵有麻烦了。”
要说什么最能助人醒神,自然是水的冰凉。遇上冷水浇头,就是最发昏的酒鬼,醉意也要减轻三分。德瓦撸起头发,看了眼湿漉漉的衬衣,怒目圆睁:“维莱,你犯什么病?”
“嗯,恕我直言,格拉戈先生,是你犯了酒瘾。还记得吗?你喝高的时候,向来是口无遮拦,有次,我有幸听见,你是爱上一位雄性的木精灵,才——”
“放屁!谁告诉你的?”醒过酒的德瓦大惊失色,一拳砸震了餐桌,“老子最烦他妈的基佬!”
“你亲口讲的,格拉戈先生,”维莱急忙扶住滑飞的餐盘,省得没吃完的烤羊排滚落地面,“刚才,那位艾普菲洛先生还打了电话…”
“狗崽子!你偷听我电话?”德瓦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举到半空,眼冒赤火,“老子烧…”
“他遇到麻烦了,很严重的麻烦,”维莱面不改色,伸手扣了扣发痒的眉毛,“康曼新区的法院,一位诉命议员盯上他了。那人是个出了名的变态色情狂,专门对同性下手。前几个月,还带着一群人侵犯了一个未成年的中洲男孩,现在,你的朋友,雅星迪·艾普菲洛就要陷入他的魔掌了。”
一语戳破防线,德瓦变作泄了气的皮球,撒开手放去同事,瘫倒在椅子上,别过头,嗫嚅了好半天,才嘟囔两句:“给上面通气,抓了他不就行…关我什么事…”
“部长不想动他。”
“什么?”
“部长和陛下都不想动他,”维莱抚摸着自己的额头。烦恼纷至沓来,他唯有闭上无奈的眼睛,和同事好好沟通,“我的前辈透的消息,绝对可靠。所以,格拉戈先生,我要表个态,我并不歧视你的取向,也不评价你的嗜好,我只想弄清楚…在倾心的对象身陷绝境时,你会放下成见,去帮他一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