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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在想些什么。直至近夜的时刻,沉静的混血者才合眼轻抹酸涩的眼角,捻去一滴泪,翻开书后看过纸页间记述的幼稚童话,去拾起桌面上的碎纸,对着赞颂帝皇的段落莞尔一笑,“你应该给我一个长假。”
“你能将本源用于死物?”
“或许吧。”
而比葛瑞昂更长的假期在林离开遗忘之地后获批。
林从博萨的北岸登陆,在涅汶的城郊找一间白石房暂住,成日在屋里闷着,不时自言自语,今天又对着桌面上的仪器和电线沉思开始自说自话:“情绪…感觉?到底什么才能改变本源…突破新的巅峰?”
“痛苦?”说完他摊开书,照那些绘图找好位置,拿手术刀割开嘴角,露出牙床后捏碎牙齿,擦干净血,拿细针挑到黄白的神经,一点点从嘴里勾出并接上电极,按下开关。
痛出现,未曾经历的痛出现,断骨都不能比拟的痛炸开。他真切体验到要死的疼,不受控地扯坏开关。若要形容这快让大脑失神的痛,只能说像有人拿铁杆沿着牙缝硬捅,把牙翘碎后捣破骨,直至搅进脑子里。
在这剧痛中,无一丝起伏的本源仍是潭死水,没有他希冀的改变、一丁点都没有。
是痛不够?
接好电路后,他拿胶布捆死新开关。疯狂的沉痛刺激得让他想死,感觉仿佛一只长满铁钉的拳在把大脑当沙包锤,毫不留情。
惨叫连连,附近的居民无不惊得咒骂,但知道他是朝晟人后不敢有情绪,只是致电警局,唤警察看他在弄什么花样。但他们听到喝令其滚开的怒吼,以及同为博萨人的警察的无能埋怨。
迷离的眼神证明哪怕推动本源治愈伤口,他还是会在痛苦的记忆里哆嗦。可即使疯到这地步,本源仍未改变,仍旧死水般沉寂。
最大的痛苦没用,在痛苦中极力回想知晓家乡毁灭时的崩溃没用,纵然那崩溃哭的心碎令大脑更痛也没用。沉默的本源在无情嘲笑、在骂他是废物,嘲笑,嘲笑,嘲笑…自我的嘲笑引燃别的情绪,那就是怒…对他自己的怒,对朋友的怒!
“他妈的!为什么!为什么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呀!!!”林揪住洁白的地毯,豁尽蛮力扯出它带飞桌椅,更将之撕成两块,一拳砸塌木质的桌,五指戳烂厚实的座垫,又一膝顶烂面包机,一脚踩碎花瓶,跟着冲进厨房拿起厨刀对灶台、锅碗乱砍,将眼见的一切剁成烂破,最后踹开书房,扯掉门板扔砸书柜,抓出所有的书撕碎、撕碎、撕碎…
林在极怒的宣泄里破坏感知到的一切,当破坏结束便抱头跪倒,笑着哭,哭着骂没用的自己、骂废物的自己、骂连笨蛋不都如的自己。没多久,门铃按响,急切的呼声更擦去眼泪,令明白来者是谁的少年不敢回应。
于是夏撞开门闯入少年的住所,险些让比战场还凌乱的客厅吓到。若非网里的讯号,她都要怀疑林受到帝国余孽的报复。
她轻声喊过,听到那悲戚的呼吸,放轻步伐走至大敞的房间,探出头瞥见四散的书页和木渣,还有躺倒的无神少年。本该器宇轩昂的他太久未剃胡须,更没有洗漱,身上带着股霉臭的血味,邋遢至极。乐观的笑消失,嘴也不自信勾起,他好像回到家乡毁灭的那天,变为没有心的孩子…一个谁都看得出来的、彻头彻尾的孩子。
她蹲低身将他拥入怀里。她感到心在难受,无需多问,能听懂受伤的苦。林亦未言语,只贴住呵护的肩,感受那温暖…关爱的温暖。
自觉醒本源,少年就受她照顾。虽然她粗鲁到不似女孩,但真切的呵护少年好些年。在林的心里,夏是最值得信任的人,这信任就比随之离乡的姐姐更多几分。而既被看见,隐瞒便无用,少年将内心的卑劣想法倾诉…统统承认。
夏愁了。在其他人眼里,林是最年轻的前行者、是足以信赖的领导者、是锐意进取的天才少年,他们可曾想过自信和荣誉会给懵懂的心多大压力?没有,他们更不知道当有人践踏他的成就、观念与知识,更当这人是天分远不如他的故友时,那自信和压力会崩溃为多强的冲击,去把骄傲摧残到分文不值。
“想哭就哭吧,我不会给他们说,别想那混蛋,他是疯的,你羡慕他干什么?”她楼得很紧,让温暖随跃动的心传递,“知道吗?那年总长告诉我,要把你给我照看,我其实恨得咬牙。姐姐我呀,二十六岁就成了前行者,老家的同龄人属我最出类拔萃,没朋友、没同学、没人超过我。可等我我入伍,才晓得朝晟有的是胜过我的人啊。
那时我可难受,心里就是不服输。那时我脑子抽筋了,觉得自己最行,发了狂去练,见了人就顶…就像你前些天。怨我,怨我我太粗心,我早该找你谈谈,叫你把那些破事扔远了去休息。我太蛮了,不像正经女…
啊,扯远了。那年见了你,我可挫败了。我不相信连个孩子都比不过…唉,你别气啊,我揪你耳朵其实是…有怨气的。但我发誓,那只是开始…往后我是想逗你开心…小林,姐姐告诉你,别因比不过别人就恨自己。人活着,不可能什么事都顺心如意,做不到的就放弃,忘了他,忘了那些事,活得乐一些、高兴一些,活得开心就好。”
没有谎言、安慰、怜悯,他知道流入耳中的是纯挚的情。温暖了胸膛,温暖了心,他多想停留这一刻,不去想烦心的事、不去理讨厌的人。
讨厌的人、烦心的事…忘了吧,忘了吧。他的手伸向她的腰际,紧紧相拥。两颗心跳得很快,快到血要融汇,快到心要结合在一起。
心底只余些许的火焰,一些不能忘记的火焰。它们虽关在心的深渊,虽给关爱之河熄灭,却还是给微风拂起,从余烬里跃出点点火星。倘若有天这风大了,火会更明,更胜先前的明。
“爱?哎呀,又是这些王子公主…没意思啊,朝晟哪来的王子公主?啊,葛阿姨,我知道他们是什么,你不用再解释了…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讲些新奇的故事啊?特罗伦人的东西太腻味了,没趣啊。”
床头柜上的台灯昏暗,照着卷在棉被里打滚的竹。而停住翻滚后,他钻出手拍了拍葛瑞昂的腿,面上的疤看着有些恼,放光的双眼没丝毫的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