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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下去,隐在面纱后的嘴角抿得很紧,神色也是极严肃的。实际上,打从三个月前第一次进宫时起,甚至是五年前再一次走进这座城市时起,这种情绪便一直紧抓着她,有几分紧张,有几分激动,有几分热烈,甚至还有几分期待。水享知道,这种情绪是不该出现在她身上的,事到如今,任何一点心有旁骛都会导致她的计划彻底失败,但是她还是抑制不住,尤其是今天,尤其是此刻!
殿门缓缓开启,出来的却不是领事太监,而是一名穿着蓝紫色宫装的艳丽女子,体态妖娆,面若桃李,衣衫华贵,一双凤眼斜斜上挑,看到水享微微蹙眉,问道:“你是谁?”
“这是杨妃娘娘举荐进宫为皇上瞧病的水享师傅。”
领事太监正好一同出来,答完连忙对水享说道:“水享师傅,还不向程妃娘娘请安。”
水享目光微微一顿,在程妃的脸上静静地打了个圈,随即对程妃行礼道:“给娘娘请安。”
她声音平和,一个宫礼也施得十分周道,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进宫的人,程妃挑不出错来,目光越发阴郁,沉声说道:“看着倒像个周全的人,只是怎么还戴着面纱?谁准她在宫内戴这东西的?”
领事太监忙道:“回娘娘的话,水享师傅是带发修行,不宜见外客,所以从来进宫都是以面纱罩脸。”
程妃冷哼一声,“太医院的人都是死人吗?杨妃也太糊涂,怎么敢胡乱举荐外面的人进宫来?万一出了事,谁担待得起?”
程妃和杨妃不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程妃的兄长程远虽是军方重臣,又曾跟随皇帝南征北讨。杨妃却是出自怀宋氏族,家世雄厚不说,更得怀宋旧臣的拥护。尤其是纳兰皇后去世之后,皇帝一直没有另册新后,如此一来,两人更是势同水火了。
领事太监乍一看到她便知要坏事,可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娘娘,水享师傅是太吉庵净月师太的亲传弟子,医术高明,而且今天的问诊,也是皇上亲口答应的。”
程妃转过头来,冷冷地在领事太监身上剜了一眼,随即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你就快带这位师傅进去吧。”说罢,带着人便气势汹汹地去了。
领事太监擦了一把冷汗,对水享道:“水享师傅,跟咱家来吧。”
殿门咯吱一声缓缓开启,有细小的飞灰在阳光下热烈地舞蹈,水享站在门外,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以为只要走进去,一切便仍旧是回忆里的某一天,父兄仍在,而她,也还年少天真。
然而,终究是做梦罢了,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尽管这里的摆设都是那样熟悉,但是味道变了。不再有奢靡的宫香,不再有斑斓的水袖,更没有那影影绰绰的人,举着杯低着头,大唱着一句句歌功颂德的礼赞。整座大殿都是空荡荡的,宫灯高高地挂着,下面站着几个素服的宫人,墨色的帷幔低垂着,上面绣着一尾尾金色的锦鲤,还有大片蔷薇,映衬着灯光,依稀有些刺目。而在重重帷幔深处,一个人影坐在那里,低着头,似乎正在翻阅什么,听到声音,也不曾抬头,大殿深深,让水享看不清他的眉眼。
水享跟在领事太监身后向那人叩拜,领事太监恭敬地说道:“皇上,水享师傅到了。”
上面的人并没有回答,水享两人只得继续低头跪着,大殿安静得可怕,甚至能听到宫人们呼吸间胸前肌肤摩擦衣襟上刺绣的声响。水享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怦——怦——怦!像是战场上的军鼓,一声一声,震得她喉咙发痒。她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以标准的宫廷礼节跪拜在那里,时间的光影从她的发梢掠过,凝固在她单薄的肩膀上,还有那纤细的脖颈,欺霜赛雪,苍白得毫无血色。
“起来吧。”
低沉的声音在大殿深处响起,并不温和,也不过分冷漠,就那么静静的,像是一滴水落进平静的湖面,荡起一圈圈透明的涟漪。然而就是这么简单的几个字,却让水享的脊背瞬间绷紧,肌肤的表层激起一层细小的麻意。她垂着头站在领事太监身后,双手看似自然地垂在两侧,手指微屈,拇指的指甲却紧紧地抵在食指上,狠狠地戳着。疼痛像是尖锐细小的银针,戳在她剧烈翻滚的理智上。
“皇上,这位就是太吉庵的水享师傅。”
燕洵略略抬起头来,一日的操劳让他有些疲惫,他放下笔,以左手的拇指按在太阳穴上,眼睛半眯着慢慢地揉,目光淡淡地扫过水享的身影,点了点头,道:“过来吧。”